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面對安安，怎麼面對殷兒和碧兒。
面對安安，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她把他的親生爸爸弄丟了。
面對殷兒和碧兒，她又如何解釋？他們以爲自己是去找卞城王了。
回到竹林小築的時候，天剛矇矇亮，遠處的竹林還一片漆黑，那竹林小築的屋頂冒着徐徐青煙，飄散在竹林上空。
方靈就站在河對岸，門吱呀一下開了。
“安安，咱們去街上玩嘍！”
是殷兒，她年長一些，將安安背在身後，安安手裡拿着個小鑼鼓，搖着，笑着，趴在殷兒的肩頭笑的是那麼的開心。
“準備好了，咱們走吧！”碧兒也從屋裡走出來，但是，她推了一輛手推車，是木質的。
方靈竟然不敢面對他們，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手推車上放着兩個宛若水缸一般的大桶，二人推着，從方靈的藏身之處路過，方靈捂着嘴，壓抑着內心的痛楚，將手裡的玩具放在一旁。
“媽媽……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安安乖！媽媽去找爸爸去了，你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殷兒擡手拍了拍背上安安的腦袋。
方靈捂着嘴，眼淚使勁灌進手心裡，視線早就對着她們遠去的車輪聲模糊了。
方靈悄悄將玩具放在竹林小築門口，轉身跟上。
她一直都遠遠地跟着，遠遠地看着安安在殷兒肩膀上不老實的踢腿，各種動作看在方靈的眼裡都是幸福的心酸。
她們出了這片竹林，天也差不多剛剛亮起來，這是一處小學門口，她們停在了那裡。
來來往往的學生揹着小書包在父母的監護下，一一送進學校。
殷兒和碧兒解開那兩口“缸”，裡頭冒着熱氣，一塊鐵皮牌子上用紅漆歪歪扭扭的寫着：“八寶粥，一元一杯，茶葉蛋，八毛，一塊五兩個”！
方靈似乎已經心疼的麻痹了，她就那麼看着，來往的小學生似乎與安安都熟了，有些家長還逗一逗安安。
安安的五官越來越開明瞭，越來越像他了，就連有事安安不說話的時候，安靜的時候，那黑眸也淡淡的泛着一絲藍暈。
他的眸子也隨着多日不見，越發的藍了。
生意還不錯，看樣子都是安安的俊俏模樣招攬的生意，可是，正當幾個人都在排隊的時候，一輛摩托車疾馳而來。
殷兒和碧兒頓時慌亂了，趕緊收拾收拾：“不好意思，不賣了！！”
看着那一杯杯盛滿的八寶粥散落一地的雞蛋，慌張的殷兒和碧兒像是逃命一樣的推着手推車就跑。
可是，還是被攔下了。
方靈心裡一揪心，正準備走出去制止，那些城管已經開始從碧兒手裡搶奪小推車。
“你是個壞叔叔，你不準欺負碧兒阿姨……”
安安硬是從殷兒手裡爭奪開，一對小肉拳頭使勁的去砸城管，腳踢，各種鬧騰。
那城管竟然一把拎着安安的衣領把他提溜起來：“這誰家孩子這麼沒教養？”
方靈的心像是被貼條攪拌一樣難受，她想都沒想手就插入口袋。
一瞬間，全場都懵逼了。
搶奪碧兒手推車的城管頓時頓住了，上學的學生也頓住了，家長各個動作都像是照片一樣卡主了。
那拎着安安的城管把安安放下，撲騰就跪下了，使勁自己抽自己的巴掌。
第三巴掌的時候，直接把自己的帽子都給抽掉了。
“隊長，你這是做什麼？”
放開碧兒手裡的手推車趕幫去抓住自我掌嘴的隊長，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控制住隊長的力道。
啪啪啪啪……生意不絕於耳，十下巴掌，那隊長的嘴角已經溢出血漬，臉腫的跟豬頭一樣。
他的表情很扭曲，脖子僵硬，眼神露出恐懼。
“我……老子……老子控制不住……給我……給我刀！”
隊長哆哆嗦嗦的說道，巴掌的聲音一直持續着，殷兒和碧兒都傻了，安安這小東西竟然在原地蹦躂，一邊蹦躂，一邊拍手叫好。
引得不少上學的小可愛一起起鬨。
“不能剁！”
很顯然，這位隊長是打算剁了自己的手。
“你們看什麼看？都散了！”那城管吆喝一聲才止住了那些拍手叫好的小娃娃們。
城管緊急打電話請求支援。
此刻的隊長已經精疲力盡，嘴脣已經被自己抽的鮮血往下滴，但是，依舊是停不下來。
殷兒年長一些，似乎意識到什麼，她四下查看，突然雙目一怔。
“碧兒……你看……靈兒小姐回來了！”
“安安，媽媽……快看！”碧兒迎面看去，滿眼都是激動。
方靈隨意攏了攏散亂的碎髮，一臉渴望上前走去，目不轉睛的盯着安安。
“安安，來……”
方靈墩身，做了個擁抱的動作，可是，安安的眼神竟然出現了陌生，嘴巴一撅撇過臉去：“這麼久都不看安安，安安以爲媽媽不要安安了，答應給我買的玩具呢？”
方靈尷尬的縮回手臂，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對那已經被自己打累在地上躺着的隊長說道：
“你被鬼附身了……”
一句話一處，又是滿場譁然。
“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鬼？”那城管一揚胳膊不屑一顧的說道。
“那好吧，那就請隊長先生慢慢享受吧！”
方靈二話不說，幫着碧兒收拾因爲慌亂打翻的殘局。
誰知道方靈突然覺得腳踝一重，回頭一看，隊長竟然抱着她的腿，一副哀求的眼神看着方靈。
他還得抽空騰出手來抽自己的巴掌。
方靈二話不說，伸出五根手指頭。
那隊長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一邊騰出抽自己巴掌的手在身上胡亂翻騰，從好幾處口袋裡掏出一把一把的百元大鈔放在地上。
他擡手伸向同事，很顯然，這些錢根本沒有五萬塊，做多兩三萬。
碧兒看着地上前已經雙眼睜大，舔嘴脣了。
“我就這麼多了！”另一位同志心不甘情不願的也從各個口袋掏出百元大鈔一小堆，完畢後，兇惡的眼神瞪了一眼方靈。
“碧兒，收錢！”
方靈說道，她擡手做了個查口袋的姿勢，如今，她已經可以一雙手，三根手指頭就能打上鎖魂扣。
“好嘞！”碧兒雀躍的去數鈔票。
她必須要感謝這隻鬼，這隻鬼還是在碧水村孫啓的朋友那兒得來的。
一下子，那城管虛脫的趴在地上，呼吸微弱。
這個社會，就這麼現實，它就擺在你面前……方靈想着，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