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梅開,香氣清洌,亭中絲竹聲聲入耳,又是那樣真實而又虛幻的夢境,卓爾不安穩的翻轉着身子,似乎是感到夢裡的寒氣侵襲,拉扯着錦被將自己包得更緊了。
夢中少女青絲如垂緞,雪膚凝玉脂,脣點硃紅,齒露皓潔,一身火紅狐裘踏雪尋梅。她的身後不遠處的亭中,炭火溫吞,眉眼溫潤的素衣男子一身儒衫,不顧寒冷,執筆在宣紙上作畫。細看之下居然畫的是院中的女子。
“白訣,你在畫什麼?”女子挑簾入內,放下手中的紅梅,看着伏案的男子。
叫白訣的男子慌亂的放下手中的硃筆,抽出宣紙將畫作蓋住,“軒轅小姐,您該叫我師傅,習畫的時間該到了,請小姐準備筆墨。”
“叫我靜兒,白訣。”少女彷彿未聽進男子的話,由自嬌笑着扯下肩上的狐裘掛在一旁,趁男子手足無措時,扯開宣紙,一副《踏雪尋梅圖》現在眼前。看清圖中的少女是自己,少女紅了臉頰,害羞地扭着手指,不敢看身邊同樣手足無措的男子。
遠處的咳嗽聲響起,一位婦人打扮的少婦朝亭中走來,少女仿似被解救了般,拉起裙襬奔了過去,扯着來人的衣袖嬌聲道,“大姊,你快看看,白訣在作畫。”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白訣可是我們銘城的丹青聖手,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皆可入畫而畫無不精。父親請他來教你,可是費了番功夫,你這倒好教了你五年,依舊不長進。”少婦點着少女的額頭,嗔道,回身朝白訣施禮。起身時掃到桌上的畫作,心下疑惑,“先生向來只畫他物,唯不願爲人畫像。多少人一擲千金卻敗興而歸,今日怎捨得爲小妹破例。”
白訣向來不善言辭,只是深深朝少婦作了一
揖,準備開口,卻被來人匆匆打斷,“大小姐,二小姐,老爺讓你們去前廳一趟,宮裡來人了。”
一時間,喧譁的亭子里人去樓空。白訣兀自嘆息,拾起筆墨,在完成的畫作上補了一闋詞: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剛放下手中的筆,宣紙上的墨跡還未風乾,白訣暗暗決定,一會見到靜兒,一定要將這幅畫贈與她,上窮碧落下飲黃泉,他白訣立誓,今生只爲她軒轅靜一人作畫。卓爾似乎能感覺到那男子下定的決心,心莫名的也爲他緊張起來。
不多時,少女從前廳哭着跑來,一下子猛地撞進他的懷裡,聲音哽咽,“皇上下旨……下旨要我入宮爲妃。”
聽了懷中少女的話,白訣踉蹌,心智幾近癲狂,鬆開懷中的少女,看着桌上的剛剛完成的新作,振臂一揮,紙硯傾覆,毀了已經風乾的《踏雪尋梅圖》,一團墨跡污了他的一片心意,也誤了他的一生情意。被他撕得粉碎,扔到地上。
少女噙着眼淚,蹲下身子,撿起落在腳下的碎片,那一闕詩躍然入目: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少女一字一句的念着,看着五年來朝夕以對的男子,輕聲問道,“爲何到現在你都不肯親口對我說出你對我的情誼?白訣?我軒轅靜今日就對你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訣,我愛你,從13歲那年見到你第一面時我就喜歡你,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師傅,我不管世俗的那些眼光,我不管你是否知曉我的心意。而你呢?每當我向你靠近一步,你就拒我於千里之外。我說服自己,你有你的清譽,你有你的顧忌。知道嗎,愛你的感覺就像一把利劍抵在我的胸口,而我卻一直朝前
走直到它插入我的心臟。今天皇上一道聖旨滅了我對你的所有想望,我對自己說,該死心了軒轅靜,他不愛你。可是這是什麼?”軒轅靜抖着手裡的碎片朝白訣逼問,“爲什麼你現在才讓我知道,爲什麼你讓我這五年來愛得如此痛苦與自責……”說道這裡,軒轅靜已經泣不成聲倒在地上。
白訣將軒轅靜摟在懷裡,暴風驟雨般的吻席捲着少女的甜美與痛苦,躬身抱起懷裡的少女朝屋裡走去。“靜兒,對不起,這五年來讓你如此難過,我亦愛你,比你的愛跟沉默,更沉重。你是閨閣小姐,我是落魄畫師,我是你的師父啊!你的父親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毀了你,懂嗎?我曾立下誓言,今生只爲一人畫像,那個人便是你。從此後,白訣起誓,不再動筆作畫。”
白訣輕輕的將軒轅靜放在牀上,替她拭乾臉上的淚水,“靜兒,睡覺吧!在夢裡記得忘了我。明天醒來,皇宮的花轎就回來接你,你將會成爲身份尊貴的妃子,而我依然只是一個畫師。”
少女搖搖頭,扯着白訣的衣袖不讓他走,“白訣,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留下來,陪我最後一晚。”
白訣剛回頭,少女傾身倚來,呵氣如蘭,玉白的藕臂伸出圈住他的脖子,生澀的吻住白訣的雙脣。不顧一切的撕扯着白訣身上的衣物,含淚的眸子裡帶着這五年來的思戀,以及將要離開的決絕。白訣愣在當下,不知如何是好,任由少女塗了蔻丹的纖手在自己身上爲非作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白訣將幾近赤裸的女子擁入懷中。
一室說不盡軟玉溫香,嬌柔旖旎,寸寸銷魂寸寸思。靜兒,我既等了你上半生,便不介意賠上下半生。白訣在靜兒耳邊許諾道。室外素雪飄飛,又是一季冷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