18

EP18

【1】【安平伯府日內】

從屋檐滾落的瀑布般的雨幕。

冊頁、金銀、珊瑚、茶團、金帶等物凌亂堆在檐下。

還有財貨不斷被扔出。

東宮衛衛士和刑部的刑吏協力在安平伯府中搜查。

趙壅被兩刑吏押解着走過這一切,推搡出屋門。

階下是家人甲乙的屍體,他們臉上的泥土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

衛士甲拿着通緝令向刑吏甲彙報:兩屍首已經起出,和道府緝令比對無誤。

雨水中,趙壅被推過兩人屍首,他看了一眼,掙扎着回頭,對家人某:去!快去!

家人某:大人,是去找貴妃,還是去找中書令?

趙壅看着廳內正在往地上扔茶餅的刑吏,痛心疾首:去叫他們往裡放點,茶全都淋溼了!

【2】【丹鳳門日外】

大雨中,趙貴妃的車行近了丹鳳門。

趙貴妃不安地絞動着手中手帕:快!快啊!這麼走,什麼時候能到?

宦官甲勒馬,車突然迫停了。

趙貴妃怒:怎麼回事?

宦官甲遲疑地:娘娘——

趙貴妃打開了車簾。

車前,是渾身溼透的李柏舟。

李柏舟:娘娘要去哪裡?

趙貴妃:我能去哪裡,中書令還不知道嗎?

李柏舟:娘娘不能去!

趙貴妃:我的父親,現在被太子的人抓了!

李柏舟:抓他的不是太子,是刑部!

趙貴妃驚愕:刑部?你說什麼?!

李柏舟跪地:娘娘,所有事情,都是臣做差了!可是現在——只能先委屈安平伯了!

趙貴妃:你做差了事,拿我父親去頂罪?!人說他貪婪,跟你比起來,他算什麼!——我們走!

李柏舟:臣知罪!可是不這樣,不但臣,連大王,都會萬劫不復!

趙貴妃下車,走向李柏舟,驚怒:你現在,還想把大郎也牽扯進來嗎?

李柏舟:不用臣牽扯,太子放不過他的!孰重孰輕,請娘娘三思。

雨水打在趙貴妃臉上:你問我,我的父親和我的兒子,誰重誰輕?(歇斯底里地將手帕攥成團擲向了李柏舟)這是人能夠回答的嗎?

溼漉漉的手帕打在李柏舟臉上,李柏舟不語。

趙貴妃:不過中書令不會困擾吧,無論是誰,都比不上你重啊!

趙貴妃轉身上車。

宦官爲難:娘娘?

趙貴妃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回去吧。

【3】【東府日外】

檐角的雨簾漸漸斷了。

晨光初透時,鳥雀的呼晴聲。

檐下,蔻珠和顧瑟瑟,領着一衆捧着衣飾和盥洗用具的內人內臣,在等待着。

顧瑟瑟:陳內人,要不要催請?

蔻珠:昨晚殿下四更天才睡,這麼早打擾他做什麼?

顧瑟瑟:可今天刑部那邊,還有公務。

蔻珠看着顧瑟瑟:顧內人,殿下的起居一直是我負責。刑部有公務,我怎麼不知道?

顧瑟瑟察覺出了她的不善意,沒有回答。

【4】【刑部日內】

李柏舟垂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張陸正坐在他對面。

杜蘅坐在張陸正下首。

張陸正看向李柏舟,李柏舟避開了他的目光,望向杜蘅。

杜蘅避開了李柏舟的目光。

張陸正和杜蘅互看了一眼,彼此轉頭。

三人各懷心思,咳嗽,喝茶,兩兩之間都十分尷尬。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屬於蕭定權的主位,主位空着。

張陸正動了動嘴,似乎是想詢問,但最終沒有說什麼。

【5】【東府日內】

蔻珠在爲蕭定權穿着常禮服。

太子妃已經梳妝完畢,顧瑟瑟站在她的身後。

蕭定權邊打呵欠邊抱怨:什麼時辰,怎麼不叫我,還有點規矩沒有?

蔻珠和顧瑟瑟都垂下了頭:小人知罪。

太子妃:殿下處理公務快到天亮,是妾實在不忍心叫殿下起來。

蕭定權:是不是我又吵到你了。等我走了,你再補眠吧。

內人甲遞過革帶,蔻珠正想去接,太子妃伸手接過。

蔻珠悻悻縮回了手。

(特寫)革帶上,常扣的一孔,和餘孔相比,已經擴大。

太子妃彎腰,按照慣常的位置爲蕭定權束上革帶。

蕭定權:你沒睡好,現在又控着頭幹什麼?

太子妃糾結地:殿下……

蕭定權:嗯?

太子妃就勢跪到了他腳下。

蕭定權:這是幹什麼?

太子妃:現在是不是已經查出來,韶筠他是被人陷害的——

蕭定權瞪了顧瑟瑟一眼,顧瑟瑟低頭。

太子妃流淚:殿下,他不爭氣,可他沒有壞心思。

蕭定權:我說過,外頭的事情你不要管。

太子妃:妾知道妾不能幹政,可妾就只有他這一個兄弟,請殿下開恩救救他吧……

太子妃哭着,突然開始捂着嘴逆嘔。

蕭定權看看外間天色,蹲下身想扶起太子妃。

太子妃繼續哭:殿下就饒了他這一次吧,他好歹要當舅舅了,他會懂事的……

蕭定權蹙眉,終於無奈地點了點頭。

他向顧瑟瑟使了個眼色。

【6】【東府日外】

廊上,蕭定權邊向前走邊調整着太子妃未繫好的革帶。

囑咐跟隨上來的顧瑟瑟:你回宮去——

顧瑟瑟驚:殿下?

蕭定權:——讓太醫正過來給太子妃看看。

顧瑟瑟放下心來:是。

蕭定權:還有,再敢在太子妃跟前多嘴,就真送你回去——

顧瑟瑟:殿下,小人沒有……

蕭定權:還頂嘴?就帶你去了,除了你還會有誰?

顧瑟瑟不服氣地垂頭。

匆忙中,蕭定權自己也沒有束好革帶,止步向她展開了兩手。

顧瑟瑟不解,也沒動作。

蕭定權示意革帶,惱羞成怒:這時候就知道循規蹈矩了嗎?

顧瑟瑟看了看他腰間過鬆的革帶,一愣,上前俯身爲他將革帶向內束緊了一格。

蔻珠在遠處看着他們。

【7】【行宮日內】

齊王和李重夔一起走入殿內。

簾內,皇帝背面站着,還沒有梳妝好的宋貴人正在爲皇帝結束革帶。

宋貴人os:御體應該是大安了。

皇帝os:你又幾時學了醫道?

宋貴人os:妾懂的是衣道。前幾天給陛下束帶子,是在第四格,現在放到第五格了……

皇帝os:拐着彎說朕胖了。

宋貴人噗嗤一笑:不光是帶子,還有……

她突然環手抱住了皇帝的腰:妾的手臂也……

皇帝笑:不放手,就這麼掛着你出去。

宋貴人:誰怕?妾求之不得。

李重夔見怪不怪。

齊王尷尬地止步,低頭。

嬉笑間,宋貴人看到了齊王,向皇帝示意。

皇帝點頭,宋貴人轉到了後殿。

皇帝轉身:重夔,你來了?

