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趙鐵偉坐上了開往靠山屯的郊區車,一路上有了很多想法,最重要的是有了發展方向,他心裡開始感謝周麗娜,要不是周麗娜,也不會去住白芸賓館,也不會看到那份報紙。
趙鐵偉坐了長途車,時走時停,回到半山村,已是晚上,坐車顛簸了大半天的趙鐵偉感覺很累了,倒頭就睡,一覺到第二天快中午纔起來。
起牀後找到老韓叔村長就聊了起來,他吃住都在老韓村長家,有的是時間聊,爺倆炒了兩個菜,趙鐵偉從縣裡買了幾瓶東川燒白,也算當地名酒,三十六塊錢一瓶,這已大大降低了他的標準,老韓叔卻喊太貴,趙鐵偉只好說是別人送的,老韓叔這纔不說話了。一人喝了一杯酒後,話題轉到了養羊上。
趙鐵偉問到:“村裡最多的戶養了多少隻羊?”
老韓叔點上了旱菸,抽了一口道,:“得有二十多隻。”
“還能再多嗎?”
“不行,冬天沒的吃。”
“那村裡最重的公羊多少斤?”
“得有七八十斤。”
“要一隻快能懷羊羔的母羊,生完羊羔後再把母羊賣了要貼多少錢?”
“這個說不好,只要不掉肉,養肥了興許還掙錢!”
趙鐵偉腦子飛快的轉着,算着帳,繼續問到:“那買一隻馬上就能懷羊羔的母羊多少錢?”
老韓叔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不超過二百塊錢。”
趙鐵偉點點頭,引入了主題:“你見過三百斤的羊嗎?”
老韓叔詫異的看着趙鐵偉:“你說的那是小牛吧?”
趙鐵偉眼神堅定地看着老韓叔,點着頭說:“是羊!”
“聽都沒聽說過,別說見過!你是不是想養羊呀?那不行,水不夠,先得打井才行!”
趙鐵偉喝了一口酒,說到:“打井的事我負責,市裡引進了一種小尾寒羊,公的能到三百斤,這種公羊我負責弄到村裡來,全村三百來戶人家,把手裡的公羊全部賣掉,都換成母羊,讓這種公羊配種,雜交二代最少也能養到二百多斤,這種雜交二代小尾寒羊價格要貴多了,養一隻能賣三隻的價錢。”
“辦法是不錯,可是沒水沒錢,不好辦,村裡有的是戶連二百塊錢都拿不出來。”
“水和錢的事我來辦,讓村民們把手裡的羊都換成母羊的事你來辦,怎麼樣?”
老韓村長喝了一口酒,抽了一口煙,看都沒看趙鐵偉,說了一句話:“打完井再說吧。”
趙鐵偉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南培新鄉長,趕緊接:“南鄉長您好!”
“鐵偉呀!你現在在村裡嗎?”
“在!”
“好,別出去,市長秘書馮勇下午到,想去看看你,他不認路,打電話到鄉里,我晚上帶馮秘書過去。晚飯準備好點,要殺雞宰羊,費用由鄉里出,標準高一點!”
趙鐵偉心中大喜,連忙答應着掛了電話。買種公羊的事由馮秘書出面興許還能便宜。趕緊讓老韓叔殺雞宰羊,晚上準備大喝一頓。
鄉長南培新放下電話,向縣長褚爲民彙報,褚爲民一聽馮勇要到,表示馬上也要過來,並囑咐南培新派個廚師提前去村裡做飯,晚飯要好一點。
南培新再次撥通趙鐵偉的電話,交代了廚師提前到村裡幫忙做飯的事。
馮勇因市長鄭達和省領導出國考察,難得有些空閒,在辦公室裡呆着沒事想起了趙鐵偉,市長鄭達交代過要幫幫趙鐵偉,自己還什麼都沒幹,過來看看,以示關心。
廚師早早到了,老韓村長的家人幫忙打着下手,做好了飯菜,等着市縣鄉領導的到來。市縣領導能一起到家吃飯,這在半山村是沒發生過的事,何況所有的吃喝都是公家拿錢這等好事誰等的來呢?
晚上快六點鐘時,馮勇和鄉黨委書記衛平順、鄉長南培新、辦公室副主任畢雲濤一同到了半山村老韓村長家,沒過十分鐘,縣長褚爲民也到了。連領導帶司機的坐了一院子人。
酒是縣長帶來的,四瓶五糧液,菜也上了桌,最有特色的還是烤全羊,這是老韓叔的拿手活,他親自烤的羊在村裡是屬第一的。炭火烤羊肉發出的香味是一般人拒絕不了的,再加上滿滿一大桌子菜,在當地娶媳婦也未準到這個水平。
輪到入座時出了點小問題,論級別,縣長是正處級,馮勇只是正科級,應該是褚爲民坐首席,可褚爲民堅決不幹,說馮勇是客人,必須坐首席,馮勇深知官場排座的規矩也是不肯,愣是讓褚爲民給按到首席的座位上。
馮勇左手邊是褚爲民,按道理說右手邊應該是鄉書記衛平順,可馮勇是專程來看趙鐵偉來的,坐遠了不合適,褚爲民發話了,趙鐵偉坐在了馮勇右手邊,鄉長南培新坐在了趙鐵偉的下手,鄉書記衛平順坐在了褚爲民的下手。一個奇怪的陣容出現了,一個正處級和一個普通科員陪着一位正科級,而一個正科級的鄉長又陪着一個普通科員,畢雲濤只能和老韓叔與幾位司機坐在一起,一時心裡有些酸酸的。
縣長褚爲民爲什麼這麼熱情,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縣委書記蔣明生最近一直在活動着往上調動,雖說可能性並不太大,也不排除出個意外,如果他要走了,自己要想再進一步,市長的意見是至關重要的,馮勇雖然在自己進步的問題上幫不了什麼大忙,但只要不拆臺就好了。一把手的秘書到哪都受人尊敬,人們是怕惹不起你!
