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觸碰青石磚,發出嘶啦的聲音,北魏皇上的寢宮,傳來歡聲女子嚶嚶脆脆的聲音。
席慕涼眼中的光,恍若看我像一個瘋子,而她對我這個瘋子,卻是束手無策。
寢宮大門敞開,我走到門邊,北魏皇上穿着一身裡衣,披頭散髮,雙眼蒙了起來,在和美女捉迷藏。
美女們穿着薄紗,屋內縈繞着迷離糜爛的味道,昨日想殺我之事,恍若完全不存在,依然逍遙自在,快樂無比。
席慕涼緊緊的跟在我的左側半步之遙,這個位置,可以讓她防禦,可以擋刀。
北魏皇上的笑聲很刺耳,歡樂無邊抓美人的樣子,令我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
手中的刀,往門上一摔,發出劇烈的聲音,屋內的歡心笑語嘎然而止,十幾個美人齊刷刷的往門口望!
北魏皇上聽沒有聲音,揮着手道:“都在幹什麼?趕緊陪朕來玩,都不要命了嗎?”
十幾個美人相互對望一眼,眼中閃過害怕,“太上皇,太子妃來了,還拿着刀!”
北魏皇上不在乎,道:“拿着刀就拿着刀,她還能把朕砍了不成,你們都怕些什麼?趕緊過來陪朕玩!”
美人陪着笑:“太上皇,妾身們害怕,害怕刀劍無眼,害怕太子妃一個失手啊。”
北魏皇上蒙着眼紗,對着門口:“太子妃殺了你們,是你們的榮幸,趕緊過來陪朕玩,不然朕摘了你們的腦袋!”
“太上皇好氣魄!”我涼涼的開口道:“不相干的人都給本宮滾出去,本宮有幾句話要和太上皇說!說完了你們繼續玩,做不完你們就繼續在外面給本宮候着站着!”
北魏皇上一扯眼紗:“這是怎麼了?君敘不冊封你爲皇后了?讓你如此氣急敗壞?”
他的冷嘲熱諷,我跨了進去,裡面的美人,如魚貫一般出去,北魏皇上視線落在我手中的刀上:“還真是啊,君敘終於察覺你這個女人,生不下孩子,不是明智之選了?”
在他面前毫無規矩可言,坐在他的座位上,滿屋子裡的酒和飯菜夾雜的味道:“皇上,你這麼多年喝酒玩美人,到底自己是有心無力無暇管轄北魏,還是被拓跋君邕壓制無法喘息,讓你不得不放棄手中的權力?做一個懶散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皇上?”
北魏皇上大而化之,坐在我的對面,抄起酒壺嘴對嘴,灌下一口:“做一個不知生產的皇上,有美酒有美人,這是頂級的好,爲何還要操心所謂的國家大事?”
“你今日前來還拿着刀,該不會與朕討論在北魏的江山如畫,朕怎麼說放棄就放棄了?”
微微露齒一笑:“本宮哪裡有閒情過來跟你談這個,本宮只不過過來告訴你,你所擔憂的是不存在的!”
“本宮會讓這件事情,永遠爛在別人肚子裡,你好好的做你的太上皇,不要在生事,不然本宮恃寵而驕,吹吹枕邊風,太上皇的日子,可能只有美酒,沒有美人了!”
在這後宮之中,有孩子的女人,都跟隨他們的孩子去封地了,其他的女人,都是年輕沒有孩子的。
兔子急了咬人,更何況還是我這種凶神惡煞的人。
北魏皇上挑起眉頭,他跟拓跋濬不愧是親兄弟,說出來的話語都是相似的:“事實不會永遠爛在肚子裡,一旦有疑問,君敘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對你!”
“說來也是可笑,他愛你愛了那麼多年,到頭來轉眼是一場空,最痛苦的不是你,而是他!朕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一個在有本事的人,他也有輾轉反側得不到的時候!”
“果然天道好輪迴,蒼天誰都不饒過,蒼天是公平的做每一件事情,會讓一個人極其完美!”
他的言語中冒着酸味,冒着一絲暢快,這一絲暢快,讓我微微蹙起了眉頭:“太上皇怨氣很深,本宮怎麼就覺得你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做太上皇?”
