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趙鐵偉被氣的眼前是一片金星，罵人的話已到了嘴邊，生生的嚥了回去，畢竟這不是街頭打架，是一次正式的中層幹部會，但他怎麼也想不通，我爲了鄉里的工作搭進去了一百多萬，只是這一個失誤就遭到如此的下場，衛平順真是他媽的一頭驢！這樣的領導怎麼帶着全鄉脫貧致富？縣領導也是瞎了眼，選了這麼一個沒水平的人來掌管一個鄉，活該全縣倒數第一。
他回到了辦公室，把三千塊錢往桌子上一扔，對李春香說：“李姐，我被撤職了，你最後再幫我一個忙，把這三千塊錢按比例送到那兩個農戶家去，謝謝你了。”
李春香聽了，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這麼好的一個幹部居然因爲一個越級彙報就被撤職啦？衛平順的心比針尖還小，看來自己前途也是迷茫了，最好是能調出這個鄉纔好。
李春香拿着三千塊錢，叫着鄉財政的一位幹部下村了，這時剛剛上午十點多鐘。
小橋村村長王長富接過李春香送來的三千塊錢時被感動的掉下了眼淚，一個山裡貧困鄉的農民，從沒拿過這麼多的現金。這筆錢能讓兩個處於絕境之中的不幸的家庭起死回生，重新振作起來，趕巧的是這其中還有一戶是他的親弟弟，不然這鍋煮糊了的粥還得他來喝。
他問李春香：“趙主任咋沒過來，他救了兩家人，我們要謝他！”
李春香本來心裡就不好受，已經把趙傑得罪苦了，一心投奔了趙鐵偉，想在趙鐵偉這幹，沒想到趙鐵偉又被撤了職，心裡正亂的難受，王長富這一問讓她傷心了，突然就哭了岀來大聲說到：“趙主任爲了這兩家受災戶直接去找縣長要錢，被說成是越級彙報，被撤職了！”
“我幹他親孃，這是哪個王八蛋下的命令，我們農民不答應！我要去縣裡告狀！”
散會以後，南培新默默地回到辦公室裡，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抽菸，他既爲趙鐵偉的莽撞而感到可惜，又爲衛平順的霸氣和小心眼感到不滿。一個正股級幹部的任命是需要鄉班子討論通過才能行的，可撤職時他一個人居然就宣佈了，這個人太霸道了，這對他絕對沒有任何好處。南培新知道趙鐵偉不會善罷甘休的，事情不應該就這麼完了，趙鐵偉的功勞是有目共睹的，何況他還有着不一般的背景。
衛平順回到辦公室後也是越想越氣，順手拿起茶杯用力摔在地上一下子就變得粉碎。此刻他生的不是趙鐵偉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他本來是想說讓趙鐵偉停職檢查的，這是一把手常用的招數，可進可退，看一步再處理，沒想到被趙鐵偉氣的暈了頭，話一出口變成了免去他的職務，這下連退身步都沒有了，這可該怎麼辦呢？
憑心而論，趙鐵偉各方面的工作都是非常不錯的，這點錯對趙鐵偉這個剛參加工作不懂官場規則的人來說真的只能算是個小錯，自己本身也只是想敲山震虎的，主要是其它幾個人揹着自己直接和縣領導聯繫，這早就讓他忍無可忍，可沒想到趙鐵偉比他還厲害，就差指着鼻子罵人了。到底該怎麼收場呢？菸缸裡的煙一會兒就堆成了小山，屋裡的煙霧環繞着向窗外散去，此時衛平順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清楚的看到，南培新，張明，萬銘全等許多幹部的面部表情都不是完全徹底的支持他，未經班子會討論就撤一箇中層正職是有些魯莽了。
王長富在李春香走了以後，越想越生氣。趙鐵偉爲村裡免費打了井，貸款買了羊，安排好了獸醫，十天半月就來看看，真拿農民的事當了事，現如今，只因一個越級上報就被撤了職。眼下正是大批母羊要產羔的時候，換任何一個人來管養殖業也沒有趙鐵偉好。他跑到村委會給半山村的老韓村長打了電話，告訴老韓說趙鐵偉爲了他們村兩個被狼吃了羊的農戶去縣裡要補償卻被鄉書記撤了職。
老韓村長一聽就在電話裡罵了起來：“撤他孃的腳！衛平順這個王八蛋當了幾年鄉書記，沒幹什麼人事，要撤趙鐵偉，他孃的門兒都沒有，我們去縣裡告狀！”
老韓叔讓王長富分別給別的村長打電話，他自己也抓緊聯繫大家去縣委請願，不行就去市裡。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趙鐵偉被撤職的消息像風一樣在靠山屯鄉的二十二個村子裡刮開了。
趙鐵偉是實打實的幫了全鄉大部的貧困戶，剛剛得到好處的農民們聽說了趙鐵偉被撤職的事心裡像被堵上了一團泥巴，這囗氣怎麼也出不來了，鄉書記衛平順的祖宗八代更是被罵了個遍。幾位村長把各自村裡農民中幾個有些分量、羣衆基礎較好的骨幹叫到一起，安排佈置請願的事。很快，有人做好了橫幅，準備了車輛，集結了大批農民，組成了請願隊伍向縣裡出發了。
請願隊伍由村長們帶頭，足足有上千人，聲勢浩大。數十輛拖拉機滿載着氣憤的農民們馳向峰山縣委縣政府，上百輛馬車、牛車、驢車也隨後趕向了縣委大院。
