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飛煙離開石磨村的時候,只帶了一些簡便的東西,這會兒,念容正在把玩手中的小玉兔。
“阿孃,你這是打哪兒找出來的?”念容脆生生的聲音一邊兒問南飛煙,一邊兒手上抓着小玉兔玩耍。
“阿孃託了你趙叔叔找的,這不,給找來了。”是託了趙大人找,但卻是威脅張老夫人得來的。
她左思右想的,既然東西是在康安那廝手上丟的,康安又是張老夫人找來噁心她的。丟了小玉兔,趙大人暗自翻遍全縣都沒找到。
也只能是在張老夫人手上了。
何況,百里容給的離別禮,怎麼樣都得是上品。
這才以暫停給死去的人暫停亡魂超度爲條件,換來張老夫人交出小玉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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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怎麼說,她也不虧本。只把那張老夫人給氣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
…
南飛菸屁股還沒坐定下來。
陸無雙就來稟報道:“夫人,外頭兩個嬤嬤來找。”
“嗯?”南飛煙挑眉吃驚,透着門簾子,看一眼外頭,問道:“可說爲什麼事兒來?”
“並無。看着那兩位嬤嬤是個厲害的。”陸無雙會說話。看着是個“厲害”的,單單挑着話說…兩個來見她的婆子,這一會兒的功夫,能讓陸無雙覺得她們厲害。呵呵,那是來者不善了。
“李奎呢?”
“沒見着李總管來。”
聽到李奎沒來,南飛煙眯眯眼…看來還是不夠老實啊。
她算是看出來了,李奎對她兒子念容,那是真謙卑恭敬的。對她…那就是流於表面,做做功夫了。
“無雙,有話就說。在我這裡,不興什麼主子奴才的。你不是我的奴才,你和小鳳並非賤籍。”南飛煙看着陸無雙幾番欲言又止,她溫和的衝陸無雙笑了笑。
陸無雙聽了這話,既高興又感激。
“夫人,我看着李總管對夫人並不是那麼上心的…夫人別怪我多嘴。”南飛煙堅持不讓陸無雙自稱奴才,便平常交流用“我”。
“無雙倒是七竅玲瓏心,人家對我不上心也是在理的,我也今日剛到的園子,他又有別的個主子。”南飛煙站起身,拍了拍陸無雙的肩膀:“無雙,念容,你們隨我出去見一見那兩位嬤嬤去。”
撥開了珠串的門簾子,“叮叮咚咚”響着。
“要見我的是你們?”南飛煙也沒客氣,這兩位嬤嬤有些自視甚高了。見着她,竟是連個禮都見的馬馬虎虎,很是隨意。
卻是衝着念容分量十足地行了個跪禮。有了李奎之前的那一次,念容對於突然對他下跪的兩個嬤嬤,也就沒有那麼駭然了。
但仍然是小吃驚,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南飛煙。
長了這麼大,還沒有誰衝着他下跪的,這也算是第一次了。
南飛煙垂着眼不做聲,故意忽略了兒子投來無措的目光,只看他怎麼處理。
誰都有第一次,總不能每一次遇到第一次的時候,都來找她,這樣會養成依賴的。
何況…南飛煙覺得。最主要的是,跪着的人是別人,讓她們多跪一會兒又何妨。
念容被他阿孃冷落了,只得自己開動腦筋想事情。
“你們起來吧。”
他是學着他容叔叔從前對待下手的模樣做的。
南飛煙滿意地點點頭。
關鍵不是事情做對了,而是他做了。敢做,便是跨出第一步。
那兩個嬤嬤站了起來。
也不說話,弓着身子站在南飛煙面前…南飛煙挑挑眉。怎樣?難道是在等着她說話?
乾脆目中盈滿了笑意,就那麼笑盈盈地站在兩個嬤嬤對面。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就這麼看着兩個嬤嬤。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起來。
那兩個嬤嬤按捺不住,暗自對視了一眼。
隨即那着灰綠褙子的嬤嬤先開了口,“夫人,奴姓盧,盧嬤嬤。身邊這位姓馬,馬嬤嬤。”
“嗯。盧嬤嬤,馬嬤嬤。”所以…然後呢?
那盧嬤嬤自己楞了一下,見南飛煙根本沒有接話的打算,只得自己說起來:“夫人,奴們聽了李總管指令,說是夫人要打發奴和馬嬤嬤兩人出府去。”
“嗯,是有這麼回事兒。兩位嬤嬤氣怒地來質問…難道是李總管沒有給上工錢?”
“不是。”盧嬤嬤臉黑了黑,“夫人,這個院子裡的雖然都是做下人的。但,奴們這些人…夫人動不得。”
“哦?那就奇怪了。這園子如今的主人是我,你們是這園子先主人留下的下人,我若是覺得想繼續用着,那就賞你們一口飯吃。若是覺得不想用了,那便辭退你們。難道還有錯不成?”
“夫人!你雖然是夫人!但動不得奴們!這院子的先主人,夫人怕是與之相差一個天地!奴們眼界還沒小到針尖上,看上那一口飯!奴們往後拿的月錢,也非從夫人手裡得來!”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啊!
南飛煙冷笑一聲:“那我就更該打發你們走了。從別人手裡拿着月錢,在我的園子做事。我哪裡敢用你們這樣的人。是嫌命太長?”南飛煙冷冷的嘲諷道,也不指望李奎來解圍了,乾脆叫來了怪胎三兄弟和影六影十。
“丟她們出府去。”懶得再說。
“你不能!”一直沒有說話的馬嬤嬤大叫一聲,有些兇厲。
“我爲什麼不能?”南飛煙轉身欲走的身子頓住,轉過身,改了方向,朝着馬嬤嬤兩人走了過去。她站在檐廊上,有些居高臨下,“我告訴你,我能。”眼睛就危險地眯起來了:“盧嬤嬤,馬嬤嬤。需要我僱一輛馬車,一路護送你們去京城…紫禁城嗎?”
