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災對於整個兗州乃至整個中原地區造成的危害遠遠超乎想象,數以萬計的百姓失去了農田和收成,被迫變賣土地,用高昂的價格去換取糧食,來度過災難;而沒有購買力的貧民則徹底告別了家鄉,加入到逃荒的行列中來,甚至失去了生存的權利。曹操來不及採取簡單有效的措施來對抗蝗蟲,士兵們苦不堪言,曹操被迫重新採取對呂布的進攻態勢,來暫時緩解兗州危機,轉嫁矛盾,可是隻有少數人知道,即便是奪回了東郡和濮陽,從呂布手裡能搶到的物資也只是杯水車薪。
鄭綸的部下中,有相當一部分出身山賊,但是更多人還是從博陵跟來的難民,他們不懂得該選擇什麼樣的搶劫對象,尤其在曹操暫停了對呂布軍的攻擊之後。食髓知味,做山賊就得象個山賊的模樣,爲此郭嘉還特意讓原青州營的將士“推廣”山賊的規矩,然而事實上,這個推廣的效果並不明顯,破虜軍還是習慣性地搶劫軍隊的運糧車。這使曹操不得不狠下心來,開始進剿芒碭山。
玩過火了?鄭綸並不這麼認爲。曹操先後派遣了十餘撥正規軍,企圖對芒碭山進行根本性的剿滅,可是每一次就連外圍的防禦都無法突破。山區中到處都是獵人的陷阱,竹刀竹箭就足以使之舉步維艱,而且從來沒有遭遇到大規模的正面交鋒,甚至連山賊的影子都摸不到。鄭綸把游擊戰術玩得風生水起,瞅個冷子,打個埋伏,逐個擊破,這一戰術很快就得到了全軍上下的認可,尤其對於“敵進我退”的作戰方針,深得郭嘉等人的讚賞。
曹操逐漸地把芒碭山裡的山賊正視起來,不但立即停止了進剿,反而還撤出了樑郡的防守,把戰略重心完全轉移到了東郡和濮陽。郭嘉認爲立即出兵佔領樑郡,但是其他人都竭力反對,很明顯,那是曹操的誘敵之計,鄭綸也這麼認爲。但是郭嘉堅決主張出擊,就在委決不下的時候,曹操竟然閃電般地連攻東郡、濮陽兩城,一戰擊潰呂布!
樑郡果然是一座空城。鄭綸不得不佩服曹操卓越的軍事才能,而且很可能已經猜到芒碭山裡的實際情況,就是利用衆人短暫的遲疑,約同東郡、濮陽城中的潛伏勢力,裡應外合,擊潰呂布。呂布失了兗州,只能逃亡青徐方向!
鄭綸不禁氣沮,很明顯,呂布不是曹操的對手,可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差,給了曹操充分施展才能的機會,兗州全境又重新歸屬曹操旗下。此時鄭綸再佔樑郡,已經失去了任何戰略意義,相反,如果輕易放棄芒碭山,四面受困,無疑自取滅亡。
必須殺回洛陽!這次的意見出奇的一致,這也是逃離兗州重圍最後的機會,一旦等曹操把矛頭掉轉過來,芒碭山畢竟地域有限,曹操只要調集足夠的兵力形成包圍,便又是絕境。可是曹操畢竟是曹操,他並不忘記在樑郡以西的商丘留下一支三千人的部隊,部隊的統帥是新投奔曹操不久的于禁。
從芒碭山突然殺出了一支規模足足有兩萬人的軍隊,這讓于禁頗感意外,然而於禁從容地指揮部下避開了典韋先鋒部隊的鋒芒,轉而騷擾性地攻擊鄭綸的中軍。鄭綸軍的物資輜重之多,令鄭綸自己都感覺到有點離譜,長長的車隊蜿蜒十數裡,太史慈和華雄的幾千騎兵幾乎有點應接不暇,而如此緩慢的行軍速度顯然是極其危險的。
于禁將芒碭山的消息及時報告給濮陽的曹操,同時讓陳留、譙郡幾處軍馬隨時騷擾出擊。郭嘉立即作出調整,命令典韋專揀沿途小縣城攻佔,等待輜重糧草全部到齊,步步爲營,雖然進軍速度更慢,但是兩萬大軍集中在一起,這讓于禁、曹仁不敢輕易靠近,而曹操的主力遠在數百里外。
