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良朋華家離鄉政府很近，趙鐵偉騎個破自行車就去了，最多有十幾分鐘的距離。
今天吃飯的人少，只有呂東和畢雲濤，曹春平晚上所裡值班來不了，聽說他們要吃飯派人送過來幾隻燒雞。派出所也算是肥的流油的單位，不缺吃不少喝的，總有些送小禮品的人去和他們拉關係。派出所就是這樣的部門大事辦不了，小事還真離不開。
大家剛一進門，良朋華的老婆就把幾個涼菜端了上來，鄉食堂的飯菜與家裡精心做的簡直就沒法比，鄉食堂的大廚做的飯菜有時候連門口的大黃狗都不吃，很多時候大家都在懷疑她是否是在糊弄事，無奈她是鄉書記衛平順的弟媳，大家有怨氣也不敢說，儘量少吃就是了。
酒剛倒上還沒開喝趙鐵偉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是張明芝。知道今天是那塊“璧”在北京開拍的日子，估計電話時間短不了，對各位是說：“你們先喝着，我到院裡接個電話。”
剛按下接聽鍵只說了一個“喂”字，就聽見張明芝在電話那頭大哭起來，撕心裂肺的哭，傷心透骨的哭，哭得趙鐵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難道是那塊“璧”出了問題？遇到了什麼不測？話也插不上，只有聽着她哭。
最少等了一分多鐘的時間，哭聲才停了下來：“鐵偉，你在聽嗎？”
“在聽，在聽，出了什麼事了這麼傷心？”
“出大事了，那塊“璧”拍出去了，拍了三百八十萬！”
隨後張明芝又笑了起來，“咱倆是百萬富豪了！”
趙鐵偉也很高興，但比起張明芝來差了許多，這點錢不足以讓他興奮地哭起來，錢對趙鐵偉來說已變成了數字。
“你辭職吧，馬上離開那個窮山溝，以後咱們倆就做古玩這一行了，用不了多久，我要讓你變成千萬富豪！”
趙鐵偉心道：瘋了，錢能讓人變瘋，也能讓人變傻！
“你先回來吧，具體怎麼發展回來再商量。”
張明芝不讓他掛電話，她還有千言萬語要向趙鐵偉訴說，有宏大的目標要和趙鐵偉共同去實現。她要把這第一桶金變成一百桶，變成一座金山。女人一旦瘋狂起來將超過男人的十倍。
“我在開會，先掛了，見面再詳細的聊吧。”說完，沒等對方的反應，掛了電話，回屋喝酒去了，趙鐵偉只是想讓她冷靜一下，太興奮了別再出什麼事。
淡定，如此的淡定只能發生在趙鐵偉這樣的富家子弟身上。一個對華宇集團有着1∕3繼承權的人根本無法理解買雙鞋都要算計的窮人一夜暴富時的心態，許多突中大獎的窮人拿到鉅額獎金之後都會大病一場，因爲他們過度興奮的大腦讓他們無法入眠，吃不下東西，只有腦子在高速運轉，爲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數。
趙鐵偉像沒事人一樣的回到飯桌上，撕下一隻燒雞的大腿吃了起來。這塊“璧”給他帶來的財富可能買的下全峰山縣的雞了，別人愣是沒看出來趙鐵偉接了一個如此重要的電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三河市扶貧辦主任原來是一位從縣長退下來的幹部，退的時候才五十五歲，按說再幹一屆也問題不大，可這麼大歲數的縣長在幹部年輕化的九十年代中期不多見了。一個縣不像市裡的某些直屬機關，像農機局，水利局，市科協，林業局，畜牧局，氣象局，市文聯，物價局，技術監督局等等單位，最多百八十個人，這些市直機關還有一些近六十歲的老局長。區縣與這些局相比重要的多，一個縣至少幾十萬人口，面鋪的太大，沒有得力能幹、年輕有爲、精力充沛的一把手當領頭羊，會直接影響全市這一盤棋的發展。市委市政府的班子對這一點看的是非常重的，扶貧辦主任是個可有可無的位置，有點兒像是外國的不管部部長，凡是與窮人有關的事他都可以管，手中沒什麼權，只能是提建議，出主意。四處燒香拜佛爲貧困的農民拿點利益，動真格的時候手裡是既無錢又無權。
