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嚇得趕緊又是一陣按摩,終於是叫孩子的頭又露出來了一些。這時,外部只要施加恰當壓力,那就可以把孩子從婦人的身體裡拽出來。
此時此刻,百里容最擔心的是南飛煙。
又是掐人中,又威脅。
見她終於是好不容易醒來,百里容這才鬆了一口氣,臉上一陣溼熱傳來,落在嘴邊,百里容舔了舔,鹹鹹的。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哭了。
他是真的很害怕南飛煙就這麼昏過去,再也不會醒了,幸好幸好……
“哇!”一聲嬰兒啼哭,彷彿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屋內屋外,全都一陣激動。
“快抱來給我看看,到底是男娃還是女娃。”百里容緊張的道,心裡開始默唸,女娃女娃,一定要是女娃啊。
兩個姑姑卻是不知前因後果,一陣高興,衝着百里容就說:“恭喜公子,得了個小公子。”
百里容的臉色頓時滿是暗沉。
他緊緊地捏緊拳頭。
“怎麼不是女娃?”
兩個姑姑聽了一陣無語。不都想要男娃的嗎?有多少人家爲了生個男娃,還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呢?這位公子難道和常人有異?
“快抱來我看看。”南飛煙儘管又困又倦,但一想到眼前的小娃娃,心裡就柔軟的一塌糊塗。小娃娃很的被抱到了南飛煙的身邊,她瞧了瞧,心裡歡喜的不得了,擡眼看向眼前的男子,聲音漠然而清冷,“百里容,我生的是個男娃,你輸了。從今往後,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母子面前。”
百里容的身子差點兒站立不穩。
說話間,屋門從外打開,北冥寒手裡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坐着輪椅進了屋裡來。
“喝下。”
他繞過氣得七葷八素的百里容,徑自來到牀前,“你別動,我餵你,就像從前餵你吃飯一樣可好?”
南飛煙擡眼掃了掃百里容,輕輕地點了點頭。
像從前一樣?什麼東西?
百里容看着眼前的男人溫柔的喂着女人吃藥,立時就打翻了醋罈子。
她以前都是這麼讓這個色瘸子餵飯吃的?
她心裡有沒有自己?
她當自己是什麼?
百里容心中氣憤交加,又被妒忌衝昏了頭。
“混賬東西,枉費我一心記掛你。沒想你竟然是這樣回報我的?我爲你,當真是不值得!”百里容鐵青着臉,從一旁幫手姑姑的手裡奪過剛出生的男娃。
因爲生產的緣故,南飛煙的身子更加的虛弱了,她此時還能醒着,可以說是奇蹟了,百里容的一番話對她有些觸動,就好似平靜的心湖裡投下了一顆小小的石子,石子蕩起了淡淡的漣漪,一層一層的擴散,直到她的心裡。
不過,南飛煙自發的忽略了這樣的感受,擡眼,她瞧着百里容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頓時慌了。
“你抱孩子做什麼!”
