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人心

“哭什麼。”謝三一聲呵斥,“不過是衣服劃了一道口子,有什麼好哭的!”

“三爺,您受傷了?”長安的眼淚立馬滑下了眼角,急巴巴上前,伸手欲查看謝三的傷口。

謝三一把甩開他,正色問:“發生了什麼事?”

長安把小院及村落的慘狀描述了一遍,緊接着又道:“我從村子裡出來後,就一直在路上等着。後來,我看到城門打開了,出來很多人,卻不見三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裡一慌,就騎上馬走了。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遠遠看到一羣人圍在碼頭上,我就想過去問路,結果就看到……看到……”他“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謝三看着他直搖頭,片刻,他大喝一聲:“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這才鎮住了長安。

長安吸了吸鼻子,啜泣道:“楊謙他們全都死了,屍首還被人吊在了碼頭上!”

他的話音未落,謝三已經變了臉。他的這幾個手下全都是皇上和永安侯精挑細選出來的,主要任務是保護他的安全。他們的身手可能比不上江湖中成名的大俠,但普通的高手絕對殺不了他們。

一旁,長安吸了吸鼻子,努力壓下淚水,低聲說:“我記得三爺說過,越是蹊蹺的事情,越是應該小心有詐。我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們明明已經死了,還要把屍首吊起來,所以我不敢上前把他們放下來,只能折回來……”

“你做得很好。”謝三截斷了長安的話,命他帶路去碼頭。一路上,兩人尋了一戶農家,換上普通百姓的衣裳,這纔去了碼頭。

遠遠的,謝三隻見一大羣人圍在高臺下,或義憤填膺。或指指點點。饒是他久在戰場,見慣了殘酷的廝殺,這會兒他依舊無法命令自己冷靜。對一個軍人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眼睜睜看着同袍死在自己面前。

謝三深吸一口氣。這才緩緩擡起頭,朝衆人的目光焦點看去。他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傷痕累累地懸掛在自己面前,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直往腦門衝。若不是他半途折回薊州,他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三爺?”長安低喚一聲。他清楚地感覺到主子的憤怒,他知道主子最是護短,他很怕他已經決意復仇,只能小聲建議:“不如我們先回京城,再做打算。”這不是他罔顧兄弟之情,而是他覺得。沒什麼比主子的安全更重要。

謝三橫了長安一眼,示意他閉嘴,復又朝高臺上的屍體看去。很明顯,他的手下全都力戰而亡,他相信。對方同樣損失慘重。轉念間,他想到了樹林中的血腥味,想到了長安剛剛告訴他,小院的屍體已經涼了,但村莊的男人是在天亮後才被擄走的。

若是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聯繫起來考量,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只不過……

謝三轉頭朝陵城方向看去。他依舊不明白。陵城大門緊閉的緣由。

“倭賊在地上寫的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身旁的議論驚醒了沉思中的謝三,他凝神看去,在屍體的腳下發現了幾行腥紅的文字。

“爲什麼不把屍首放下來呢?”謝三詢問身邊的村民。他怕有人監視現場,遂只是混跡在人羣中,可他又不忍心眼睜睜看着屍首在陽光下暴曬。

村民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外地來的吧?”見謝三點頭。他又道:“里長早就傳話,等他到了再處置。”

“這都已經這麼久了,天氣越來越熱,總不能一直這樣吊着吧?”謝三嘖嘖搖頭。

另一個村民接話:“聽說里長在等什麼人。”

“里長在等薊州沈家的人。”又一個村民補充。

謝三怔了一下,轉頭朝薊州方向看了一眼。搖頭道:“這裡明明是陵城地界啊!”

