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恭揹着宇文絮走了好一段距離,宇文絮只是單單將手搭在長恭的肩膀上,一點兒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絮兒睡着了嗎?”長恭長時間沒聽到宇文絮的動靜,便轉過臉向後看了看。臉頰擦過宇文絮的手時,觸到了徹骨的冰寒。長恭立馬將宇文絮放了下來,將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宇文絮身上。
“可還冷?”長恭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宇文絮只是睜着眼睛,一點反應也沒有。
微微嘆息一聲過後,長恭揹着宇文絮接着往前走。
看守宮門之人,看見長恭陌生的面孔,意欲阻攔。但上前一步便瞅見了長恭背上的宇文絮,嚇得慌忙跪倒在地,哪裡還敢攔着長恭。
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未央宮,宇文絮這才微微擡了擡頭。沒有像意料的一樣看見宇文邕在門口迎接,甚至連何泉諂媚的身影都沒看見,唯獨只見着寢殿外圍了很多人。勉強算作面熟的侍女,應該是柳瑛來了。
宇文絮身子往旁邊一倒,便從長恭背上滑了下來。長恭一驚,生怕摔着了宇文絮,卻見她穩妥妥地站在了地上。
這一路吹了不少冷風,宇文絮也冷靜了不少。既然剛纔在仁綱面前已經丟出了那樣的“豪言壯志”,就要死撐下去。宇文絮努力擠出了笑容,對長恭說道:“這一路辛苦你了,我沒事了。你累了吧,我讓人帶你去休息休息。”
宇文絮揮了揮手,很快便有殷勤的宮婢跑了過來,引長恭去了偏殿。
一走進宇文邕的寢殿,便聞到了隱隱約約的藥香味,這感覺像極了當初進到高湛的乾壽堂。宇文絮心中不由得驚訝了一番,暗暗罵了自己幾句:“不過是四叔剛喝完藥,怎地能聯想起高湛那短命鬼!”
殿內,宇文邕牀邊倒是圍了很大一圈人。一見宇文絮進來了,會做戲的強壯鎮定,不會做戲的怕出紕漏,都紛紛低下了頭。宇文絮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無關緊要之人的表現,只顧着看被圍在中間的宇文邕。
宇文邕
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手裡的藥碗,只一眼便看出宇文絮失落的心情,便一個眼神揮退了柳瑛等人。太醫和侍奉的宮人們隨着柳瑛一起退出去,柳瑛裝作很是隨意地將宇文邕喝完的藥碗帶走了。
宇文邕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來吧,告訴四叔,這一回他又怎麼讓你委屈了?”
鼻子忽然一酸,宇文絮一頭撲進宇文邕懷裡,放肆地哭出來:“他不要我,他還把我往別的男人那裡推。四叔,我是不是一點也不招人喜歡?小時候是,現在也是,對嗎?”
宇文邕心酸了一把,輕輕摟着宇文絮,哄道:“不是的,絮兒挺招人疼的。是高緯不懂得珍惜,別難過,四叔幫你去教訓他!”
宇文絮憋屈地搖搖頭,又往宇文邕懷裡蹭了蹭。這是她的習慣動作,每每有不開心或者向宇文邕撒嬌,便將腦袋往宇文邕懷裡蹭。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變過。
“沒事的,四叔在呢!咳咳……”宇文邕被宇文絮弄了一陣,猛地嗆咳了起來。
宇文絮慌忙離開宇文邕的懷抱,給宇文邕順了順氣,焦急地問道:“四叔可好些了?”
宇文邕勉強忍住了咳嗽,嘶啞着聲音回了一句:“好多了,不用擔心。”
都這樣了還說自己沒事,誰信啊!宇文絮有些埋怨宇文邕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便道:“四叔這樣爲朝政殫精竭慮,倘使有一天四叔倒下去,留下瑛姐姐母子和絮兒,可怎麼好!”
“怎麼會……”宇文邕臉色微微一變,生怕宇文絮看出了些什麼。仔細觀察了一下宇文絮的表情,確認了宇文絮是在說着玩才放下心來。
宇文絮扶着宇文邕躺下,轉身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瞥見何泉在門口跟一個戎裝士兵講話。想來又是黃憲遞來的消息,邊關突厥之戰,恐怕沒有宇文邕說的那麼簡單。宇文絮忽地恍然大悟,往年的征戰,雖是黃憲爲主帥,但次次都有宇文邕御駕親征。雖說御駕親征不能在運籌帷幄上起作用,但鼓舞士氣還是很有幫助的
。
可宇文邕如今的身體,連風寒都久治不愈,宇文絮哪裡還能指望他去御駕親征!
思及此,宇文絮忽的異想天開地想起來高長恭。讓人聞風喪膽的蘭陵王,不僅僅是靠着面具震懾敵人的,他是有真本事的。
“你又在想什麼?”宇文邕一看見宇文絮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便知道心裡在盤算着什麼。宇文絮便是個平時不喜歡動腦的人,可一旦動起腦筋,總能想出些出人意料的東西。
果不出宇文邕所料,宇文絮道:“四叔,我們可不可以讓高長恭去幫黃帥一把?”
“咳咳……”宇文邕又是一陣嗆咳,笑道,“你真是強盜啊!我們奪了北齊的江山,你還妄想讓高家的王爺爲我們打仗!你啊!”
這一番取笑卻讓宇文絮很不以爲然,她爭辯道:“凡事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可以呢?咱們這北周的江山有一半曾是他高家的疆土。再說了,高家和宇文家怎麼打,都是咱們鮮卑人的事,萬不能叫那突厥人分了一杯羹!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道理?簡直是強詞奪理!宇文邕無奈地笑了笑,道:“打小兒教你念書就是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去推辭,遇到困難的時候不是求助於別人就是想出一些不切實際的點子!你什麼時候才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想到這裡,宇文邕心裡倒真有些着急了。雖說方纔太醫診脈,說是宇文邕的病證好了很多,但身子骨總歸是比不上從前了。再說了,這個病,也不知還能活幾年。若是就這麼走了,還真是放心不下宇文絮。
說過要疼她一輩子的,恐怕要食言了。怪只怪,宇文邕這輩子有點短。宇文邕一臉不捨地看着宇文絮,輕輕撫了撫宇文絮的髮髻。
“四叔!”宇文絮不耐煩地推開了宇文邕的手,嘟囔道,“總是把我當小孩子,我說什麼都覺得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長恭未必不會幫我們!我這就去找他!”
語畢,宇文絮一路小跑地衝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