他的手中拈着一封奏報。

齊王:臣恭請陛下聖安,臣請問……

他憂慮的目光停留在奏報的東宮火籤上,皇帝注意到了。

皇帝:朕躬安。重夔。

李重夔上前,皇帝將手中奏疏遞出給他:今天要審安平伯的案子。你也看看,這是太子和中書令兩人的聯名上奏。

李重夔接過翻看。

齊王侷促不安地垂頭。

皇帝沒有理會他,吩咐李重夔:你回趟京去,告訴太子——

齊王擡起了頭。

【8】【刑部日內】

李柏舟看看日頭,再看看內堂的方向:殿下一時怕還來不了,張尚書,不然我們先問?

張陸正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李柏舟:杜侍郎?

杜蘅不置可否。

李柏舟:那就——

他示意,趙壅被趔趄推上堂。

趙壅怨憤地看了李柏舟一眼,憤憤往地上盤腿一坐。

張陸正:大膽!今日是殿下親——

趙壅:一下雨,我這膝蓋就疼,彎不下去——

張陸正:你!來人——

趙壅:——連御前都許我免跪的!

張陸正沒了話說。

李柏舟:他想坐就坐着吧,話又不是拿腳的說。

張陸正冷哼一聲。

李柏舟:按照令旨,已經遍搜了安平伯府邸。抄出珊瑚、團茶、金銀、緞帛、藥材等財貨。還有——

趙壅:還有本賬簿吧?

杜蘅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柏舟:聽說,張監生說的那兩個人找到了?

杜蘅:是,現在屍首就在堂外,他已經辨識去了。

張韶筠跳上了堂:就是這兩個忘八!化成灰我都認得!爹——你怎麼在了?

張陸正蹙眉:叫大人。

李柏舟:張尚書是奉令旨來的。

張陸正:既然張——監生認出來了。那先私販軍馬,又設計陷害他,乃至太子殿下的人——

張韶筠對趙壅:原來是你這老兒害我!你——

趙壅態度囂張:死人反正開不了口,還不是由着這黃口兒胡說?

李柏舟向趙壅使眼色,趙壅偏過頭,不迴應。

張韶筠擼起袖子:你等着,等我姐夫來了,把你這個老不——

張陸正:這是公堂!

張韶筠憤憤住手。

張陸正:那人怎麼偏偏就埋在你府上?

趙壅:我怎麼知道?東宮衛和刑部來來回回好幾趟,我還想問他們我的地裡怎麼多出來兩個人的呢!

張陸正:人贓俱獲,還敢放刁?

趙壅:放刁?我跟堂上君子比起來,已經算老實得了不得了!在座審我的諸位,請問有誰沒上過我的簿子?

李、趙、張三人無言,看着氣鼓鼓的趙壅。

蕭定權的聲音傳來:我沒有。

蕭定權穿過衆人,直接落座。

蕭定權:跟這種無賴費什麼脣舌?

趙壅瞥了他一眼,繼續坐着。

蕭定權:人心似鐵官法如爐,動刑!

(切)後堂,頭戴幕離的趙貴妃霍地站起身來,怒:他怎麼敢……

姜尚宮勸阻:娘娘來是來,可千萬別出聲。

(切)趙壅:太子殿下,你的刑,動得到我身上來嗎?

兩刑吏本已經上前,此刻尷尬地互望,暫時沒有動作。

蕭定權:怎麼,他有神佛加持?

李柏舟:神佛是肯定沒有,只是安平伯是國戚,按律在議親之列(即皇族及親屬可以減免刑),還請殿下慎刑。

蕭定權:皇后親眷纔是國戚,他算什麼?(敲了一下驚堂木)給我——

他突然住口。

衆人視線中,李重夔上堂,走到了蕭定權面前。

蕭定權:殿帥?

李重夔:行宮口諭,臣前來傳達。

蕭定權和衆臣立刻起身,只有趙壅仍一臉疲頑坐着不動。

李重夔:陛下特旨殿下,今天問案,對安平伯,不可刑訊。

(閃回)皇帝:趙壅年紀大了,告訴他,問話可以,不要打人。(閃回結束)

蕭定權愣住。

趙壅哈哈一笑:陛下聖明!

趙壅:太子殿下,你生下來的時候,賞的包子錢還是我出的!——殿下忘了,陛下還記得呢!

李重夔:陛下旨意,今日廷審,臣就在這裡旁聽了。

(切)趙貴妃揭開幕離,舒了口氣。

(切)蕭定權無語地呼出了一口氣:中書令,你讓讓賢?

【9】【刑部日內】

李重夔佔據了李柏舟的座位,少了一把椅子,杜蘅只好站立。

座位格局重新定了下來。

蕭定權:殿帥,可以開始了嗎?

李重夔:殿下請便。臣只是來旁聽的。

蕭定權:死者兩人確是道府的通緝犯?

張陸正:有通緝令爲證。

蕭定權看了趙壅一眼,轉向張韶筠:張監生確實認得這兩人?

張韶筠:是!

蕭定權:他們公然在京師販藩馬,這是不爭之實。

張韶筠:是!

蕭定權:張韶筠與其相識,經其手買賣軍馬,也是不爭之實。

張韶筠:是!——哈?

蕭定權:不論這軍馬何來,不論這兩人是誰的差遣,他都難逃協同私販軍馬之罪。這——也沒什麼可爭論的吧?

在堂幾人都沒有回答。

張韶筠:誒,張大人?殿下?

蕭定權:張尚書,依照國法,應該怎麼處置?

張陸正遲疑:當杖八十,然後……

蕭定權從袖中取出一紙奏疏,放在案上,敲了敲:這是本宮昨夜寫好的,張尚書居司寇之職,看看是否得當?

張陸正上前,拿起了奏疏,查看。他的雙手突然顫抖了起來。

蕭定權:張尚書,沒有異議吧?

滿堂人好奇地觀望着二人。

張陸正突然擡頭:臣子觸犯國法,臣身爲司法首長,不敢徇私!張韶筠與人私販軍馬,確是不赦死罪!

一旁的張韶筠臉色一白:死罪?!

李柏舟疑惑地看着他們。

蕭定權從張陸正手中取回奏疏,交給李重夔:我本想今日廷審後送到行宮。但既然殿帥來了,就請殿帥轉呈陛下吧——

李重夔起身接過。

蕭定權:帶下去,杖八十收監,等候聖旨發落。

張韶筠被拖走,大哭大喊:張大人?爹?殿下?姐夫?!姐夫!

張陸正不忍的神情,但沒有說什麼。

(切)趙貴妃疑惑地詢問姜尚宮:他這是想幹什麼?

姜尚宮蹙眉不語。

(切)蕭定權:張韶筠是張尚書的獨子,張尚書尚能大義滅親。殿帥,我又怎麼能屈法伸恩以縱國賊!

李重夔看看奏疏,不語。

蕭定權:我的內弟,我且不敢偏私。何況——(站起身,對趙壅)你不過是我蕭家豢養一家犬,府庫空虛於上,萬姓貧餓於下,你仗勢聚斂誅求無厭,居然還敢對着主人狺狺狂吠!給我跪好了回話!