一聽這話,一個村民捂住嘴,壓着聲音說:“聽說沈大爺一早在薊州附近教授村民如何防禦倭賊。依我看,沈大爺比衙門靠譜,今日這事,確實應該等他來了再處置,說不定他看到這些人的慘狀,也會教我們如何抵禦倭賊。”

謝三深深看了他一眼。他還來不及接話,就聽另一個村民忙不迭點頭,附和道:“說起來,沈大爺真是宅心仁厚。去年,前年,大前年,那些被海盜洗劫的村子,哪戶人家沒受過他的恩惠?可惜,好人沒好報,沈大奶奶生產時過世了,沈大爺一直很傷心,聽說都生病了。”

“不止沈大奶奶過世了,我聽說就連剛出生的沈家小少爺,病得都快不行了。”

“我也聽說了,那可是沈大爺的嫡長子啊,唯一的兒子。”

……

大概是村民們不認識吊在高臺上的死者,所以衆人的話題一下子從對死者的惋惜,對倭賊的憎恨轉到了對沈經綸的景仰。

謝三在一旁聽着,心中不禁覺得奇怪。他一直聽說,沈經綸爲人低調,深居簡出,可一個真正低調的人,又怎麼能讓鄰城的百姓都對他讚口不絕?

不多會兒,正在謝三試着打聽,附近是否有兵衛所,就見沈強跟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急匆匆往人羣走來。他急忙低下頭,就見村民們一擁而上,圍着男人七嘴八舌地詢問,到底是不是倭賊作惡,倭賊又禍害了哪些村子云雲。

被稱作趙里長的男人尋了一個高處站立,擡起雙手示意衆人稍安勿躁,高聲說:“大家靜一靜,聽我說,遭了倭賊的是離這不遠的王家村,村裡的男人不是被倭賊殺死,就是被抓走了。”

人羣“轟”一聲炸開了鍋,衆人議論紛紛。

謝三低着頭,儘量躲避沈強的視線,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推測,倭賊洗劫陵城後,與他的手下在薊州與陵城之間的樹林展開了血戰。他的手下雖然全都死了,但對方同樣傷亡慘重,於是去了趙里長口中的王家村抓壯丁。

縱觀此事,最重要的關鍵之處。或者稱之爲疑點,那片彌散着血腥味的樹林並不在陵城與碼頭之間。這就意味着,他的手下很可能遭遇了伏擊,確切地說。所謂的倭賊想要伏擊的人是他,而他陰差陽錯折返了薊州。

試想一下,若他沒有折返薊州,他及手下們很可能被一舉擒殺。若是如此,碼頭上必定不會出現屍體,他們一衆人將徹底人間蒸發,死不見屍。

是誰推算出他離開薊州的時間?他無法下定論,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必定不是從海上來的倭寇。

謝三悄悄擡眼,看了看趙里長身後的沈強。

沈強站在人羣的中心。努力裝出鎮定沉穩的模樣,心中卻似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

兩個時辰前,薊州與陵城交界處的值夜百姓匆忙上沈家彙報,說是陵城郊外的百姓在昨夜遭了海盜搶劫。那人不知詳情。說得不清不楚。沈經綸本想親自過來查看情況,奈何他昨晚又發燒了,今早壓根下不了牀,而沈志華重傷未愈,手腳都不方便,於是命他騎快馬過來。他臨走前,沈經綸還親自叮囑了他幾句。

沈強想着沈經綸的話。擡頭挺胸,大聲說:“各位鄉親,我家大爺說了,先前是他考慮不周,纔會釀成今日的慘劇。這兩天,大爺正病着。所以他命在下先過來看一看附近的情況,再回去稟告他。大家放心,這一兩日大爺定會派人過來,像薊州那樣,建崗哨與瞭望臺。讓大家可以守望相助,令倭賊沒有可乘之機。”

沈強的話音剛落,四周頓時爆發如雷般的掌聲。當百姓們聽到他說,沈經綸會適當地幫助遭了海盜的村落,衆人對他更是熱情,紛紛詢問沈經綸生了什麼病,是不是因爲林曦言過世傷心過度。