褚爲民酒杯一舉,酒席開始了,先給馮勇戴了個年輕有爲,前途不可限量的帽子,再是大誇市長鄭達的英明領導,馮勇聽得明白,無非是表示他是堅決擁護市長鄭達的,不過在官場上這是個程序,也必須這麼說。
馮勇表態說:“等鄭市長從國外回來,儘量安排褚縣長爲市長接一次風,同時聽聽市長考察歸來的新戰略。”
褚爲民高興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心想,馮勇還算是懂得官場上的套路,也是個可交的人。
話題轉了一大圈,才從市縣鄉三級轉到了半山村,實際上轉到了趙鐵偉頭上。
老韓村長舉起了酒杯,在他眼裡最大的官是縣長,走到縣長面前說:“謝謝縣長,給我們半山村派了個好乾部,幾年沒解決的全村通電的難事,趙幹部幾天就解決了。”
褚爲民不知是怎麼回事,和老韓村長碰杯之後,請老韓村長坐下細說。老韓村長到底是山裡人,他不知道他的細說實際上把鄉領導給批評了,弄得鄉里兩位一把手臉紅一陣白一陣,當着縣長的面也只有聽着的份了。
馮勇一聽高興了,他知道這可能是趙鐵偉的一個亮點,忙把話題接了過來,除了對趙鐵偉單槍匹馬解決全村供電大加讚賞外,又問了趙鐵偉下一步有什麼想法。趙鐵偉談了市畜牧養殖基地的小尾寒羊,又特意提到村裡發展養殖業,缺水是個大障礙的問題後,馮勇拿起了電話,一串數字撥出去之後,開始說話了:
“秦局長嗎?您好!我馮勇啊!聽說您那進了幾隻小尾寒羊種公羊,啊?一萬塊錢一隻?是歸市畜牧局所有嗎?我給你找個與當地雜交羊的實驗基地怎麼樣,借你們種公羊一年,看看下一代的發展,也算是爲你們畜牧局做免費試驗了,我擔保,一年後歸還!嗯,說定了!明天去人拉羊!好,再見!”
馮勇放下電話,得意洋洋的對趙鐵偉說:“明天去接種公羊,先借一年,到期再續一年,什麼時候種公羊不能幹活了給人家送回去!”
一句話說的大夥哈哈大笑。只有馮勇清楚,上個月他剛把秦局長才畢業的兒子安排進市財政局這個肥的流油的單位,這點面子他會給的。這是公事公辦,以靠山屯鄉的名義借用一年,幫助國家級貧困鄉脫貧是拿的到桌面上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只要手續齊全誰會在乎幾隻羊。
趙鐵偉趕緊雙手舉起酒杯:“馮大哥,一切感謝的話,都在酒裡了!”說完一揚脖,一杯酒喝了下去。這是趙鐵偉第一次稱馮勇爲哥,馮勇聽了心裡很受用,也乾了這杯酒。
老韓叔雖是山裡人,但當了多年村長,也見過些場合,很有些小九九,他有意的找個沒人敬酒的空檔對趙鐵偉說:“羊的問題解決了,打井的事不落實,羊沒水喝哩!”
馮勇這時已有六七杯酒下肚,臉上閃着紅光,腦門上佈滿了汗珠,接過老韓村長的話說:“打井需要多少錢?”說着掃了褚爲民一眼。
褚爲民何等精明,忙說:“打井的事不用馮秘書操心了,這事我來安排!”
大家都笑了,共同舉起了酒杯。辦公室副主任畢雲濤心想,我這副主任扶正的事別想了,趙鐵偉這小子很快就得坐在這個位置上,他媽的。這位置空了二年多,還是自己沒本事。
四瓶五糧液喝得差不多了,菜也下去了一多半,馮勇說出了感謝語:“今天謝謝褚縣長的熱情款待,改天褚縣長去市裡的時候再由我做東,好好喝一次。”
這是告別的意思,褚縣長趕緊站了起來,其他人也隨着站了起來。
褚爲民說:“今天認了門,以後馮秘書再來峰山縣時先給我打個電話,準備的應該比今天更豐富一些,有些野味今天實在是沒時間準備了。”
馮勇雙手合十衝着褚爲民說:“您這麼忙都能趕過來己經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我已經很感動了,過多的話我不說了,往後看吧!”
兩個人的對話都很客氣,但又不一樣,褚爲民親熱的流露了不滿,馮勇卻真心表示了感謝,都是真實的表達。走到門口的時候,馮勇說了一句話:“鐵偉,有事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