趙壅驚,還是不由自主跪了起來。

蕭定權:來人,好生打着問。

刑吏甲乙互視一眼,提起一棍打在了趙壅肩頭。

棍杖落下,沉沉杖擊的聲音和趙壅的哀嚎。

(切)趙貴妃大驚,想出堂。被姜尚宮攔阻。

(切)李柏舟驚詫:殿下,陛下有——

蕭定權:忤旨!我會去請罪——那兩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趙壅呼痛:是我的家奴!

李柏舟:殿帥?殿帥?!

李重夔:中書令,下官旨意帶到,就真的只是來旁聽的。

蕭定權:張監生由市馬至沽馬,是誰的指使?!

趙壅哀嚎:娘娘啊!我的娘娘啊!

(切)被姜尚宮死死抱住的趙貴妃,淚流滿面。

(切)蕭定權:重杖!

趙壅:是我!我叫他們去賭場勾引他的!別打了!

蕭定權:更換的戰馬是哪裡來的?!

趙壅看了看李柏舟:不是偷東宮衛的嗎?

張陸正怒:掌他的嘴!

刑吏甲扶起趙壅,刑吏乙一棍打掉了他半嘴牙。

趙壅血流滿面,口齒不清:哪裡來的,我也不知道……

(切)趙貴妃用手帕掩着嘴,癱倒在地。

(切)蕭定權:驍騎衛士,驅馬去東宮田莊,又是誰的主意?

趙壅怨恨地瞪向李柏舟,李柏舟皺眉,緊張。

趙壅:不是我!

蕭定權:那是齊王?

趙壅:不!絕不是大王!

蕭定權:你,你們,一共貪瀆了多少戰馬?現在什麼地方?想用來幹什麼?!

趙壅:我什麼都不知道!

張陸正:拿夾棍!

刑吏丙丁將夾棍套在趙壅足踝上,正準備收緊。

趙壅大驚:真的,他什麼都沒對我說過!

李柏舟大急:大膽趙壅,不老實認罪伏誅,還敢攀扯拖延以避王法——

蕭定權舉手,示意止刑:你說他,是誰?

李柏舟搶過蕭定權面前的驚堂木,使勁一拍:——給我收!

蕭定權還未及阻止,夾棍已經收緊。

趙壅一聲慘叫,暈死了過去。

(切)趙貴妃面如死灰,也暈了過去。姜尚宮連忙扶住了她。

(切)堂上安靜了片刻。

杜蘅:殿下,這?

張陸正:取冷水來,潑醒了問!

李重夔開口:殿下,臣雖然是旁聽,有句話還是要帶到。陛下還說了——

(閃回)皇帝:趙壅年紀大了,問話可以,不要打人。

齊王跪地:謝陛下!

皇帝:你自作多情什麼?朕是怕他不知輕重,讓人犯死在他手上。(閃回結束)

李重夔:還請殿下不要濫刑。

蕭定權蹙眉:找人給他看看,等好些再審吧。

他看了李柏舟一眼,離去。

李柏舟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

【10】【刑部日內】

餘人皆已離去。

姜尚宮走出堂。

李柏舟:娘娘怎麼樣了?

話音未落,趙貴妃的哭聲已經傳了出來:李柏舟!

李柏舟對姜尚宮:快勸住她!

姜尚宮:中書令這回的禍闖大了,小人勸不住。

李柏舟進了內室。

趙貴妃且哭且罵:爲了自保你要殺了我父嗎——

李柏舟一手虛掩住了她的嘴:娘娘,太子他們還沒有走遠呢!

趙貴妃淚流滿面。

李柏舟:娘娘,而今之計,只有娘娘去勸勸安平伯,讓他先認下罪來——

趙貴妃看着他,愣了片刻,一耳光扇到了他臉上。

趙貴妃冷笑:被太子看到,大概又會說,我只是皇家妾,怎麼敢對宰相動手吧?

李柏舟跪地叩首:娘娘教訓得沒有錯,臣罪該萬死!可臣要是倒下了,朝中還有誰能夠支撐大王?娘娘連句道別的話都沒對大王說,難道就想這樣,和大王一生一世永不再見嗎?!

趙貴妃望着他,突然平靜了下來。

李柏舟:先讓安平伯認罪,等大王安全了,臣會再設法救他的!

趙貴妃輕蔑地:無恥小人。

李柏舟叩首至地。

趙貴妃:太子連張韶筠都不要了,不要說他,看張陸正今天的樣子,也絕不會放過我父和我兒的。一個監國儲君,一個司法首長,他們聯手一心,你拿什麼去救我父?

李柏舟愣住:娘娘?

趙貴妃:讓張陸正親口跟我保證,他會放了我父,不然——(對姜尚宮)走。

【11】【刑部日內】

蕭定權坐在張陸正的辦公室內。

張陸正親自爲他端上了一盞茶。

蕭定權:張監生那裡,張尚書不先去看看嗎?

張陸正苦澀一笑:行刑的都是臣的屬下,怎麼都會留點情面的。

蕭定權:那就好。

張陸正:都怪臣沒有把他教養好,給殿下惹了大禍,他也該得些教訓了。

蕭定權:張尚書深明大義,多謝。

張陸正遲疑試探:只是——那封奏疏是說給外人聽聽,不是當真的吧?

蕭定權:給陛下的奏疏不當真,什麼當真?殿帥已經帶走了。

張陸正愣住了:殿下?

蕭定權:至於怎麼處置,就等着聖斷吧。

張陸正跪地:殿下,臣膝下只有他一個獨子!

蕭定權:這次因爲戰馬事,死在疆場的萬千將士,張尚書,中間有多少是人家父母的獨子?

張陸正:這些人怎麼能夠相提並論?殿下……

蕭定權將茶盞重重砸在桌上,起身:張尚書,不要說張監生,就算萬劫不復的是我自己,我也絕不會給他們口實,讓元兇巨蠹漏網。張尚書勿復多言!

蕭定權離去。

張陸正跪在原地的身影。

【12】【刑部大獄日內】

血透重衣的張韶筠,奄奄一息昏迷在獄內。

陸文普傾倒盆中水,沾溼巾帕,從柵欄伸過手,爲張韶筠擦拭臉上的汗和血。

他手上的鎖鐐阻止了他的行動範圍,因而力不從心。

陸文普:不是已經抓了安平伯嗎,怎麼還搞成這樣?

陸英:安平伯非殿下所欲,更非……(嘆了口氣)事情還麻煩着呢。

陸文普:張兄?張兄?

陸英:他這樣子,你喊醒他幹什麼?夜裡看着些,別讓他燒起來。

(切)遠處,一臉痛苦的張陸正轉身離去。

他越走越快,於門外突然止住了腳步,看着來人。

李柏舟也看着他眼角的一點淚水。

【13】【東府日內】

顧瑟瑟在繼續教太子妃《少司命》,她柔和吟誦的聲音透窗而出。

顧瑟瑟os: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餘。夫人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太子妃懨懨地倚牀而坐,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

她注視着,內人們在室內摺疊衣物,準備瓶瓶罐罐的傷藥。

顧瑟瑟: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秋蘭是說……

太子妃:這個我知道,就是秋天開的蘭花。

顧瑟瑟:殿下,這裡的蘭和現在的蘭花不太一樣。這是一種香草,叫做華澤蘭。

太子妃:是嗎?

wWW• TTKΛN• ¢ ○

顧瑟瑟:鄭文公的夫人,曾經夢到天使贈給她華澤蘭,然後妊娠產子。所以華澤蘭也是生子的祥兆。

太子妃心不在焉:哦,原來是這樣。

顧瑟瑟:不過,華澤蘭雖然是產子之兆,可是入藥,卻大不利於……

太子妃無心去聽,打斷了她,詢問身後宮人:收拾好了嗎?

