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這裡有上好的蘇州碧螺春,竹園請品嚐、品嚐這上好的春茶”,徐潤誠懇的對着趙伯韜說道,要講起江蘇太湖洞庭東山所產的這種上等綠茶,這位還是茶王的徐潤、徐愚齋眼中不禁發亮了。
誰曉得趙伯韜也是個慣於浮生偷得半日閒的通家,聽到了徐潤要用這樣的好茶款待自己,一對*人的眼睛裡頭透過來柔和的眼神了,其中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
要講起春茶採摘和加工的講究,那是在清明前後,飄着濛濛霧氣的太湖之濱、青山翠峰之間,一隊隊漂漂亮亮的江南姑娘,哼着《採茶曲》,一雙纖纖素手靈巧的在綠葉間飛舞,配合着曼妙的腰肢隱現在竹簍之後,婉轉的吳儂軟語飄向了雲端。
想到這裡,趙伯韜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他的一隻腳甚至微微的、愜意的點着地面,彷彿是在配合的採茶姑娘珍珠般流淌的優雅小曲子。
一旁徐潤有些好笑了,“這個好享受的滬上男人唻”,他欣賞的笑了笑,一邊撫摸着胸前的鬍鬚。
很快管家親自用托盤端來了兩碗泡好的碧螺春,趙伯韜迎着管家舉過來的托盤,笑吟吟的接過來,然後饒有興趣的掀開了茶碗,僅僅只是一條縫,那股嚇煞人香的香氣,頃刻間撲鼻而來了。
“唔”,趙伯韜嗅着這樣的異香,果真是陶醉其間了。
旁邊的徐潤一瞧這樣賓主相互間融洽的氣氛,不由得心情變得格外的輕鬆,“竹園賢弟請”,一邊他殷勤的舉起了茶碗,對着趙伯韜致意道。
徐潤一口噴香的茶水落入到了喉中,臉上愜意的笑容更加的輕靈了,他側頭望着趙伯韜舉起茶碗,小口的綴飲着茶水,然後細細的嚥下去了,這樣的臺勢蠻地道的。
徐潤滿意的微微點點頭,情緒更加的疏散了,又是微微的垂下了眼簾,連日來的煩躁似乎平息了,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看上去潤立兄的氣色不錯”,旁邊的趙伯韜擡起眼睛來,細細的這麼在一旁一覷,瞧出些端倪來了。
“要講起茶道來,鄙人嘴敬佩的就是白樂天唻”,徐潤興致勃勃的對着趙伯韜說了起來。
“吳興山中罷榷茗,鄱陽坑裡休封銀。天涯地角無禁利,熙熙同似昆明春”,徐潤興致勃勃的吟誦起了白居易的名句,其中沒有一個茶子,卻是處處講到了茶,想當初這位千古名人可是蘇州刺史,不由得不佩服這位上海灘近鄰的文采。
哪曉得徐潤不經意間點到了一個關節,不講茶子,卻處處見了真章,伊趙伯韜今朝可是有備而來,品嚐只是個幌子,想到了這裡,他的眼中閃現出了一絲黠慧的光芒,只是一閃之間,有掩藏住了。
“鄙人來尋潤立兄的辰光,路過了外灘裡廂”,趙伯韜緩緩的開口講道,他的口氣緩和得就像一次尋常的聊天。
“瞧着黃浦江面上往來的船隻,鄙人逗留了許久”,趙伯韜說到這裡,口氣不由得帶出來些興奮的口吻了。
“呵呵”,徐潤聽到了這裡,情不自禁的露出了開懷的笑顏了,他曉得趙伯韜要說啥,想必和自己一樣,瞅見了穿梭往來的招商局的火輪船了,阿對?
“要說起阿拉也有些西洋式的洋軍艦”,趙伯韜接着說道:“轟隆的駛過去,看上去蠻有威勢的”。
誰曉得他剛剛講到了這裡,徐潤卻愣住了,他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旁邊目光深邃的趙伯韜。
“這位不速之客到底想要說啥?”,徐潤吃驚的心想道,他不由得懷疑起了趙伯韜的來意,原本散去的狐疑的神情,很快又返回到了他的臉上。
想到這裡,徐潤放下了茶碗,“竹園賢弟,儂想要講啥?”,他的口氣有些生硬了起來。
誰曉得隔桌的趙伯韜不慌不忙的坐正了身軀,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端起了茶碗,然後津津有味的嚥了下去,彷彿對於徐潤的責問充耳不聞似的。
“不瞞兄臺講,鄙人今朝前來,確實有些話要講”,趙伯韜一邊說着,一邊隨着雙手抱拳,對着徐潤連連的作揖,一副預先要賠罪的模樣。
“要講阿拉的南洋水師就駐紮在了上海灘上”,趙伯韜接着講道:“別的不講,就說給了鄙人多少的踏實,那是數不清的”。
要說一八八四年辰光,距離阿拉大清國的北洋水師成軍還有幾年的辰光,而近現代化的南洋水師已經成立了,其中的一個駐地就在阿拉上海灘上。
這時候遠遠的,一輛洋馬車昂首闊步的駛過來,羅佳琳眼巴巴的望着它,嘴裡想招呼,只是這一忽兒,忽然像想起來什麼,她低頭看看手掌心的銅錢,無語了。
眼看着馬車裹挾着呼嘯的風聲,揚長而去了,留下了乾瞪眼的羅佳琳。
也是羅佳琳一時亂了方寸,路易手上不是還攥着一把鈔票嗎?你抽出兩張,也能尋過去僱車送他去旅館啥地方去安頓一夜,哪知道她手指尖剛剛碰到幾張鈔票,路易忽然動彈了,羅佳琳的手指尖剛剛要觸到了鈔票,忽然路易的手無意識的擡起來,倆人的手一碰,只見她的臉騰的一紅,剎那間兩朵緋紅的雲彩襲上了她的臉頰。
羅佳琳慌忙的抽回手,低下頭去,扭捏的不敢再次擡起來,這時候似乎從黃浦江江面上刮過來的寒風也小了許多,只是在自來火燈明亮的光焰下,漫天紛紛揚揚起了雪花,銀裝素裹之間,裝點得整個外灘好似童話世界。
此刻幾乎是路斷人稀了,只有梧桐樹下的一個女孩兒和一個酩酊大醉的男子,或蹲或躺,滯留在了天地間。
羅佳琳俯身給大醉不醒的路易拉了拉衣服,“唔”,這個醉漢嘴裡含混不清的嚷嚷了一聲,然後發出不輕也不重的鼾聲。
“阿拉這辰光恐怕回不去了”,羅佳琳輕聲的叫苦不迭,孤男寡女什麼的,她到顧不得多想,只是一顆心掛念着沉睡的路易。
雪花飄飄灑灑,毫不留情的落到了羅佳琳瘦弱的身軀上,她的頭髮、衣服上,漸漸的落滿了雪白、雪白的雪片兒,微微的雪風吹起,好似鉛黑色的流雲漫漫淌過去,發出了餘韻,“唔、唔、唔”,似乎整個天地間都是天籟般的歌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