老縣長丁勇軍退下來後不想去政協，人大。還想幹點兒實事，正趕上成立扶貧辦，就主動申請來這當了主任。
丁勇軍辦事一向認真，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的完全按上級的要求去做。市長鄭達在全市的扶貧彙報會上講了讓市扶貧辦認真瞭解一下靠山屯鄉養殖業帶動農民致富的話以後，丁勇軍就認真的準備開了。他居然組織了一個陣容強大的情況調研小組，除了自己參加以外，還請了市畜牧局，市科協，市農委，政研，市經委，市鄉鎮企業局等七八個部門的人蔘加，實際也是想趁機拉攏贊助。
由於他打着市長鄭達的幌子去請的人，哪個部門也都給了面子，市長鄭達也很滿意，這是充分體現執行力的做法，如果所有下屬對自己的指示都去這樣認真落實，工作起來也就順暢多了。
丁勇軍爲了解靠山屯養殖業的發展，把情況調研小組又細分成了五個小組，每個小組兩個人，調研主要分幾個方面：一， 全村養羊戶的比例，有幾戶空白戶。
二， 平均一個村人均多少隻羊。
三， 還貸款的情況。
四， 把手中的羊折現後人均收入比去年增加了多少。
五， 貧困戶對用貸款養羊到底是什麼看法。
大家看到丁勇軍這麼認真也都嚴肅了起來，畢竟這是市長佈置的工作，出了差錯誰也擔當不起。
衛平順接到縣扶貧辦的通知後不敢耽誤，鄭重的把接待任務交給了趙鐵偉，一再叮嚀不要出錯，中午要讓大家吃好喝好，中午他沒什麼事會過來作陪的。
縣扶貧辦的主任副主任都親自來了，對口的接待工作是非常重要的，給上級領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今後將付出幾倍的努力也難扭轉，如果再穿上雙小鞋什麼的更是不好辦了。
五個小組在鄉里五人的帶領下分別進入了五個村子。由村長或支部書記陪同，從最窮的戶看到最富的戶，真真正正的一場實打實的工作調研。
半山村自然是老韓叔接待，應該說半山村養殖業發展的最好。趙鐵偉在這住過一段時間，呂東也住過半個月，對羊養殖戶的指導更加具體，從羊棚上就能夠看出半山村的大都是永久型的，有牆有頂的，衛生工作搞得也好，自來水也全入戶了。
丁勇軍正好是負責半山村這一片的幾個村子，村裡的養殖業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半山村在老韓叔親自督促下，已全部還完了趙鐵偉個人的投資，其他村民們瞭解的情況有限，都以爲這是銀行貸款。
去小橋村的是市經委的兩名幹部，對農村的情況並不太熟悉，調研也不是十分的認真，只是按調研指導上的五個方面瞭解情況，卻聽到了一位駐村幹部的不同看法：用國家銀行的錢給個人搞養殖，萬一出了大面積的傳染病或自然災害造成養殖業的全軍覆沒，貸款怎麼還？就算是扒了養殖戶的房子也還不上。沒有擔保，沒有抵押的銀行貸款誰又能貸的出來？這樣做沒有普遍意義。
經委的同志很同意這個觀點，一件沒有推廣意義的事情市裡爲什麼這麼重視呢？貸款問題解決不了，貧困戶無錢買羊怎麼去發展？
市畜牧局的調研小組是專業人士，與呂東也認識，看到了靠山屯鄉採用種公羊人工受精的方式大大提高了配種羊，親眼見到了小尾寒羊與當地母山羊配種後產下的二代雜交羊。個頭最小的也比當地羊大一倍以上。他們知道，用二代雜交母羊再配種孕育出的三代羔羊質量會更好，甚至能優選出基本合格的種公羊來，這對三河市整個養殖業都有推動作用。
一個地區羊的品種改變所產生的意義是重大的，取得的經濟效益也將十分明顯。一隻上好的三代雜交的種公羊，其售價是普通本地羊的最少十倍左右。憑着呂東技術員的養殖繁育技術，如果把靠山屯鄉變成一個種羊的生產基地，那前景一定非常美好，收益也將是巨大的，至於是否從銀行貸款，那並不重要。扶貧工作要的就是多方、多口的支援，錢的來源可以是多種渠道，至於大面積的傳染病那純屬天災人禍，都這麼想的話連孩子也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