顧瑟瑟:殿下是在收拾什麼?

太子妃:沒什麼。顧內人,你接着說。

顧瑟瑟:下面一句就是——滿堂兮美人——

滿室內人們突然都躬身行禮,只有顧瑟瑟轉頭,她的目光一瞬迎上了入室的蕭定權的目光。

顧瑟瑟沒有收住嘴:獨乎與餘兮目成。

兩人對視了一秒,顧瑟瑟垂下頭,起身行禮。

太子妃也想起身:殿下回來了?

蕭定權已經走上前:你不要動。太醫來過了?

顧瑟瑟:已經來過了,說沒有大礙,開了安神的方子。藥午後就送來。

蕭定權:先吃幾天,不好,我讓他們再換方子。

太子妃:殿下,韶筠他——

蕭定權坐在她身旁:他沒有事。

太子妃:真的?

簾外傳來了張陸正的聲音:殿下,他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太子妃驚訝:爹爹?你來了?

張陸正os:臣恭賀殿下大喜。犬子無礙,請殿下勿以爲念,千萬愛惜玉體,好好保養。

蕭定權:不騙你吧?

太子妃緊張的情緒並沒有放鬆:殿下,讓顧內人去看看他,給他帶幾件換洗衣服過去行嗎……

蕭定權遲疑地:我讓王常侍親自去?

太子妃:顧內人去,妾就安心了。

蕭定權無奈地看了一眼顧瑟瑟。

【14】【李府日內】

嘆氣的李柏舟扶額坐在堂上。

姜尚宮坐在他對面飲茶:張尚書,沒有答應吧?

(閃回)張陸正:陸正豈是背主之人,休說一子,就是陸正自己,爲國家爲殿下殞命又何妨?!中書令還是回府靜候,安平伯能開口的時候吧!(閃回結束)

李柏舟:他怎麼就突然轉了性,想學陸英了呢?

姜尚宮:中書令想知道緣故嗎?

李柏舟:請尚宮賜教。

姜尚宮:教說不上,只是太子妃,已經妊娠三個月了。

李柏舟驚愕的神情。

姜尚宮:也是太醫院的人今天才告訴小人的。若是個郎君,這就是太子的嫡長子,陛下的嫡長孫。下任皇太子的外公,顧玉山一樣的人物。中書令,你是張尚書,你怎麼選?

李柏舟起身:這個孩子……

姜尚宮:何況皇孫誕生,還會大赦天下,到時候一紙赦令下來,張監生安然無恙,張尚書還平白留個清名。

李柏舟:這個孩子——現在要不得!

姜尚宮笑笑:這可不是中書令說了算的。

李柏舟:尚宮,我說的不單是張尚書的事。果如尚宮所言,若是個郎君,太子地位愈發堅固,大王返京更是難如登天!

姜尚宮:利害小人知道,可中書令又能怎麼辦呢?

李柏舟:我說了是不算,可尚宮一定會有辦法!

姜尚宮:掌人子嗣,小人又不是少司命,能夠有什麼辦法?

李柏舟:請尚宮一定相救!

姜尚宮:小人愛莫能助,先回宮了。這事,還沒有告訴娘娘呢。

姜尚宮起身欲離開。

李柏舟在他身後:寧國公主!

姜尚宮止步,面色一瞬陰沉了下來。

李柏舟:皇帝陛下的嫡女,太子殿下的親妹——歲餘夭亡。皇后哀慟,才一病不起。

姜尚宮咬牙:這麼多年,中書令還想說,這是小人?

李柏舟:不是尚宮,是少司命。

【15】【刑部大獄夜內】

顧瑟瑟對着手裡的幾件衣服,蹙眉。

(閃回)廊下,蕭定權:你去可以,給他帶些藥。——可衣服,他現在用不上。(閃回結束)

宦官裝扮的顧瑟瑟,不可思議地看着血污沾衣的張韶筠。

顧瑟瑟試探着伸手推他:張監生?張監生?

身後傳來了陸文普的聲音:這位——內貴人。他暈了大半天,剛剛醒,不要推他。

顧瑟瑟一愣,渾身顫抖,垂下了頭,沒有回答。

張韶筠虛弱地:顧內人?

陸文普手上的鎖鐐作響:剛送來乾淨水,煩內貴人喂他喝一點吧。他現在動彈不了,我也夠不到。

顧瑟瑟背對着陸文普,點點頭。

顧瑟瑟看見了盛水的鉢盂,嘗試了兩次,無法喂進張韶筠嘴裡。

她取出自己的手帕,浸水,擰到張韶筠嘴邊。

張韶筠:顧內人……怎麼來了?

顧瑟瑟:太子妃殿下……

Www▪ тTk an▪ co

張韶筠一手指,碰了碰她身邊的衣服:看這針腳,就是姐姐做的。

顧瑟瑟:張監生冷不冷,我蓋一件在你身上。

張韶筠:不要蓋,弄髒了。

顧瑟瑟:好。

張韶筠:也別告訴姐姐。

顧瑟瑟:不用你說,太子殿下也不許小人告訴她。

陸文普:內貴人把藥交給我吧,我會幫他上的。

顧瑟瑟點點頭。

她偏着頭將藥隔着柵欄遞給了陸文普。

她的餘光掃到了陸文普手腕上鐐銬磨出的傷口,猛地站起身。

張韶筠:顧內人,你這就走了嗎?

顧瑟瑟強忍着情緒:小人還有差事。

張韶筠握着顧瑟瑟的手帕:這個留給我行嗎?

顧瑟瑟點頭。

她起身,向外走。

張韶筠突然哭了起來:顧內人,你說,我還能夠當舅舅嗎?

顧瑟瑟暫止步:陸公子,藥,你自己也用一些吧。

陸文普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快步離開。

【16】【刑部大獄夜外】

顧瑟瑟快步走出刑部衙門的大門。

她回望。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閃回)顧瑟瑟對蕭定權:沒有能力也要保護的人,閣下難道沒有嗎?

蕭定權:我還真沒有。(第四集)

蕭定權:她,就是陸英的長女——(第十二集)

蕭定權:因爲這話,不能對太子妃說。可是你不一樣。(第十七集)

顧瑟瑟眼中有淚,繼續向前走去。

前方一車停在她面前,驅車的宦官甲:顧內人請上車吧。

顧瑟瑟:這是?

宦官甲:小人來接顧內人回宮去。

顧瑟瑟遲疑片刻,上車。

她愣住了。

車內,坐着姜尚宮。

姜尚宮:你辛苦了,我送你一程吧。

【17】【車內】

姜尚宮將一個紙包遞給顧瑟瑟。

顧瑟瑟:尚宮這是?

姜尚宮:今天太醫正給太子妃殿下請過脈,開了方子吧?

