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離開我了,她對我說這片海域的人類越來越多,已經不適合她們家族生存了。”明顏抱着膝蓋有點憂傷地說,她抽了抽鼻子,像是要哭一樣。
“當時我們就約定,每隔三年的夏天我們會在約定的地方見面。”明顏說,“雖然最近幾年她都沒有出現了,但只要我……我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就不想失約,我現在沒有了身體我要怎麼去見她。”
明顏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她哭着說,“我想請你們幫我找到身體,我想告訴她,不論如何,我一直在等她。”
“你還記得你變成這副模樣之前的事情嗎?”我問她。
“嗯。”明顏擡眼看我,“姐姐,請你把手給我。”
我點點頭,伸出了我的手,但明顏只是怯生生地用指尖,在我的掌心輕輕點了一下,如同蜻蜓觸水般輕柔。
我突然感覺身後有人碰我,原來是江安和鳳七分別拽住了我的衣角,江安對我笑了笑。
時光倒轉,整個世界瞬間成了血紅色。
“救命!”我突然聽到明顏的呼喊,我轉頭看她,發現她變成了一隻海龜,她的身體很大,在漁網裡不斷的掙扎。
“救命!”明顏的聲音很大,但沒有人在意,沒有人施捨一絲憐憫給他。
我清楚地看到明顏的皮膚滲出血來。
“今天撈了一隻大的,能賣不少錢。”我聽見一個漁民說,“聽說這麼大的海龜特別補。”
明顏被綁着扔在甲板上,她怯生生地看着他們。
她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麼要這麼對待她,她從未傷害過任何人,她只是平靜地生活在海底,爲什麼這些人要抓住她。
她有很多朋友,都在離開之後一去不返,她曾想過也許朋友們只是不願意和她在一起了,畢竟對於海龜來說,百年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他們老了以後,看着依然年輕的明顏會有點難過吧。她曾經這麼天真的想過。
但今天她才知道也許她們是被抓住了。
“等我們把這海龜賣了,就能給我兒子買個媳婦兒了。”另一個漁民說,“聽說越南那邊的新娘便宜,要是天天能抓到這塊頭的龜就好了。”
我坐在明顏身邊看着她,鳳七坐在我身側,我有點難過。
“鳳七,人類纔是地球之癌吧。”我低聲說。
“是啊,你怎麼這麼笨。”鳳七還沒答話,接話的人是江安。
我正要打他,鳳七已經打了他的頭一下了。
“靠岸了,靠岸了!”漁民大喊道。
我看着他們吃力地把海龜擡上岸,把明顏綁在一塊木板上,此刻的明顏並不是作爲一個有着獨特生命的動物存在的,她僅僅只是人類的食物。
我看到市場上的人呼啦一下子圍了上來,臉上滿是興奮的紅暈,他們因爲太過激動,說話時吐出了不少飛沫。
“老闆,這肉怎麼賣?”有人問。
“看上哪一塊就割哪一塊。”漁民說,他揮舞着刀子,露出了因爲常年抽菸導致的一口黑黃的牙齒,“活生生的。”他拍了拍明顏的腦袋,明顏試圖咬他的手,可腦袋上卻被狠狠砍了一刀,她痛得大叫起來。
“不要。”
我聽見她喊,我眼睜睜地看着人們瘋狂地從她身上取肉,她明明還活着,但是沒有人在意,就算是要吃她的肉,爲什麼不能採用更加人道的方式,只因爲你們聽不見她叫痛嗎?
這些瘋狂爭搶的人們在意的只在意從活物身上取肉才新鮮,才大補。
爲什麼沒有補死你們。我在心裡詛咒。
我也在此刻終於知道明顏的身體爲什麼是一節一節縫起來的,她該有多痛啊。
我看着明顏身上的肉越來越少,漸漸只剩下一副骨架了,她奄奄一息的趴在那裡,似乎在說些什麼。
我湊到她跟前,聽到她用細細弱弱地聲音說,“宜海,抱歉,今年我無法完成與你的約定了。”
我握緊了拳頭,強忍着讓自己不要太難過。
“別哭。”鳳七站在我身後說,“不要難過。”
“姐姐。”女孩摸了一下我的頭髮安慰我,“我現在已經不痛了。”
“你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問。
明顏脣角微彎,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我不知道,只記得我當時很痛很痛,接着我就從那軀殼裡鑽出來了。”
“嗯。”我點點頭,看着她怯生生的樣子,我知道她害怕人類,畢竟經歷了那樣痛苦的事情,“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真的嗎?”明顏仰起臉來對我微笑。
“真的。”我說。“我保證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我安慰完明顏後,哄着她去臥室小睡一會兒後,我和江安、鳳七坐在沙發上討論這件事。
“鳳七,我們要怎麼找到她的身體?”我有點爲難,我想現在那些肉都已經進了他們的肚子。
鳳七笑眯眯地看着我說,“只要殺掉他們,挖出他們肚子裡的肉不就好了。”
江安卻收起了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
“你怎麼了?”我問他。
江安擡眼看我,“明明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記得那個約定,她難道不怨恨那些殺死她的人嗎?”
“不,她怨恨的。”鳳七插話,他的脣角勾起一抹笑容,“現在的她就像是一顆炸彈,合適的時候就會砰得一聲炸響,把所有人都變成一灘碎肉。”
“她很強大嗎?”我問。
鳳七笑着指了指癱坐在沙發上的江安說,“比他強。”
“我們沒有辦法找到她的身體了。”我有點失望,“就算是隻能找到一點點,也能讓她心裡好受一些。”
鳳七看着我說,“如果你覺得麻煩就不要幫忙了,等她的力量爆發出來,那些吃掉她血肉的人都會生不如死。”
“我不想讓她那麼難過。”我說,“也許她的龜殼還在,她的龜殼一定很貴,不知道還賣沒賣出去。”
“你打算買回來嗎?”江安問我。
“當然是搶回來。”
鳳七隻是看着我笑,並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