“是不是心甘情願,還輪不到你來說!”北魏皇上十分沒有禮儀的用手抓起桌子上的肉往嘴裡塞,塞的滿嘴都是,咀嚼的時候猶如泄憤一般。
我瞧了他半響,冷嗤一聲:“是輪不到本宮說,不過本宮,有辦法會查清楚,那麼請問太上皇,什麼時候移駕別宮!”
北魏皇上咀嚼肉動作一停,雙眼變得銳利如膺起來:“今日你前來,只是讓朕給你騰地方?”
我緩慢的搖頭否認:“今日本宮前來,只是想告訴你,你們拿捏本宮的那一件事情,本宮是打算把當事人給宰了,太上皇就揣着秘密,在行宮了卻殘生,本宮覺得甚好!”
北魏皇上手中的肉往地上一摔:“你要謀殺拓跋濬,要把事實的真相永遠掩蓋,你如此歹毒的心腸,君敘知道嗎?”
“他不知道啊!”我笑靨如花:“他若知道本宮拿着刀對着你,現在哪裡會有心情上早朝,早就殺過來護住你了不是嗎?”
北魏皇上怒火沖沖:“你倒真是一個禍害,不安生,朕不找你麻煩,你卻跑過來向朕耀武揚威,朕不去什麼行宮,就呆在這裡是頂級好的,你不要白費心機了!”
我呵呵冷笑出口:“這是自古以來皇上的住處,你是太上皇,你的輝煌已經不再,輝煌既然不在,就該去你該去的地方,佔在這個地方,到底是於情於理不合!”
北魏皇上把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帶着一絲咬牙切齒:“朕是看明白了,今日你前來,除了耀武揚威,還在威脅朕,斷了朕的後路,你是在告訴朕,順你者昌,逆你者亡!”
他的手勁之大,震動桌子上的東西,嘩啦往地下落,我冷靜的說道:“太上皇知道本宮的用意,本宮就不多說什麼,太上皇自己選住的行宮,還是本宮找司禮監按照太上皇的喜好,重新蓋一間呢?”
北魏皇上擡起手指着我:“你這女子,心腸歹毒,目的惡劣,朕一定要告訴君敘,讓他知道他喜歡的女子是什麼樣的面容!”
我手往旁邊一擡,席慕涼扶着我的手臂,把我帶了起來,手中的刀,直接丟在北魏皇上的面前:“告訴他做什麼?本宮把刀給你帶來了,你要是覺得本宮不順眼,從本宮脖子上砍,砍完之後,一了百了,太平無事!”
北魏皇上氣惱,彎腰撈起刀,刀尖對我:“你真當朕不敢動你?”
眼尾輕挑,笑得張狂:“你還真不敢,你還放不下你的美酒和美人,殺了我,你們父子反目成仇,你將會一無所有!”
北魏皇上被我挑釁的散發出雷霆之怒,“你這樣的一個女人,世上有無數個女人可以替代,朕今日就殺了你……”
他說話之際,舉起手中的刀,對着我就砍來。
“小心太子妃!”席慕涼一聲驚覺,俯身替我擋刀。
我一拽她,把他拽到身後,北魏皇上的刀,停在我的面前,被擋了下來,舊景一身夜行衣,用間隔住他的刀,恭敬道:“太上皇息怒,您可以在你喜歡的寢宮裡,住到什麼時候都可以!”
席慕涼驚魂未定的看着舊景,我拍了她的手,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後退一步,北魏皇上,把刀往後一抽:“朕就說,她一個小小女子,竟敢叫囂!”
“原來朕的好兒子,把自己的死士,都送在了她面前,效忠於她,舊景,回去替朕跟新皇說,無論此女什麼身份,朕都不會承認於她,他想千史留名,就必須再娶別的女人!”
“皇后之位,也是給別的女人的,這個女人,沒有肚量做皇后,太子妃……這個稱呼極好!”
拓跋君敘當上了北魏的新皇,我還只是太子妃的稱呼,這是明擺着侮辱於我,北魏皇上如意算盤打的很是響亮。
舊景不卑不亢把劍收起來:“回稟太上皇,太上皇的聖旨,屬下會稟明皇上,具體皇上會怎麼做,屬下猜測不到!還請太上皇,耐心等待!”