被妒忌給衝昏了頭的百里容,向她冷笑一聲,一句話也沒說的就朝着屋外走。
“百里容,你站住,你把孩子放下。”南飛煙在身後焦急的喊道,然而百里容卻沒有絲毫的停留。眼看着孩子就要走出自己的視線,南飛煙慌了,轉頭去叫北冥寒:“北冥寒,北冥寒……”
她慌張的連話都說不穩,一雙眼渴望的看着北冥寒,希望他能攔下百里容,將孩子給搶回來。
然而,北冥寒只是低下頭,一動不動。
南飛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沒有想到北冥寒會在這個時候“背叛”她。
“噗!”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南飛煙瞬間倒下。
……
幾日後,蘇州一處頗爲寬敞的大院門前,掛上了白燈籠,高高的燈籠上寫着大大的“喪”字。
除了白燈籠,這時分本該寂靜無聲的院子裡,人頭攢動。寬闊的大院裡,夥計,丫頭,媽媽,管事,身上全都換上了素色的喪服。
廳內,北冥寒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呆滯的目光看着廳中那一口還沒有釘上棺蓋的棺材。
棺材裡,安安靜靜的地躺着一個女人。
女人相貌普通,和其他的婦人比起來,可以說有些醜陋。
北冥寒用手輕觸她的臉頰,指尖似乎還有餘溫。呆滯的視線頓時染上溫柔,那柔和的目光好似可以化開寒冰之水。北冥寒的視線往下移,到了那女人的胸腹,那裡,交握的放着一雙手。他記得,幾個月前,這手還十分的靈活有力,現如今,卻枯瘦如爪。再往下看,左手手腕上掛着觸目驚心的一道血口子。
北冥寒的手捂上了那道血口子,好像那樣,那裡就沒有出現過大出血,好像這樣,就能把她不久前流掉的血液全都給捂回來。
“你哄我出去,就是爲這個吧。”北冥寒自言自語,從一個時辰前發現她割腕開始,北冥寒沒有一刻能停下來,但即便他醫術再好,哪怕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失血過多,因爲產子身子底子更差,幾乎一點點的流血就能喪命的南飛煙。
北冥寒終歸是沒能和老天爺搶人。
不管他廢了多少心力,最終,南飛煙還是沒能醒過來。
“我要是當時沒有狠下心,而是選擇幫你把孩子搶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幹出這樣的傻事了?”他問棺材裡的她,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回憶起幾個時辰前的事情,北冥寒懊悔的恨不得自己去死。
那個時候,百里容把孩子給抱走,她求他去追。
當時他的本意也是要去追的,但看她那麼着急,想着自己這段時間對她的心意,心中頓時被一股妒意所沾染……她就這麼在意那個孩子?那孩子跟着百里容,難道還比不上跟着她?
北冥寒心一狠,牙一咬,硬生生的定在那裡,不動分毫。
他不是聖人,付出了那麼多,自然想要回報。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激動的吐了血。
產後吐血可是大傷。
他當時害怕急了,立刻就給她服了藥。再晚些,她終於醒了過來。
她問他:“爲什麼?”
他當然知道她問的“爲什麼”是什麼意思。
“……要是想要孩子,我們也可以生一個啊……那個孩子……那個男人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流落民間……”北冥寒解釋道。
她垂着的頭,忽然擡起,眼中閃過一道他看不明白的東西。
再然後,她說自己累了,想吃他親手煲的雞湯。一聽她這麼說,他歡喜的應了,立刻就去了廚房,心想着她總算是回心轉意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說服屋裡的兩個姑姑的……等到他興沖沖端着碗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躺在血泊的模樣。
目及之處,一片血紅。
現在想來,他才知道她當時的話,不過是哄他出去的謊話。
她從前見了雞湯就想吐了,吃都吃膩了,怎麼還會想去吃呢?
這女人心裡生氣,卻不對他說,而是選擇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告訴他,可他連埋怨她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了。
啪嗒啪嗒啪嗒。
水珠從男人的眼裡跌出,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散落在地。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你是想叫我愧疚一輩子後悔一輩子是嗎?可是我現這裡好疼啊……”北冥寒捂着心口喃喃,“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呢……”
“公子,有人闖進來了。”
北冥寒擡起袖子,立刻擦乾眼角淚痕,冷聲道:“不用攔着,放他進來。”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也該得到消息趕來了。
話剛落地,屋內衆人就覺得前方一陣冷氣撲來。
一個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闊步而來。他身上披着黑色的寬袍子,手裡牽着一個小男孩兒。
“百里容,你還來做什麼!”北冥寒推着輪椅,慢慢的來到大廳外,與來人對峙。
“滾!”
百里容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個字。
“嘭!”北冥寒手中暗勁一動,身子憑空飛起,“百里容!是你害死她的!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