郭嘉及時地打出了復仇的旗號,將矛頭直接對準了徐榮;曹操恨徐榮不放虎牢關,索性便下令停止了對鄭綸的追擊,而鄭綸也非常配合地放棄了佔領沿途州縣的計劃,規規矩矩地一律繞道,秋毫無犯,十日之內,重新抵達了中牟境內。衆人的感覺各不相同,然而破虜軍重現兗州,讓徐榮感到了真正的危機,滎陽-虎牢關一線風聲鶴唳。
郭嘉斷定,這是曹操又耍的詭計,只要滎陽一開戰,勢必會留下兩面夾擊的苦戰境地,只要徐榮還能象先前那樣堅守城關,曹操就有充分的時間來調集軍隊。郭嘉下令在中牟縣城南三十里安營,鄭綸顯得有些迷惑,“現在的情況,跟半年多以前有什麼區別呢?”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半年前,徐榮突然出賣了我們,使我們全面陷於被動,那時候徐榮只有和曹操形成配合,才能致我軍於絕境,他們雖然把我們阻擊在了關東,但是最終沒有能及時把我們徹底消滅;現在就不同了,徐榮錯過了進佔洛陽的最佳時機,曹操也被兗州戰場拖累,只要我們突破滎陽,那麼以後就不愁沒機會找他們算帳。”郭嘉在半年多的時間裡,轉變了很多,少了份年少輕狂,多了份沉穩幹練,此時的他,才真正地讓鄭綸從仰慕、盲信變成了真正的信賴。
“可是,我們真的能突破滎陽?”太史慈和管亥都曾吃過虎牢關的虧,此時的憂慮也代表了所有人的擔心以及不自信。
郭嘉大笑,“正面突破確實有難度,可是,沒人說我們不能繞開滎陽!我們有在芒碭山積累起來豐富的山地經驗,爲什麼不能進入嵩山呢?半年前,徐榮採取的是進攻態勢的防守,我們想繞道嵩山的難度很大,可是現在徐榮擔心我們從正面猛攻滎陽,甚至都撤出了虎牢關的部分守軍,他可能會預料到曹操暗中的追擊,但是絕對不會想到我們直接會進嵩山,這樣一來,他們的計劃就徹底被打亂……”
典韋、太史慈的先鋒剛剛逼近滎陽,徐榮立即撤出了滎陽南山寨的守軍,全力守城;鄭綸軍只是擺開一副復仇的架勢,暗中讓主力和輜重火速轉移南下嵩山之後,又立即撤走了佯攻部隊。
徐榮不愧爲西涼軍中最善指揮的大將,察覺到鄭綸軍的意圖之後,立即做出反應,親自帶着數千輕騎連夜趕往宜陽:從嵩山繞道,必經宜陽,徐榮此舉可謂一針見血。突擊營和前鋒營在華雄的率領下,擔當了衝鋒重任,憑藉出衆的山地行軍速度,與徐榮軍拼起了速度。
然而畢竟徐榮的輕騎還是稍稍快了一步,進駐宜陽不久,華雄趕到。徐榮來不及準備防禦,毅然下令出擊,與華雄的六百勇士,在宜陽城東、嵩山西山坳展開了血戰。這是一場真正的殊死搏鬥,華雄沒有任何退路,如果被徐榮控制嵩山出口,勢必將影響整個作戰計劃,華雄身先士卒,衝在了最前面,不料徐榮的輕騎異常驍勇,幾乎可以匹敵當年的“飛熊軍”,且騎射功夫了得,又佔了人數上的優勢,華雄身上早中了數箭。
華雄殺紅了眼,高舉潑風刀,望着徐榮衝突過去。徐榮冷笑,挺槍應戰。兩人都曾是西涼軍將領,若論資歷,徐榮猶在華雄之上,此番交手卻是首次。徐榮的武藝竟不在華雄之下,惡戰三十餘合,絲毫不落下風;而華雄畢竟兵少,又失了先機,頓時陷入苦戰,身邊的將士漸漸倒下。
六百步軍勇士居然在數倍的騎兵攻擊下,死戰不退,堅持了一個半時辰,徐榮不禁也被對手近乎瘋狂的表現所深深震撼。原本不屬於同一實力對比的戰鬥,竟然拖延了那麼多時間,徐榮變得異常焦慮,催動了騎兵最凌厲的攻擊,華雄身邊的勇士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