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箬將自己調皮的性子隱去,她臉上的表情微微認真起來,她對楚約說道,“阿孃,我這麼做不是爲了報復,我這麼做是爲丞相府的今後做打算。”
楚約沒想到趙箬會反駁自己,她纔不管什麼丞相府的今後,她只要確保她的乖女兒不惹事,單單純純,開開心心地活着就好。
楚約的語氣滿是不贊同,“丞相府的未來還有你爹管着你,要你費這麼多心做什麼,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爲什麼總愛參與這些爭鬥?”
趙箬的心中十分無奈,誰不願意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生活啊。她的前世就是按照母親說的那樣,無腦過來的,結果卻是害得全家滿門被滅。這樣的教訓,使得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人是要有些心機的。
趙箬的眼眸中滿是凝重的色彩,她嚴肅地看着楚約,“阿孃,箬兒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生在世中,不得不做爲世之事的道理想必你也清楚。”
楚約眸中的神色閃爍,的確,做爲楚朝的長公主,她是幸運的,卻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她能不被百姓的疾苦所困擾,生而有祿,不愁吃不愁穿,生病了有全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材。而且她還深受父王的喜愛,以及太皇太后的寵愛。
然而她也是不幸的,她沒有真正的朋友,沒有真正的姐妹。在自己身旁最親熱的姐妹,卻會因爲自己的受寵而嫉妒自己,可能前一秒她還在你身旁與你親暱地玩耍,後一秒就可能將毫無防備的你推入泥沼之中。
甚至是自己最信任的奶孃,也會在你睡着的時候,在你的茶水與點心中放入藥粉,你的肚子因此疼了一個禮拜,只因爲她收到了其他妃子給她的紅包。
後宮的妃子們在皇宮裡的鬥爭是最爲殘酷的,楚約曾經因爲好奇,悄悄跟蹤過一個冷宮裡的嬤嬤。
那個嬤嬤是負責到外宮來運輸冷宮所需物品的,楚約偷偷躲在車子的隔板後,從木板的縫隙中偷偷地朝外看着。
那板車越走越偏僻,越有越荒涼,楚約看得有些心寒,直到車子在一個荒草叢生的院子裡停下,她才偷偷地跑了出來。
冷宮裡的住宿條件十分寒酸,沒有華麗的宮殿,沒有四季如春的供暖設施。更沒有點心等消遣的食物。
最多比普通的百姓家吃得稍微好一些
她偷偷地進了一間小平樓,樓裡沒有一個丫鬟,只有一張餐桌,一張案几,幾個蒲團,一張矮小的牀榻,牀邊有個木製的簡陋小痰盂。角落處只有一個破舊的小木櫃,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半點生氣都沒有。
楚約第一次見到過這麼簡陋的房間,她曾經過自己貼身宮女的住處,可是,裡面的物件都是十分齊全,輕紗帷幔作爲裝飾,雖爲樸素,但絕不會像現在這個屋子一樣,死氣沉沉,毫無生氣。她終於明白,爲何那些被判打入冷宮的妃子會如此絕望了。
這個冷宮就好比一個破舊的囚牢,裡面的設施簡陋殘舊,那些當過美人貴妃的漂亮女人,曾經過着那麼奢侈的生活,如今卻只能終日在這破舊不堪的陰暗角落裡用着難以下嚥的粗茶淡飯,日日不能見來人,夜夜不能
睡安穩,這樣的日子,對於嬌生慣養的她們,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楚約聽見剛纔送菜來的嬤嬤在說話,“好了,奴婢已經清點完畢了,您可以回去交差了。”
一個太監捏着嗓子的聲音細細響起,“勞煩嬤嬤了,回去時注意繞道,別被那個瘋婆娘看見了,一旦被她纏上,除非叫人來砍了她的手,否則是永遠都不會鬆開的。”“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就在此告辭。”
楚約聽到“告辭”二字,就飛快地爬上了板車,躲在了隔板裡面。她透過那細窄的縫,看見嬤嬤的兩條腿朝着班車走來,不一會兒,車子就顛簸了起來,她眼前的場景開始移動。她看見了一棟棟破斜的平樓從她面前慢慢掠過,場地上晾曬着的粗布衣裳隨着風翻飛着。
她望着那些粗布,稍稍失了神。外面的風越來越大了,透過隔板的細縫鑽了進來,風的身體卡在了木頭細小的窟窿裡,發出“嗚嗚”的哀鳴身,那聲音如同鬼魅的嚎叫,聽得楚約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手腳也被風吹得冰冷了起來。
楚約依舊在那縫隙中看着外面,那風吹得她的眼睛開始微微發疼,不自覺地流出淚來,她的視線被眼淚弄得糊了,卻依舊倔強地要去看着縫隙外的世界。突然,她的餘光處出現了個白影,那白影先是一頓,接着便緊緊地跟着板車開始移動着,而且距離越來越近。
楚越還在奇怪着,卻聽見頭頂傳來了嬤嬤的一聲驚呼,接着車子便顛簸得激烈了起來,那白影卻依舊不依不饒地跟着,她與車子的距離越來越近。