顧瑟瑟不語。

姜尚宮:他們疏忽了,方子裡少了一味——我帶來給你。

顧瑟瑟打開紙包,裡面蒼綠色的草本藥材。

她拈起一段,嗅了嗅。

顧瑟瑟疑惑地:這是——

姜尚宮: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顧瑟瑟驚愕:華澤蘭?(即中藥材六月雪,上古詩文中出現的蘭皆指這一類菊科植物)

姜尚宮:華澤蘭是產子的吉兆,缺它豈非缺典?

顧瑟瑟聲音顫抖:華澤蘭入藥,主治調經停血、產後瘀滯,大不利於有孕之人。尚宮這是要——

姜尚宮:誰說這是要給太子妃的藥?

顧瑟瑟疑惑地看着姜尚宮。

姜尚宮:這是要給你的藥。

顧瑟瑟不解地:給——小人?

【18】【東府夜內】

滿室的內人們在尋找什麼東西。

蕭定權坐在一旁看書,隨口詢問:她收到哪裡去了?

內人甲:這是什麼東西?藏得這麼深。

蔻珠:找到了?

內人甲捧着顧逢恩收藏起來的梅花香走入:沒有找到,但在櫃底找到了這個。

太子妃:這是——香嗎?

蕭定權聞言擡起頭,看着她手中的影青瓷瓶。

(閃回)第六集顧逢恩與蕭定權一起爲陸文昔製作梅花香的場景。

顧逢恩os:跟你表哥還裝什麼裝?這香不是調給我們將來的太子妃的嗎?

蕭定權os:什麼時候能用?

顧逢恩os:等着吧,梅花香自苦寒來。

第十二集,兩人在收拾香膏。

顧逢恩os:你那麼擔心,爲什麼不親自去看看?

蕭定權os:我答應過陛下,今生不會再跟她見面了。

顧逢恩os:我給你收起來啊……

(閃回結束)

蕭定權看着瓶子,一瞬怔忡的神情。

太子妃:好像不是我的東西,打開看看吧?

內人甲應聲,想打開密封。

蕭定權:不要開!

太子妃詫異地看着他。

蕭定權回過神:這香——還不到時候。我那裡有御賜的賬中香。陳內人,去給太子妃拿過來。

太子妃懨懨:不用了,妾現在薰什麼香都頭暈。顧內人呢,怎麼還沒回來?

【19】【東府夜外】

東府門前,顧瑟瑟已經下車。

她恍惚地望向車輛遠去的方向。

轉身想入府,吃驚地擡頭:王翁,怎麼在——?

王慎:怎麼去了這麼久,全都等你呢!

顧瑟瑟偷偷藏起了袖底的草藥:等着——小人?

王慎:太醫正開的方子,你收到哪裡了?

顧瑟瑟回過神:小人放在了——

王慎:你快回去自己找吧。找到了,藥房那邊你也看一眼去。太子妃殿下現在除了你誰都不信。

王慎匆匆進門。

顧瑟瑟驚惶地看着他的背影。

【20】【東府藥房夜內】

湯藥的蒸氣氤氳。

顧瑟瑟坐在爐前,眼前的白霧隔開了她和其他人。

白霧外,幾個雜役宮人忙碌工作的身影。

姜尚宮os:太子殿下爲了扳倒中書令,是不擇一切手段了——忤旨不說。張監生的樣子,你沒有看到嗎?

顧瑟瑟os:這和(她低頭看了看袖底的紙包)小人又有什麼關係?

(閃回)

車內。

姜尚宮:這時候張尚書和殿下同心齊力,不要說張監生,令尊和尊兄也必死無疑。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想得到吧?

顧瑟瑟:不,怎麼會?

姜尚宮:因爲陸中丞的證詞,現在事情纔不可收拾。如果安平伯供出中書令,太子全勝,張尚書不敢對他懷恨,但豈會放過你的父親?!就算安平伯供不出中書令,往下再查,還有什麼,比證人瘐斃更好的藉口?

顧瑟瑟:不會的……他說過的,等到案子結了,就會……

姜尚宮冷笑:反正證詞已經到手,陸中丞還有什麼用處?

顧瑟瑟:不會的!

姜尚宮:就算他不發話,張尚書不會揣摩上意自己去做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插入畫面)顧瑟瑟所見,張陸正在獄中:焉有親王妃之父是中書令,太子妃只是刑書的道理?

姜尚宮os:你忍心,讓你父兄,也變成張監生那個樣子嗎?

湯藥響了。

顧瑟瑟打了個寒噤。

宮人甲端着藥盞走來,揭開了蓋子:顧內人,藥滾了——

顧瑟瑟看着滾動的湯藥:殿下喜歡杏脯,你先叫她們先去準備。

宮人甲:是。

她再度隱入白霧之外。

顧瑟瑟打開了紙包,她的手懸浮在藥罐之上,是一傾斜即將要蹭到罐沿的危險距離。

她的手尚保持着平衡,在不住顫抖。

姜尚宮os:他再年輕,也是君王。事到臨頭,你覺得他會顧惜那一點舊情嗎?陸姑娘?

顧瑟瑟閉目,她的手腕終於傾斜,蹭到了滾燙的罐沿。

【21】【東府藥房夜內】

宮人甲再走入時,顧瑟瑟已經在往外倒藥。

宮人甲:顧內人,小人來就行了。誒,你的手?

顧瑟瑟看看自己的手上的一塊紅腫,勉強一笑:不要緊的。

爐火下,燃燒的紙,幾已成灰。

【22】【東府夜內】

蕭定權手中拈着一個杏脯,遞給了太子妃:吃了這個,就要好好吃藥。

太子妃拿着杏脯不語。

白瓷盞中褐色的藥汁。

內人甲用調羹舀起湯藥,送到太子妃嘴邊。

站在一旁的顧瑟瑟緊張地觀望着她的動作。

太子妃推開了藥。

太子妃:顧內人?

顧瑟瑟一驚:小人在。

太子妃將杏脯遞給顧瑟瑟:他沒有什麼事吧?

蕭定權在太子妃身後向顧瑟瑟使了個眼色。

顧瑟瑟接過杏脯:張監生……很好。

太子妃:給他的衣服他穿上了嗎?

顧瑟瑟:……他捨不得穿。

太子妃:又犯癡蠢,輕重都分不清,(淚目)要不怎麼會變成這樣?

蕭定權清清嗓子:我還有事要辦,我就在外頭。你們,先吃藥吧。

內人甲再度遞過了湯匙,太子妃欲喝之時。

顧瑟瑟:張監生還問了小人——他什麼時候能夠當舅舅?

她質疑的目光投向了蕭定權,蕭定權無表情起身,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太子妃:他那樣子,拿什麼臉當人舅舅?

顧瑟瑟:小人說,一定能的。殿下請——吃藥吧。

太子妃喝着藥,顧瑟瑟閉上了眼睛。

【23】【東府夜內】

蕭定權伏案翻閱和書寫着公文。

燭火有些黯淡,他疲憊地捏了捏睛明穴。

光影的移動和明滅。

身後有人秉燭前來,光源明亮了起來。

蕭定權沒有回頭。

顧瑟瑟os:太子妃殿下已經睡了。

蕭定權:好。

顧瑟瑟os:最晚就是秋決,殿下還能夠瞞多久?

蕭定權: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顧瑟瑟os:小人不敢,殿下畢竟——是君王。有些情份,不捨棄不行吧?

蕭定權:這話聽着,怎麼不像是好話?