沈強得了沈經綸的囑託,欲含糊其辭揭過話題,奈何趙里長卻在一旁繪聲繪色地說,沈經綸爲了救人,受了重傷,這幾天都在發燒。

沈強暗暗慶幸趙里長沒有說出“何大小姐”幾字,在邊上急巴巴地說,沈經綸一向樂於助人,不管是誰有危險,他都一定會救云云,很快轉移了話題。

謝三遠遠聽着這些話,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他回頭看着高臺上的屍體,心中更是五味陳雜。他們用生病搏殺敵人,每個人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傷痕,他們耗盡了最後一滴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卻沒有換來村民的尊重。

反觀沈經綸,他派來家中的管事,三言兩語便收攬了民心。沒錯,沈強所言句句屬實,他的言行亦不像是做戲,但一切的一切看在謝三眼中,他只覺得十分不舒服。

另一廂,沈強並未發現謝三與長安,他在趙里長的陪同下,在村民的簇擁下走向碼頭。當他的目光觸及高臺上的屍體,他呆住了。他以爲沈志華受傷時的血肉模糊已經是慘烈的極限,但此時此刻,他眼睛看到的,除了傷口還是傷口。他們的衣服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顏色,因爲衣服幾乎被鮮血浸透。

“快放下他們!”沈強的聲音在顫抖,雙頰煞白。

村民們七手八腳結下繩索。

沈強別過臉,不忍再看,卻在無意間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他疾步走向那人,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仔細辨認他的面容。

“沈管事,有什麼不對嗎?”趙里長詢問。

沈強沒有說話,只是一徑盯着屍體。屍體面容僵硬,臉上又有一道刀疤,但他可以肯定,他見過他。“我認識他。”他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趙里長,我有急事回去稟告大爺。”他對着趙里長作揖,又匆忙放下雙手,依次辨認其他死者的面容。

當沈強確認,死者中並無謝三,這才暗暗籲一口氣,對着趙里長說:“對不起,在下失儀了。”他再次作揖,略帶焦急地說:“在下有要事先走一步,麻煩趙里長妥善安置這幾具屍體,千萬要好好守着。”

“沈管事,您剛剛說,認識這幾個人,在下多嘴問一句,他們是誰?”趙里長狐疑地看着沈強。

沈強勉強笑了笑,答道:“只是有些像,現在我還不敢肯定。”說到這,他話鋒一轉,鄭重其事地說:“不管他們是誰,他們被倭賊殺害是事實,還望趙里長務必妥善安置屍體。”話畢,不待趙里長反應過來,他已然轉身。

趙里長見他態度堅決,不好阻攔,只能連連稱是,眼睜睜看着他離開,心中不禁升起幾分不滿。按照早前說好的,沈強應該隨他四處走一走,看一看,再由沈經綸按照地形,規劃建設瞭望臺。

隨着沈強的突然離開,趙里長命人把屍體擡去最近的村落妥善安置,百姓們也漸漸散去。

一旁,謝三看了看被踩踏得不成樣子的現場,低聲詢問長安:“地上那些字,你都按樣子畫下來了嗎?”

長安點點頭,用衣袖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

謝三見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承諾:“等陵城的事完了,我會把他們的屍首運回京城,交給他們的家人。”這是他能爲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長安帶着哭腔說:“三爺,小的們上得戰場,就已經料到屍骨無存的一天。我們奉了皇上和侯爺的命令,保護您的安全。如今這一樁樁事情,無一不透着古怪,不如我們回京稟告皇上,請他定奪。”說到這,他屈膝就想跪下。

謝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動作,壓着聲音說:“眼下的事,我不能不管。等回京之後,再等皇上派人過來,恐怕就來不及了。放心,我們會活着回到京城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三爺……”

謝三對長安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目光緊盯不遠處的趙里長,只見他正與一個村民模樣的男人說話。他吩咐長安:“我去找趙里長說話,你去找他身邊的人,向他打聽幾件事。”他附在長安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又叮囑他擦乾眼淚,暫時不能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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