楚約有些慌了,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往那白影仔細地看去,只見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女人,臉上畫着詭異的妝容,那眼睛上的脂粉由於她跑步時汗珠的滴落而變成了一道道黑痕,她的嘴巴大張着,露出焦黃的牙齒,那塗抹得像血一樣的血盆大口陪着那黑痕的脂粉,在大白天看來也覺得可怕,她哈哈大笑着,那雙微微發着綠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楚約,那瘋癲的神情帶着某種魔性,讓楚約的神經根根緊繃了起來。
嬤嬤的粗氣在頭頂上響起,車子顛簸得厲害萬分,那白衣的癲狂女子跑得更加快了起來,她的手向車子伸了幾次,幾乎可以夠到車子了,嬤嬤開始害怕得大叫了起來,那女子的身影在楚約的視網膜上不斷停留着,她的耳朵裡卻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發狂笑聲。
她的心激烈地跳了起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心驚膽戰”的極度害怕的感覺,她的背後全被冷汗浸溼了,她害怕得想要尖叫出聲,卻又自己用手拼命地捂住嘴巴。
終於,那瘋狂的白衣女子的體力漸漸下降,她的跑步速度慢了下來,嬤嬤卻依舊拼命地叫着,瘋狂地架着板車,直至冷宮的宮門關閉,這才甩開了那個白衣女子。
楚約的眼睛大睜着,瞳孔微縮,視網膜上還倒影着那個白衣女子的影象。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拼命地喘着氣,額頭上的汗珠隨着臉頰的輪廓落下。她的手腳冰涼,且無力地顫抖着。
她感覺到車子變得穩了起來,過了一段時間,她的臉色才平靜了很多,她往向縫隙口,只見外面宮牆高立,亭臺樓閣高慫如雲,遠近皆是氣勢磅礴,勾心鬥角的屋檐。彷彿與剛纔那個破舊荒蕪的冷宮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楚約從板車上下來的時候,腿腳還是軟的。回到宮中後便大病了幾日。在往後的日子中,只要夜裡做的是惡夢,那夢裡就一定會出現那個白衣的瘋癲女子,她大笑着,追着楚約跑,喊着要出去。
那冷宮給楚約留下了深深的陰影,直到與趙寅結婚後,才漸漸好轉。
楚約漸漸從回憶來走了出來,她靜靜地看着眼前滿是倔強神情的趙箬,她那番話的意思,楚約當然是懂得的。由於自己的身體一直抱恙,丞相府就被大夫人一直管制着,自然是培養了不少勢力。
從大夫人上次設計陷害趙箬的情況來看,她的野心是越來越大了,不僅僅想要管轄相府,甚至還想鳩佔鵲巢。如果現在還不在她面前多加些威嚴的殘忍手段,她肯定會認爲她楚約是個好捏的軟柿子。
楚約的眼神漸漸清晰了起來,她堅定地望着趙箬,語氣中滿是認真與嚴肅,一同趙箬剛剛進來的那般,只是她這次的態度變得不同了,“阿孃身體虛弱,丞相府的有些事情阿孃也管不過來。箬兒,阿孃不在的時候,你自己做主就行,但是一定要注意身份。”
趙箬明白了楚約話中隱含的意義,對於大夫人那邊的事,阿孃是交給她管了,但是不能做得太過顯眼,要慢慢地來。
趙箬向楚約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大禮。楚約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神色有些難看。
趙箬以爲阿孃還要想補充些什麼嚴肅得建議,便認真地看着她。
只見楚約將茶放下,扭頭對着身旁的丫鬟說道,“茶都涼了,去給我重新沏一壺肉桂茶來。”
趙箬自嘲地笑了笑,她暗暗搖了搖頭,阿孃就是阿孃,永遠都這麼大智若愚的模樣,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溫柔了起來,這樣的阿孃,正是她想守護的阿。
入夜的皇宮,在那層藍黑色的籠罩下顯得尤爲幽深神秘。
賈貴妃正在殿內不停地踱着步,她的長袍鳳裾與地板摩擦發出“嘶嘶”的身響。
雖已入也,她卻依舊是穿戴整齊,她頭上的金步搖隨着她的動作在燭光下瑩瑩閃爍,她臉上的妝容明豔,黛眉媚眼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尤其嬌美。她那鮮豔的紅脣如同一朵盛開的薔薇,嫵媚動人,惹人心醉。
她十指指甲上的丹蔻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身上華貴的金絲牡丹雲錦長裙閃爍着華貴的光芒。她那小巧晶瑩的耳垂上墜着兩塊鮮豔的紅寶石,與她的朱脣相互呼應,更顯得她的脖子頎長而白嫩,身軀柔軟而唯美。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藕色長裙的小宮女急切地走來。賈貴妃一見那宮女,眉眼微微一動,連忙焦急地朝着那宮女走去,她用雙手扶住小宮女的肩膀,輕輕晃動着,聲音裡滿是急切和激動,眼神中滿是期待與激情,“怎麼樣?怎麼樣?是陛下來了嗎?”
那小宮女並沒有馬上吱聲,她的眼睛怯生生地往着身前的賈貴妃,面露難色。
那賈貴妃一見宮女那支支吾吾的模樣,眼神中的怒火漸漸燃燒起來,她用力地捏着小宮女的肩膀,大聲地朝那宮女問道,“到底來沒來!你說話啊!你啞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