顧瑟瑟os:是好話,只是小人沒有說好。

顧瑟瑟將燭臺放在了書案上。

蕭定權順手用筆,點了點案上裝梅花香膏的影青瓶子:把這個收起來。

顧瑟瑟無語上前,伸手去取瓶子。

蕭定權的餘光掃過:這是什麼?

顧瑟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片紅腫水泡,再看看內殿。

顧瑟瑟:小人從小就手笨……

蕭定權打開文具匣,從中摸出了一隻小金盒,從案上一手指彈到她面前。

顧瑟瑟打開:殿下怎麼會有獾油?

蕭定權藉着新的光源繼續書寫:我從小也手笨,寫不好字,宮裡的家法也是沒輕沒重的。

顧瑟瑟:殿下是在警示小人嗎?

蕭定權:不,我是在賄賂。皇孫誕生,就會大赦,那之前……

案上的顧瑟瑟影子。

蕭定權:外頭的事情,一定瞞着太子妃,好嗎?

影子終於點了點頭。

蕭定權:去吧。

顧瑟瑟拿着香瓶和獾油正欲離開。

她停住了腳步。

太子妃捂着小腹,神情痛楚地站在簾後。

太子妃:什麼秋決?瞞着我什麼?

顧瑟瑟:殿下,這是……

太子妃突然呻 吟出聲,跌跪在地。

顧瑟瑟:殿下!

蕭定權大驚擲筆,橫抱起太子妃向內殿走去。

顧瑟瑟落後,驚惶的神情。

【24】【東府夜內】

太子妃滿頭大汗,在賬內翻滾呻 吟。

蕭定權:叫太醫!

蕭定權握着太子妃的手:念之?念之?是哪裡不舒服?

太子妃甩開他的手:痛……痛……

端着水盆走到帳前的內人丙一聲驚呼:血!殿下!

蕭定權的目光,投向了太子妃身下的一片血紅。

顧瑟瑟不可思議地:怎麼會?

蕭定權怒:去叫太醫正!

驚呆了的顧瑟瑟,轉身匆匆離去。

【25】【東府夜內】

端着金盆、壺、藥在寢宮來回穿梭的內人們。

蕭定權坐下,又站起,不安地望着內殿。

太醫正終於從內殿走出,跪地。

蕭定權看着他,痛楚而震怒的表情。

【26】【登華宮夜內-皇宮夜內】

趙貴妃拈着佛珠在佛龕前奉香。

趙貴妃:已經沒有妨礙了嗎?

姜尚宮:太醫正親自診斷過,確是已經小產了。

趙貴妃:罪孽——

姜尚宮接過了她手中的香:罪孽也是小人之罪,和娘娘沒有關係。

趙貴妃提起了金錘:尚宮何辜?我說的是那個內人——

(切)皇宮的暗夜中,清脆的擊磬聲。

趙貴妃os:——不過太子饒不過她的吧?

【27】【東府日內】

晨光透窗。

太子妃睜開了眼睛。

蕭定權:你醒了?還疼嗎?

太子妃恍惚了一瞬,兩道眼淚突然落下:妾對殿下,犯了大罪。妾只求一死……

蕭定權雙目通紅:傻話。孩子有沒有,都比不上你要緊。

太子妃:全都是……騙我。

蕭定權:這一次,是真的。

簾外,傳來了張陸正的聲音:殿下,子嗣之事,皆是天命。請殿下寬心安養,保重玉體,以期將來。

太子妃淚流滿面。

蕭定權:你想見見岳丈嗎?我叫他進來。

太子妃轉身向牆,泣不成聲:妾誰都不想見。

蕭定權看着她,嘆氣,轉身。

太子妃又喊住了他:殿下……

蕭定權停住腳步:我在。

太子妃:沒有皇孫,就不會有大赦了吧……

蕭定權無言以對。

【28】【東府日外】

迴廊外,蕭定權踏出,他看了一眼跪在廊下的顧瑟瑟。

旋即憤怒地大步向前走着:查出了什麼?

王慎小心翼翼地跟隨:太醫正和幾個太醫親嘗過剩下的湯藥,都說按方子應當發酸,藥卻發苦的。

蕭定權:所以呢?

王慎:藥渣看不出來,但應該混進去了別的……

蕭定權:昨天是誰給太子妃煎的藥?!

王慎:宮人顧氏,還有幾個雜役宮人。

蕭定權:全部抓了,我要親審!

(切)他身後,顧瑟瑟垂下了頭。

張陸正跟上:殿下……

蕭定權語氣不善:泰嶽一大清早來幹什麼!

張陸正:趙壅昨夜醒了,殿下要……先問哪一邊?

蕭定權愣了一秒後,對王慎:你先去,該搜查搜查,該鍛鍊鍛鍊,不要怕鬧出人命來!

蕭定權對張陸正:去刑部。

王慎爲難地看了一眼顧瑟瑟:顧內人也?

蕭定權突然暴怒:我說全部!

【29】【刑部大獄日內】

豐盛的各色菜餚盛在托盤中。

一手在從湯盆中盛放羹湯。

趙壅身上各處打着繃帶,正由刑吏兩人服侍,在潔淨的獄中吃飯。

趙壅伸伸下巴,示意其中一道肉糜。

刑吏甲立刻舀了一勺子,送進他少了半嘴牙的嘴裡。

趙壅嗚嗚咽咽,口齒不清。

刑吏甲:安平伯說什麼?

蕭定權的聲音:他說他吃不進去。

趙壅擡頭,蕭定權從獄門入內。

張陸正留在了門外。

蕭定權:應該不會吧,我東府的膳房整整燉了兩天的。

趙壅聞言,立刻吐出了嘴中的肉羹。

蕭定權反感地皺眉:你放心,本宮跟你們不一樣,不會陰着加見不得人的東西。有話,我就講在明面上。

趙壅憤然,伸手掩住了耳朵。

蕭定權:供出中書令來。

趙壅沒有反應。

蕭定權:供出戰馬去向,本宮保你性命。

趙壅沒有反應。

蕭定權:回話。

趙壅還是沒有反應。

蕭定權:那就沒辦法了。提人犯,準備烙鐵夾棍,現在接着審。

趙壅立刻放下了手。

蕭定權:這不是聽得見嗎?

趙壅指着自己身上的傷口,憤怒地哼唧了幾個字。

蕭定權:刑是本宮讓動的不錯,可是把安平伯拱手扔到本宮的敲撲之下的,另有其人吧?

趙壅氣餒,沒有了反應。

蕭定權蹲下身,拿起勺子在肉糜裡攪動了一下:中書令食肉,安平伯未必能喝到湯。爲什麼維護他?

趙壅遲疑。

蕭定權:你不說我也——是顧慮你的外孫。可現在,他的命,是在我手裡,不是在中書令手裡。

趙壅看着他手中的動作。

蕭定權:就算你肯吐出一嘴牙,也吐不出一個字。就算你爲保他死在了堂上,也是沒有用的。驍騎抓到的那幾個軍士,只要我願意,一樣可以讓他們供出齊王來,再去徹查齊王府和齊王田莊。整樁事,你和中書令都滿身泥,只他一人一塵不染。安平伯,你信嗎?