縣委書記蔣明生剛剛開完會，一個人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抽菸，遠遠的看見數十輛拖拉機圍在了縣委縣政府的大院門口，有人打出了標語：請縣委留住趙鐵偉！衛平順從靠山屯鄉滾出去！
縣長褚爲民連門都沒敲就跑了進來。看到蔣明生正在往樓下觀望，走到了蔣明生身邊說：“趙鐵偉早上來我這裡彙報農戶的羊被狼吃了的事，要求縣裡依法補助，我同意了。趙鐵偉是越級彙報，衛平順並不知道這事，回去以後衛平順發了火，趙鐵偉頂了嘴，衛平順一氣之下撤了趙鐵偉鄉畜牧辦主任的職務，農民們不幹了。估計這些人都是趙鐵偉辦的一百萬貸款的受益者，你看怎麼辦？”
衛平順是蔣明生一手提拔的幹部，有一定的感情，褚爲民要看看蔣明生的態度。
“會不會是趙鐵偉鼓動這幫人來鬧事的，那性質可就嚴重了。”
蔣明生並沒有太着急，語氣還算平穩，他知道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發生，只是一個職務問題還算好解決。
縣委大院門口的人，車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整條路都被堵死，一些汽車起鬨的鳴着笛，許多人還喊着口號，一時亂成了一鍋粥。
蔣明生走到電話機前，給衛平順撥了電話：“趙鐵偉被撤職是怎麼回事？”
衛平順還在解釋，蔣明生不耐煩的打斷了他：“除了越級彙報還有沒有其他問題，這次羣衆上#訪與趙鐵偉有沒有關係。”
“本來我沒想撤他職務，只想讓他停職檢查，撤職只是口誤，上#訪羣衆與他有沒有關係不敢確定。”
衛平順只能實話實說，事鬧得這麼大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早已被嚇壞了。
桌上的紅色電話機響了，打這個電話的一般只有兩個人，市委書記嚴楓，市長鄭達。蔣明生說：“你的事已經驚動了市裡，你要有所準備。”隨後掛了電話，拿起紅色話筒：“我是蔣明生。”
電話聲音非常清晰，褚爲民也聽得見：“聽說你那有上千人圍住了大門口，你要迅速解決這事，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處理完以後，馬上向我報告。”
聽得出是市委書記嚴楓的聲音，隨後就掛了。褚爲民看着蔣明生說：“是你去還是我去？”
一般情況下這種事老大是不出面的，這樣也好有個退路，解決起問題來餘地更大些。
“你去吧，代表縣委宣佈撤銷衛平順對趙鐵偉做出的免職決定。他們的訴求就這一個，應該好解決。嚴楓書記還在等彙報。”
褚爲民大步的走出了蔣明生的辦公室，副書記彭振聲，常務副縣長郎軍也都趕到了，陪着褚爲民一起去了現場。
縣長褚爲民三天兩頭上縣電視臺，老百姓們一眼就認出了褚爲民，大家高喊着“縣長要爲民做主”的口號。
褚爲民想：衛平順這個不爭氣的傢伙，看你以後怎麼在靠山屯鄉里混。
衛平順是蔣明生的人，向蔣明生彙報工作的次數比他自己要多得多，始終緊抱蔣明生的粗腿不放。
縣府辦公室的人準備好了電喇叭，遞給了褚爲民，褚爲民跳上了一輛拖拉機，對着喇叭說道：“靠山屯的鄉親們，你們的要求縣委已經知道了，我代表縣委負責任的告訴大家，縣委已經做出決定，撤銷靠山屯鄉黨委書記衛平順免去趙鐵偉鄉畜牧辦公室主任的決定。趙鐵偉同志現在依然是靠山屯鄉畜牧辦公室主任。縣委知道，趙鐵偉是個好乾部，以後縣委會堅決的支持趙鐵偉帶領大家做好養殖業的發展。在這裡提出對衛平順同志給予嚴肅的批評，並讓他寫出深刻的檢查。鄉親們，縣委已經滿足了大家的要求，請大家回去吧，趙鐵偉同志剛剛來過電話，希望大家馬上回到鄉里，認真做好養殖工作。”
最後一句話是他現場發揮出來的，此刻他覺得趙鐵偉的號召力比他還大一些。
果然，許多人喊到：“走哩！回去請趙鐵偉喝酒去嘍！”
由衛平順引起的上#訪風波平息了。趙鐵偉的名字不脛而走，傳遍了整個峰山縣，市委書記嚴楓在聽取蔣明生的彙報時也記住了這位能幹的年輕人趙鐵偉的名字。一名鄉里的股級幹部能引起市委書記的注意，實屬罕見。
趙鐵偉官復原職，聲威大震，在鄉政府裡的工作也順利了很多，各個部門對趙鐵偉的要求都是一路綠燈。
縣委宣傳部的趙傑親自觀看了這一事件的發生，自覺與趙鐵偉還是有些差距。想當初自已入黨時都沒得到半數人同意，趙鐵偉卻有上千人爲他搖旗吶喊，此人看來也不是池中之物。趙傑剛剛踏實了沒幾天，對趙鐵偉的舊恨還沒徹底平復，又添了新仇，這仇在他認爲是巨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一天到晚忙於工作的趙鐵偉對此是毫不知情，渾然不知已結下了一位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