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提婆一個哆嗦,將頭死死地貼在地面上,動都不敢動一下。仁綱的聲音一點一點地腐蝕着他原本就不堅定的意志:“朕再問最後一遍,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因風苑這邊,宇文絮卻是知道今日仁綱不會來,便早早地洗漱睡了。可躺在牀上,卻隱隱覺得腹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宇文絮翻來覆去,怎麼都覺得不安生,最後實在是擔心孩子會不會有情況,喚了芸香點燈,欲叫芸香去請太醫。
燈剛點亮,宇文絮穿戴一番,還沒來得及跟芸香說句話,仁綱便怒衝衝從外面衝了進來。
“愛妃這麼晚了,還穿的這麼正式,莫不是在等什麼人給你報喜訊?”仁綱瞥了一眼宇文絮整齊的衣服,聯想穆提婆方纔招認的話,不由得怒火中燒,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奇怪了,陸令萱死了,他不該很忙的纔是啊!宇文絮心裡有自己的疑惑,一時間沒有注意仁綱方纔說話的語氣,嗲聲嗲氣地修飾了一下自己的聲音,道:“臣妾自然是在等陛下啊!”
這一番嬌柔作態,若是平日,仁綱倒能配合着她,可今時不同往日,仁綱見狀只覺得心裡更加惱火,怒得緊緊抓住宇文絮的手腕,好不知疼惜,說道:“是嗎?愛妃等朕作甚?愛妃不是在等着穆提婆過來告訴你事成的消息嗎?”
宇文絮聽到“穆提婆”三個字的時候,頓時明白過來,穆提婆果真小人也,出賣她不過是一轉眼的事。見宇文絮半晌不說話,仁綱便知她默認了,心裡一陣悲慼的感覺,問道:“乾阿媽就這麼礙着你的眼?你一定要處之而後快嗎?”
宇文絮被這話一激,順着仁綱的問話應下去:“是,她就是礙着臣妾了,她在一天,臣妾心裡就不舒坦。”
仁綱手裡的力道不自覺加重了些,他不想宇文絮竟這般不可理喻,質問道:“乾阿媽只不過是無知的婦人,最多不過說幾句讓你不順心的話,難道就因爲這樣,她就要死嗎?宇文絮,你的心竟這般狠毒!”
宇文絮聞言
一愣,仁綱竟會這般說她,心裡更是倔着一根筋,笑道:“是!臣妾就是這麼狠毒,所有臣妾看不順眼的人,都該死!”
仁綱忽地鬆手,憤怒地揚起右手,停在空中。宇文絮輕笑一聲:“怎麼?陛下要打臣妾嗎?”
仁綱的右手因憤怒而不住地顫抖着,但遲遲下不去手,眼光往下一瞥,看見宇文絮手腕上被自己折磨出的紅痕,心裡又軟了下去。停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仁綱道:“朕不打你,從明天起,你爲乾阿媽守孝三天,算是向乾阿媽賠禮道歉。”
“守孝?”宇文絮覺得聽到了莫大的笑話,道,“我父皇死的時候,我都沒有給他守孝。你現在居然要我爲這麼一個螻蟻守孝?高緯,那天你也看見了,是她口口聲聲要我死,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怎麼謀害我和孩子!”
“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仁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宇文絮,“論計謀,乾阿媽跟你相比真是太幼稚了。她想的那些主意,能傷到你一分一毫嗎?”
宇文絮只覺得心裡有些涼意,爲了陸令萱,看樣子仁綱是真的跟她槓上了,便反問道:“依陛下的意思,臣妾是不是應該死在她手上呢?”
又是這種強詞奪理的方式來反問他,仁綱覺得自己受夠了,這一次再也不想遷就宇文絮的意思了,便冷冷道:“是!朕多想今天死的人是你!”說完,便拂袖而出。
“高緯!你再說一遍!”宇文絮怒極了,仁綱卻不再理會,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了你就別再回來了!”宇文絮氣沖沖地將門摔上。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陸令萱要害她在先,她不過是反擊了一下,仁綱竟這樣說她!宇文絮心裡惱火,肚子也難受起來,不由得扶着肚子,額頭冒出一陣冷汗。
芸香本就被仁綱方纔的作爲嚇得不輕,這下看宇文絮臉色蒼白捂着肚子,更是驚慌不已,連忙上前扶着宇文絮,焦急地問道:“娘娘可是不舒服了?奴婢現在就去請太醫過來!”
“不用!”宇文絮正在負氣,哪裡會愛惜自己的身子,“反正是他的種,他都不管了,本宮那麼關心幹什麼!從明天開始,不許太醫進本宮的因風苑,所有的湯藥都被本宮扔了!”
“娘娘這是何苦!陛下不過是氣娘娘一陣子,娘娘可千萬不能跟自己置氣啊!”芸香心裡明白,宇文絮進過上次的事情,胎氣不甚穩定,若是不吃藥也不看太醫,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問題。
“閉嘴!還不按本宮說的做!是不是要本宮把你的齊小哥派去宮外,再也不會來了,你纔不跟本宮頂嘴啊!”宇文絮正在氣頭上,哪裡能聽得進芸香的話,三兩句便把芸香打發了。
第二日大早,羣臣驚異地發現久未蒙面的仁綱竟早早地在金龍椅上等着。唯有事先的了消息的韓長鸞處變不驚,默默地站回了百官地前面,領着百官若無其事地向仁綱正常行禮。
禮畢,仁綱沒等下面的官員開口奏報,便徑直說了自己的話:“昨夜太姬暴斃,朕欲以太后之禮安葬太姬,以慰太姬多年來對朕的養育。”
四下一片譁然聲,不過是個君王的乳母,前段時間封了郡君還不夠,現在死了,還想用太后之禮下葬!真是莫大的僭越!仁綱冷臉看着底下的人面色的變化,不屑地哧了一聲,假意問道:“衆愛卿可有異議?”
斛律光被軟禁了,鄂東昇被關押在天牢,剩下的右派裡唯有榮錫華是骨幹。可榮錫華只是個驃騎將軍,口才不甚討喜,是以在朝上很少說話。這會子仁綱這麼問,看韓長鸞的樣子不像是有反對的意思,榮錫華心裡有些着急,忙向幾個郎中令使眼色。
“容愛卿的眼睛怎麼了?朕瞅你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可是不舒服?”百官都低着頭,唯有榮錫華東張西望的使眼色,一下子便凸顯了出現。
“咳咳……”既然已經被點了出來,榮錫華也不再躲藏了,直接站出來說道,“微臣竊以爲,以太后之禮下葬太姬,實乃僭越,於理不合。此事不可,望陛下慎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