趙壅露出畏懼的神情。

蕭定權:只是這次算他走運,他非我所欲。拿到真正想要的,我可以——(遞過勺子給刑吏)喂他吃。

刑吏甲再次將肉糜送到趙壅嘴邊,趙壅遲疑了。

蕭定權:聽話的話,你的家產,也可以還給你——一點,全部那是不要想了。

趙壅終於嚥下了肉糜。

蕭定權:這不是吃得下嗎?

趙壅開口:臣是真的不知道,軍馬到底有多少,藏在哪裡……

蕭定權:下次過堂,我要從你嘴裡聽到李柏舟三個字。剩下的,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

趙壅點點頭。

蕭定權:安平伯是生意人,口說無憑——

【30】【刑部大獄日內】

張陸正跟隨着蕭定權,走過張韶筠的監室。

張陸正看到了伏在監室地上,遍體鱗傷、氣息微弱的張韶筠,和擺放在他手邊粗劣的飲食。

張陸正突然跪在了蕭定權身後:殿下連趙壅都可以寬赦,就饒小兒一命吧。他是無辜被牽連的,殿下比誰都清楚……

蕭定權沒有回頭:張尚書,無辜被牽連的,不止你的孩子。

陸英的角度,既看到了跪地的張陸正眼角的淚。

也看到了遠去的蕭定權痛楚的神情。

他一聲慨嘆,目光轉向了陸文普。

(切)蕭定權越走越快,他痛楚的神情,漸漸被憤怒替代。

【31】【東府日內】

顧瑟瑟的住所內,蔻珠引人在翻箱倒櫃搜查的身影。

內人某將一物遞給蔻珠:陳內人,這是什麼?

裝着金印的荷包。

蔻珠沒有在意,隨手扔到了牆角:不是這東西!

【32】【東府日內】

滿臉怒氣的蕭定權仍在向前走。

王慎小心翼翼地跟隨着他。

前方東府的監室內。

傳出的重重鞭撻的聲音和喝罵聲。

王慎:殿下,衆口一辭,昨晚是顧氏全程照看的藥。所以,現在還是在問她——

蕭定權:她沒有招?

王慎:一句話都不說。

蕭定權:問了多久了?

王慎:從殿下離開,快兩個時辰了……

蕭定權走進監室:都下去!

拷問的內臣們住手,行禮退出。

牆角的顧瑟瑟伏地,頭髮散亂,已經滿身血痕。

她緩緩直起身體,伸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和因爲鞭笞而撕裂不整的衣冠。

然後扶着牆起身,艱難地向蕭定權做出行禮的動作。

蕭定權呵止:免了!

顧瑟瑟背靠着牆支撐着。

蕭定權看着顧瑟瑟:不對他們說,是想當面向我詭辯嗎?

蕭定權:我來了。

顧瑟瑟:不是小人。

蕭定權欲轉身:我還以爲會更高明一些。接着刑——

顧瑟瑟提高了聲音:小人確實想過,但是沒有動手。

蕭定權:想過?

顧瑟瑟:小人差一點就要放進去了——

(閃回)昨夜藥房中,顧瑟瑟的手腕傾斜,藥材幾乎要倒入。

她又攥緊了紙包,沒有讓藥材落到湯藥中。

徒手連紙帶藥全都塞進了風爐的爐火之中時,她的手腕緊緊地接觸到了風爐的爐壁。

藥材在爐火中燃燒着,漸漸化灰。

(閃回結束)

顧瑟瑟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已經破裂的水泡,和疊加在其上的鞭傷。

顧瑟瑟:太子妃殿下是無辜的,孩子更是無辜的。小人還是不能夠爲了自己,去傷害無辜之人。

蕭定權冷笑:你想騙到我,是不是應該撒些更有誠意的謊?!

顧瑟瑟:小人沒有替自己辯白,舉心動念皆是罪。小人今生和清白兩字,都已經無緣了。

蕭定權: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顧瑟瑟:小人不會說。

蕭定權:你到我身邊來,到底又是爲了什麼?!

顧瑟瑟淡淡一笑:因爲小人曾經——

蕭定權上前一步,重重一記耳光,甩到了她的臉上。

蕭定權咬牙:跟你說了,要有,誠意。

顧瑟瑟倒地:小人想不出,比這更有誠意的謊話了……

(閃回)刑部門前,顧瑟瑟:是假話,殿下就當成真話聽,不行嗎?(閃回結束)

蕭定權有一瞬的遲疑:你說不是你,那是誰?

顧瑟瑟:小人不知道。這是要殿下去查的事情。

蕭定權:你放心,我這不是已經——在查了嗎?

顧瑟瑟蹙眉,有想嘔吐的跡象。

顧瑟瑟:殿下,小人想喝水……

王慎在一旁:大膽!

顧瑟瑟捂着嘴:殿下,小人有痼疾,小人……不想失態。

蕭定權冷笑:君子死冠不免。這種時候,你還想要體面?

顧瑟瑟痛苦地隱忍着。

蕭定權沉默了片刻:給她……

蔻珠匆匆入內,看了看王慎,馬上又發現了蕭定權也在。

蔻珠:殿下,小人奉旨搜查宮人住所——

蕭定權接過,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他將東西扔在了顧瑟瑟的腳下。

【33】【東府日內】

顧瑟瑟的視線中,那是一個紙包。

蕭定權:這是,從你那裡搜到的。

顧瑟瑟詫異,奮力地忍下了反胃的逆嘔,顫抖着手打開紙包,看着裡面的熟悉的藥材。

蕭定權:認得是什麼嗎?

顧瑟瑟臉上先是極度震驚的神情,但又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看了蕭定權身後的蔻珠一眼,蔻珠面無表情。

顧瑟瑟:華澤蘭。

蕭定權:不要說是有人放到你那裡去的。

顧瑟瑟:小人不會這麼說,說了,殿下也會不相信。

蕭定權:那你是承認了?

長安端着一杯水入內,看着眼前情景,愣住了。

顧瑟瑟:不是小人。

蕭定權順手接過杯子,潑在了顧瑟瑟臉上,他的聲音徹底陰冷了起來。

蕭定權:不招——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顧瑟瑟:君王之怒,小人不是沒有領教過。

蕭定權蹲下,靠近了她:那些,算得了什麼?

顧瑟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虛弱地:對殿下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可居廟堂之高,也許不知道,天下萬姓,都比在上位者想的柔脆。他們的人生,很輕易就會被碾碎。

蕭定權伸手捏緊了她肩頭的一道鞭傷,漸漸加力:可那些柔脆的人裡,不包括你,對吧?

顧瑟瑟奮力咬牙,冷汗直下:對。所以小人是不會承認的。

蕭定權:王慎!

王慎:殿下,要再鍛鍊嗎?

蕭定權看着顧瑟瑟:這種冥頑之人,刑訊有什麼用?禁她飲食,兩日後午時,她再不招認。就直接——

蕭定權鬆手:——碾碎了吧。

他離去。

蔻珠看了她一眼,也跟隨離去。

顧瑟瑟捂住傷口倒地,終於開始了劇烈的抽搐和逆嘔。

【34】【李柏舟府夜內】

晚風中搖曳的燭火。

李柏舟的聲音傳來:娘娘,這邊請。

趙貴妃的身影,在一道珠簾後出現。

一人跪在了珠簾之前,叩首。

趙貴妃:如果不是中書令苦求,我一個後宮,也不會半夜出宮的。

隔簾,張陸正的聲音:臣謝娘娘。

趙貴妃:太子妃的事,妾聽說了。真是可惜,本來陛下,不知多盼着這個孩子呢。

張陸正os:都是臣女福薄。

趙貴妃:令郎的事,妾也聽說了。張尚書年已五旬,只他一子。兩件事偏偏出在一起,張尚書現在的心情,妾真是不敢設想啊。

張陸正沉默了。

趙貴妃:這種時候,張尚書還能深明大義。妾除了感謝,還能再說什麼?