一句話,徹底讓兩個嬤嬤愣住了。
“原來你知道!”盧嬤嬤脫口問:“既然你知道我們的來歷,怎麼還敢堅持將我們趕走?”
“你們的主子是聖上還是百里容?”南飛煙不答反問:“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我答應的事情,我會辦到的。派來此處的人手,我留下了能夠保護小公子安全的。其它的,真是一時半會兒的養不起啊。”
“……”盧嬤嬤和馬嬤嬤很無語。最終決定打發走她們的原因,竟然是——養不起!
而與此同時,四個門房見着兩個嬤嬤被人“護送”出府去,不敢來鬧,老老實實地收拾包袱,與李奎辭別去。
南飛煙來江南,毫無聲響,沒有惹起任何人的懷疑。
她身上帶着十張鋪子的契紙,然後帶着影六和吊腳眼兩人,一個個拜訪了這些契紙上的店鋪。
兩家酒樓,三家胭脂鋪子,兩家糧油店,兩家金店,一家成衣店,也賣布料。
等一個個逛過這十家店鋪之後,南飛菸頭都快大了!
“夫人,這十家店鋪看着怎麼門前生意都那麼慘淡?”吊腳眼沒有忌諱,直接就說。
南飛煙聽了,嘖嘴不已。她當然知道,這十家店鋪生意慘淡,就剛纔逛了一會兒,她就已經充分地感受到生意的慘淡。
這時,南飛煙不禁心想,老皇帝這是獎勵她呢,還是懲罰她呢?
也忽然明白了,爲什麼老皇帝會給她十家店鋪,卻只給了那麼一點現銀。
說實話,這現銀即便暫時能夠維持那一大院子的開銷,卻也緊湊得很。又要被這些個店鋪拖累着,沒一個月,那就得斷糧斷水了。
老皇帝還特意撥給她那麼大那麼豪華一園子…
哎…
南飛煙焦頭爛額。
老皇帝這是逼着她主動求着他們姓百里的,把孩子交給他們吧。
把她逼到無處可躲,無錢可使,走投無路,那就能成全他們的心願了吧。老皇帝是後悔當初草率答應她的要求,這會兒要變故的話,又不能夠直說,乾脆來了這麼一手。
想逼着她求爺爺告奶奶地把孩子交給他們姓百里的?最後落一身不好的還不是他們,而
是她!
想要她的孩子,沒門兒!
“回去吧。”南飛煙清淡地吩咐一聲,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影六和吊腳眼看到後,不免擔心起她來。
問她“夫人要不要休息”,結果被面前的女子輕巧卻堅定地揮了揮手去。
等到了那座華麗的出奇的院子中,支走了其他人,南飛煙才能夠狠狠地吐出一口濁氣來!
“死皇帝!想看我低頭?不知道強摁的牛頭不喝水嗎!”反正無人在,她倒是毫不忌諱,出口便是“死皇帝”。這也不怪她,要是誰告訴世人,給了你天價的身價,你自己也以爲是的時候,回頭一看,除了名稱好一些,內裡全都是泡沫塞的!
她狠狠發泄一番,心裡頭盤算着既然這十家店鋪是個套子,老皇帝設下這個套子,恐怕都不用她特意找去那十家店鋪去。十家店鋪的現任掌櫃,說不定就會自己找過來。
腦子裡正這麼想着,外頭巧兒來報,說是自稱某某家店鋪的掌櫃的要見她。
南飛煙當時就愣住了…這!這也太積極了吧。她這纔剛到的江南,才過一個晌午的時間啊。
但轉念一想…這不,這園子裡不還有一個李奎李管事嘛。
南飛煙翻個白眼,姓李的都是混蛋!
南飛煙滿腹牢騷…抱怨着就要站起來,忽然就僵住了…她眼中漸漸有驚恐之色,臉上也出現了細密的汗水…
她忽然發現一個可怕的事情——纔來江南一天不到。她抱怨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了!
天吶!她什麼時候這麼會抱怨?
要是再這麼下去,她就得成爲怨天尤人的那種人了!
好半晌,巧兒又來催了,說是又來五個某某店鋪的掌櫃求見南飛煙。
南飛煙被巧兒的聲音驚醒,這一摸腦勺子,才發現滿額頭都是汗珠子。
再一想,她今天個要是沒發現矛頭。說不定再過一年半載,她真就成了只會怨天尤人的人!
天吶!想一想那畫面。她渾身汗毛倒豎,一雙手都有些微微冰涼。
巧兒見南飛煙不動,便就上前碰了一下,這一碰,把她給嚇了好大一跳!
“呀!夫人,你手怎麼這麼涼?”望了望天:“果然是快入秋了,天轉涼,夫人,你等一等,我給你拿一件薄衫子當外套披身上。”
南飛煙趕緊阻了巧兒,她哪裡是因爲天涼手冷。她是被自己給嚇到了。當然,這話她是不能夠和別人說的。
好在她發現的早…
她不急着去見那十家店鋪的掌櫃。反而重新坐下去,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夫人,他們急着見夫人呢。”
“你去請他們到前院的廳子坐下,好喝好吃的先伺候着。我…我得想一想。”卻不說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