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將手指頭上扣下來的溼泥在石板上蹭了蹭,沾着雨水也勉強把那溼泥給蹭掉了,只是鑽進了指甲蓋裡不少,招娣不介意,因爲滑落下來的時候就是兩手泥巴。
“不好玩。”招娣說着。
“下是一隻狐狸,不要亂弄。”他說着,不高不低的聲音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淡淡的提醒口吻罷了。
“壓在這麼大一塊石頭下面,不會壓死嗎?”招娣問道,擡眼看他,他的髮絲溼漉漉的,這與看似吸入牛毛,“殺傷力”倒是挺大的,連他身上的白衫都溼了,只是還沒有到能擰出來的地步。
“地下有空隙,它比較樂意呆在底下。”
他淡淡的說道,這句話明顯沒說完,看那眼神,似乎還得替他補上後半句——你管得着嗎?人家樂意。
“上來!”招娣有點詫異,他知道自己腳崴了?兩步上前,做了個半蹲的姿勢,背對着招娣,招娣有點雲裡霧裡的,也許只是心臟真的有點承受不來這種待遇的轉變。
招娣扛着沾滿泥巴的雙手爬上了他的背,看着他的後腦勺,招娣雙手使勁的抓了一把他的兩側肩膀,看似是接力挪動一下身子,其實,招娣看到自己擡起手手印在他兩側肩膀上的泥巴手印,招娣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快樂盜賊一樣的賊笑。
他微微側頭,頓了頓,但是沒說話,招娣隨着他起伏不定的步伐樂着,他穿過了那清潭,招娣知道他對這裡地形比較熟悉,很容易就找到了正道兒,誰知道,他站在清潭邊看了一眼側面的潭水,頓住了腳步。
“你想幹什麼?”
招娣大驚失色,因爲他沒有揹着她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穿過水潭找出路,而是直接蹚過淺水區域,一步步深入那清潭,越往裡走,水位越高,知道他低頭看了一眼此刻所站的水位,剛好到膝蓋,他似乎滿意的對自己嗯了一聲後,直接一轉身……
招娣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像是被人甩出去的臭雞蛋一樣,啪嗒一聲,摔進了水潭裡,水花四濺,招娣甚至覺得自己嗆了一口水,直接從鼻子裡流出來了。
“洗乾淨點。”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個字,轉身蹚水上岸,他的下半截庫管溼噠噠的貼着他筆直有力的腿肚。
“你……變態。”招娣好不容易摸着水底下的鵝卵石從水裡掙扎起來,第一個就是看着他從容不迫蹚水返回岸上的背影,她想罵人。
雖然這水不深不淺,也不足以摔着她的身子,可是,那轟隆一下咋緊水裡也就算了,還被她不小心給喝了一口嗆竟鼻腔裡的水,他看上去溫柔的像是畫卷裡的人,長得眉清目秀,可謂是有一副造孽的長相。
爲什麼就沒有一點溫柔的樣子呢?
他跟沒聽見別人罵他一樣,從容的轉身坐在岸上,嘴角平靜的掛着一絲弧度,看不出來是笑,也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
招娣不得不覺得他有潔癖,估計是剛纔那兩個手掌印,招娣氣哼哼穿着衣服在水裡涮乾淨自己,雙手,指甲蓋,都扣了幾下,這纔想起來,她是連揹包一起被他丟下來的。
四下在淺水裡找揹包,揹包是黑的的,一點花樣都沒有,落在清澈見底的水裡,一眼就找到了,招娣費勁的拎起來,裡面的誰嘩啦啦的往外冒,氣的招娣真想直接給扔了,反正自己也沒什麼體面好看的衣服在裡面,就一破壺。
招娣還是很不要臉的拽着裝滿水的揹包,跟打了敗仗的士兵一樣,一瘸一拐的從水裡走出來,臨着上岸,一把把揹包甩上去,似乎是賭氣,故意把揹包不偏不倚的甩在了玉麟坐着的面前,還落在了他的雙跨之間。
玉麟低頭看了一眼那黑揹包,蹙眉……
“皺眉?長得細皮嫩肉的,也不怕蚊子看了想親你,萬一着陸的時候崴了腳,你還得爲你的眉毛承受因果報應。”
招娣說道,他擡眸側目看了看這個水人,其實她可能是太年幼了,不過,她的性子確實夠坦蕩,玉麟覺得這是優點,也是將來禍端的開始。
道家和佛家不一樣,佛家講究個佛緣,道家講究個因果,玄學之術和道家是分不開的,招娣這是在罵他。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送壺?”
玉麟終於徐徐開口,只是這不高不低的聲音,不鹹不淡的詢問,再配上他那對平靜的好像從來都沒有過波瀾的眸子時,招娣竟覺得她該去抽空找找玄學術法上有沒有能研製後悔藥的方子。
她本來就恨不得砸了那壺,還摔了,還崴了腳,他還把她丟進水裡,她是髒不錯,一開始要覺得髒,就別主動假惺惺的揹她呀?
現在才發現是爲了給他送玉壺了?一點內疚的動作都沒有,連眼神都沒有一點點的內疚,送你個毛線……
“給師伯的,他上回教我起死回生之術,我還沒回禮呢。”
招娣假意笑的嘚瑟,但是這句話明顯是假的,期初都說了是給他的,玉麟蹙眉,好倔強的丫頭,以後可真是讓人頭痛。
“起死回生之術?就是你那天不自量力在宋家施展的那一招?沒覺得你丟了鬼谷門的臉嗎?”
“……”招娣被堵得沒有話說。
“誰一出生就知道叫媽呀?”招娣不服氣,她覺得應該是因爲第一次施展,沒有實戰經驗,所以纔會失敗。
“至少人類一出生都會吃奶,誰教的?”他的聲音一直都平靜的出奇,招娣一聽,攥了攥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世界上的人,衣冠禽獸的真是比正常人多見,長得一副白皙的樣子,腦子裡裝的都是自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在二戰時期全部死光,就留他一個,還有,我強調一下……我沒有說你,長得白淨的人多了去了。”
招娣背過面去,她怎麼就沒看出來他是個看上去如玉一樣的男人,吵架應該是女人的專場纔是,但是有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有反駁口才的特長,就比如初次認識他時,他和肖傑對峙。
他鑽空子的頭腦絕對勝過潑婦。
他微微蹙眉:“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招娣又轉過眉頭來看他,眼神充滿利劍出鞘一樣的鋒芒,轉了轉眼珠子纔想起來怎麼接話,要是連接話都接不上,招娣也覺得太丟人了:“女子與小人?你妻子要是懷孕了可稱之爲女子與小人。”
他的臉色突然就變了,變得比天氣還要陰沉,那雙丹鳳眸子微微側目看着招娣,招娣竟然能感覺到一道鋒芒劃過她的全身,宛若被壓上刑場就要接受凌遲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