張陸正os:娘娘,請娘娘向陛下進言,設法救救犬子吧!

趙貴妃:那是當然,人同此心,都是做父母的人,妾又怎麼會不理解張尚書呢?妾會盡力,只是——

張陸正os:娘娘,就算安平伯認了罪,臣力所能及之處,也一定會保他平安的!臣拿犬子性命擔保——

趙貴妃:不要拿兒郎賭咒。你大司寇都答應了,妾就放心了。

一紙文書隔着珠簾遞出。

(切)李柏舟:娘娘?——張尚書是君子。

趙貴妃os:張尚書是君子,可妾是女人。無憑無據,妾的心裡害怕啊。

張陸正看了看一旁的硯臺和筆,遲疑,但終於在其上籤下了“張孟直”三字。

李柏舟收起了憑證:事不宜遲,張尚書這就引路,娘娘這就移駕吧——

【35】【東府夜內】

蕭定權坐在書案前,看着遺落的影青瓷瓶和裝着獾油的金盒,發呆。

光影的移動和明滅。

身後有人秉燭前來,他的書案明亮了起來。

蕭定權驚詫,立刻回頭。

身後是太子妃,和秉燭站立的內人甲乙。

蕭定權回過神,站起身:你不好好躺着,怎麼出來了?

太子妃:躺不安生。

太子妃接過內人甲手中燭臺,放到案上:她說,殿下晚上看書的時候,總是會眼乾。

蕭定權不語。

太子妃接過內人乙手中的宵夜:她還說,殿下革帶移孔,是最近太累了。

蕭定權仍然不語。

太子妃:妾不相信是她。

蕭定權:不是她。她能把事情做得更乾淨,不會讓我查出來的。

太子妃:那殿下打算怎麼處置她?

蕭定權遲疑了一秒:她是尚宮局出來的,送她回去就行了。

太子妃:真可惜,那首詩,妾還沒有學會。

蕭定權:我會教你的。去睡吧——

太子妃點頭,起身向內殿走了兩步。

太子妃忽然轉頭,流淚:殿下說不會爲難顧內人,還是在騙我對吧?

蕭定權垂下了頭:念之,不要問了。她只是個內人,可我是君王。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也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36】【刑部大獄夜外】

張陸正引領着趙貴妃從獄中走出。

趙貴妃將一紙狀紙遞給了李柏舟。

李柏舟連忙展開,仔細看了數遍,又確認了趙壅的畫押。終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趙貴妃:真是可惜,你看不到自己現在的嘴臉。

李柏舟:娘娘的大恩,臣會全部回報給大王的。

趙貴妃看了他一眼,突然用手帕掩着嘴,轉身上車。

張陸正看着遠去的宮車:其實下官一直不明白。下官名聲,怎麼會比中書令還差?

李柏舟:張尚書,名聲有什麼要緊?陸英名聲是好,可是你學得來嗎?

張陸正冷笑一聲: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啊。

張陸正離開。

李柏舟的笑容逐漸凝固在夜風中。

李柏舟:安平伯,就交給你了——杜侍郎。

杜蘅從他身後的陰影中走出。

杜蘅:安平伯瘐斃,太子殿下,是不會放過臣的——

李柏舟:不,有張尚書給娘娘的憑據在,他只會以爲這是張尚書乾的。這事情結了,一切都回到正軌,不是很好嗎?

杜蘅:真能夠回去,下官只想回到收下第一條鰣魚之前啊。

李柏舟:明天,我會把賬冊的副本,交給杜侍郎。這也等於,回去了。

杜蘅無言。

【37】【東府日夜內】

顧瑟瑟仍在監室中痛苦地翻滾,抽搐。某一刻,她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退到了牆角,慢慢抱膝,將頭埋在了膝蓋中。

(切)太子妃淚眼朦朧地看着笸籮中的肚兜,然後將笸籮整個扔進了櫃中。

(切)蕭定權從公文前擡頭,捏了捏四白穴。滿臉疲憊地看着眼前的燭臺,燭臺上堆滿了燭淚,也即將燃到盡頭。窗外,天微微明。

【38】【刑部日內】

滿眼血絲的蕭定權,和李柏舟、張陸正、杜蘅一道坐在公堂上。

他們一齊無語地看着不請自到的李重夔。

李重夔:殿下,臣又來了——

蕭定權點點頭。

李重夔:陛下要殿下先問案,別的——他想好了,也許會召殿下去行宮述職。

蕭定權起身:臣遵旨。

李重夔:太子妃的事,屆時陛下也想聽聽殿下的解釋。

蕭定權的表情凝固,沒有回答。

堂上幾人也都沉默了。

李重夔:帶罪人吧——

安然無恙的趙壅被拖上了堂。

李柏舟憤然瞪了杜蘅一眼,杜蘅轉過了頭。

蕭定權看看這兩人:趙壅,已經能夠說話了嗎?

趙壅口齒不清地:能了,能了!

蕭定權:今天問你的話,你都要據實回答。

趙壅:實!實!

蕭定權:驍騎衛士,驅軍馬去東宮田莊,是誰的指使?

趙壅看了看蕭定權,又看了看李柏舟和張陸正。

趙壅:是我的主意!

蕭定權察覺到了異狀:是什麼人,貪瀆了多少戰馬?現在什麼地方?

趙壅:就只有那三十匹,全都是我一人乾的!

李柏舟垂頭,輕輕一笑。

蕭定權看了幾人一圈,雙手開始劇烈的顫抖,他突然撿起了驚堂木,擲向了趙壅,他的聲音也已經無法自控:亂臣賊子!給我——大刑伺候!

刑吏甲乙按住了趙壅,刑吏丙丁再度將夾棍套在了趙壅腿上。

趙壅和李柏舟又再度緊張了起來。

李重夔蹙眉,意圖勸阻:殿下,這是重刑,剛剛纔隔了三天——

蕭定權:收!

夾棍收緊。

趙壅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蕭定權:你們到底貪瀆了多少戰馬?現在什麼地方?!說!

鮮血突然從趙壅的口中涌出,他痛苦地看了堂上衆人一圈,無聲無息垂下了頭。

刑吏甲乙上前查看。

蕭定權:取水,潑醒,接着審!

刑吏甲乙探了探趙壅的鼻息:殿下,罪人,醒不了了。

蕭定權詫異的詢問的目光。

刑吏甲乙:罪人,已經沒有氣了……

李柏舟迅速看了杜蘅一眼,杜蘅的兩指屈起在膝頭上輕輕敲了敲。

李柏舟立刻起身:安平伯就算有罪,殿下罔顧聖意濫刑追比致使國家勳爵當堂死亡!殿帥,這樣也還只是旁聽嗎?

李重夔嘆了口氣:臣會去請旨。旨意下達之前,請殿下再勿輕舉妄動。

蕭定權兩眼充血,看着倒在堂上的趙壅,和所有人。

(第十八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