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絮緩緩從腰間取下鴛鴦羊脂玉,握在手裡很是不捨地撫摸着,良久,才微微嘆息一聲,將玉佩遞給韓長鸞,說道:“你去金墉城,想辦法見到那個職位最高的人。齊恕只能幫你躲過齊軍和接你回來,進了周軍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小心了。你見到他,就說你曾承了一個女子的恩情,後來這個女子死在高緯的逼迫下。你告訴他,斛律光會從河陰南邊的一條小道包抄,斷了他的後路,要他萬事小心!”
宇文絮說着說着,關切之情即使不看她的表情,也能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韓長鸞彎腰做了大大的一揖,道:“娘娘放心,縱使此去無回,長鸞也一定會完成娘娘的囑託的。”宇文絮扶起韓長鸞,微微一笑,道:“本宮說不會讓韓大人有性命之憂,定不會食言。齊恕不陪你進周軍軍營,但會在暗中保護你。你放心吧,如果有危險,他一定會出手的。”
宇文絮在齊恕的掩護下,飛快地往因風苑趕回去。一路上甚是順暢,宇文絮心裡有些奇怪,宮裡的守衛什麼時候這麼鬆散了。穿過小竹林,齊恕帶着宇文絮從一處宮牆翻進去,裡面齊方和芸香在接應着。
“陛下還沒來?”宇文絮算了算,散朝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了,難道仁綱沒有直接往因風苑來?宇文絮一時間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什麼感覺。“陛下似乎留了左相和驃騎將軍在議事。”齊方將自己探聽到的消息據實彙報。
“嗯。”宇文絮點點頭,徑直進了寢殿,迅速換好一套水藍色的宮妃的衣服。回頭就見芸香的表情不太自然,便說道:“自打本宮回來,你的表情就一直僵硬着,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好歹也侍奉了本宮這麼些時間,你有什麼要求,本宮酌情也是可以允諾你的。”
“小姐……小姐真的要一直待在皇宮當娘娘嗎?”芸香踟躕着還是問了出來。“本宮已經是娘娘了
,難道還能改變嗎?你若不願意,本宮可以送你回右相府,當然也可以送你去皇后娘娘那裡。你想怎麼選,直接告訴本宮便好,本宮不會爲難你的。”宇文絮眉頭微皺,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芸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着說道:“小姐,芸香是右相府的家生奴婢,老爺夫人讓我來伺候小姐,芸香這輩子就只認小姐一個主子。芸香只是不想小姐這樣委屈自己,芸香沒有別的意思!”芸香哭得很是委屈,宇文絮恍惚間想起來當初剛到斛律府的時候,這個丫鬟不顧自己的冷臉,對自己的吩咐無不聽從,累得跑前跑後……
“去把這些衣服洗了吧,今天的事本宮當做沒聽過。”宇文絮順手指着地上散亂着的自己剛換下來的衣服,不再看芸香的表情,一撫袖往殿外走去。不過半刻鐘,仁綱就坐着帝攆過來了,一進因風苑,他便拉着她的手,有些歉意地說道:“朕今日在朝上說的有些多了,來晚了些,絮可不要鬧脾氣啊!”四目相對,她無所謂地淺淺笑。
因風苑的柴房外的一口井旁,水嘩啦啦的濺了一地。芸香渾身已經溼透了,還在跟盆裡的衣服較着勁。她原也是侍奉斛律嵐的貼身丫鬟之一,因心地單純被斛律嵐送到宇文絮身邊,充其量也就洗過一些手帕之類的小玩意兒。宇文絮知,芸香也知,宇文絮這種支開她的方法,是一種變相的懲罰。背叛,主子最討厭下人的背叛!
芸香的眼眶裡慢慢溼潤起來,當初宇文絮對她不理不問、甚至穿衣起夜都不要她靠近的時候,她不曾難受過;斛律光要她假扮宇文絮進宮,她明知這一次九死一生,也不曾遲疑過;可現在宇文絮變了,她覺得心裡被堵着了。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進盆子裡,芸香慌忙擦了擦臉,換了一盆水重新洗。忽然,一隻厚實的大手出現在芸香視野裡,從芸香的手裡奪過衣服。芸
香愣傻傻地擡頭,卻是齊方。齊方嘿嘿一笑,道:“別哭啦,不就是洗個衣服嘛!洗不好主子又不會罵你,你是不是不會洗衣服啊?”
芸香楞楞地點頭,齊方“哈哈”笑了兩聲,道:“我就知道,你跟主子一樣,那叫什麼來着?”齊方想不起來了似的,傷腦筋地抓耳撓腮着,忽的靈光一亮,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哦,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這一下拍的真響,齊方說完那句話之後,只覺得自己眼前天旋地轉了好一陣子。齊方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瞥見芸香捂着嘴偷笑,當即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嘿嘿,真是笨,差點把自己打傻了。”
“噗……”芸香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齊方傻傻地看了一下,道:“對嘛,就該笑的。”芸香臉紅了一會兒,低聲道:“謝謝你。”“不謝不謝!”齊方連連擺手,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主子的……啊呸呸,我是說,我們都是爲主子好……我們……”
齊方越說越着急,覺得自己這樣說也不對,那樣說也不對。芸香反過來安慰道:“不急不急,齊小哥慢慢說!”齊方聽話地點點頭,理了理詞句,說道:“我其實是想說,主子不是壞人,雖然有時候有些脾氣,但心裡還是念着我們的。你不要怨主子,主子心裡的苦恐怕不是我們能體會的。”
芸香將信將疑,眼睛出神地望着別處,忽地瞥見了院門極快地閃過一絲水藍色的衣角,當下開心起來,蹦躂着抱了齊方一下,喊道:“齊小哥說的是真的,嘿嘿,小姐果然沒有嫌棄我!她剛剛躲在那裡看我呢!”芸香興奮地指着院門。
齊方被芸香這一抱弄傻了,愣愣地附和道:“哦,是的呢,我也看見了。”
院門外,宇文絮滿臉黑線地對齊恕說道:“他們倆,今晚不許給飯他們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