北魏皇上勃然而怒:“感情朕就是叫不動你們,很好,你們真是好的很,朕自己跟皇上說去!”
舊景伸手直接攔截:“太上皇,昨日皇上把您軟禁起來,沒有他的命令,您現在不能出寢宮,當然,皇上說,如果您想移居行宮,屬下親自護送您!”
“啪!”北魏皇上氣急敗壞一巴掌扇在舊景臉上:“狗奴才,哪來的天大的狗膽,在這裡等着朕呢?”
舊景頭略微被打偏在一旁,隨即正聲道:“太上皇不願意,可以繼續在這裡呆着,皇上爲太上皇的心情着想,不想讓太上皇過於勞累,宮中諸事紛雜,太上皇處理不來,頤享天年比較合適太上皇!”
北魏皇上,手顫抖着指着他:“你們一個二個想造反,朕還沒有死,你們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嗎?”
“屬下不敢!”舊景不卑不亢道:“屬下奉命保護太子妃,效忠太上皇,造反之說,絕無可能,太上皇若無其他事,屬下先帶太子妃告辭!”
北魏皇上甩着手,怒目相視叫囂:“滾,通通給朕滾,滾得越遠越好!”
舊景轉身對我執手肱拳:“皇上說,太子妃若是玩好了,心情順暢了,就請太子妃回宮,太子妃若是沒有玩好,心情仍然不順,屬下在陪太子妃玩一會,太子妃要去哪裡都可以!”
我輕咬貝齒,剛剛拍着席慕涼的手有些用力的抓住她:“不玩啦,本宮現在心情好了,可以回去了!”
舊景立馬讓出位置:“太子妃請!”
我擡起腳步率先往外走,走出去看到院子裡的美人,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對着舊景道:“太上皇身體不適,最近不能近女色,這些美人們,找個地方先圈養起來!”
“等太上皇身體什麼時候好了,再讓這些美女伺候!”
舊景眼睛一閃,怔了一下:“是,屬下這就去辦!”
“順便把太上皇的酒也停了!”我轉着頭對着北魏皇上,滿滿挑釁與囂張:“身體不好,罪惡的源泉就是美人和酒,爲了太上皇的身體着想,這些東西就免了吧!”
“等到太上皇身體真的壯如牛,本宮到時候給他挑幾罈好酒,再送上幾個貼心的美人,好好的讓他醉生夢死,逍遙人生!”
“朝暖!”北魏皇上向我衝過來,舊景眼明手快阻攔,他隔着舊景指着我破口大罵:“你囂張到極致,你以爲你這樣,就能得到一個永久的愛?你的愛是帶着禁忌的,你的愛是不會幸福的!”
屈膝行禮:“多謝太上皇提醒,本宮現在每做的一件事情,都是讓自己的愛名正言順,太上皇,您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
“不明白沒關係,日子還久着呢,咱們可以慢慢看,總有一天你會看明白,你會發現我很幸福,哪怕是禁忌,我也不在乎!”
說完帶着席慕涼就走,留下北魏皇上在我身後叫囂,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充滿着氣急敗壞歇斯底里的味道。
把曾經的一國之君,惹毛成這個樣子,我恐怕也是第一人,對此我的心情當真詭異的好。
走出宮殿院落,宮道上拓跋君敘負手而立站在門口,一身龍袍隨着溫風飄蕩,青絲在後背鋪散開來,讓他整個人更加平添尊貴非凡,高不可攀。
見我出來,紅潤的嘴脣,微微翹起:“我還以爲,要等你許久,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來了!”
他聲音溫柔得彷彿滴水,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我還以爲殿下……不……我還以爲陛下至少晌午時分才能處理好事情,我也沒想到陛下會這麼快出來,更加沒有想到陛下良苦用心!”
拓跋君敘清冷的視線瞟了一眼北魏皇上的宮殿:“心情鬱悶,不利於心情康復,現在氣也撒了,該回去休息了!”
他沒有過來牽我的手,他在跟我保持距離,她惶恐和我的關係成爲現實,造成不可逆轉的錯誤。
我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心裡有了汗水,手指微微發顫,鳳眸不敢看我的雙眼。
我把手硬塞到他的手中,滿眼笑意的望着他,他才慢慢的拽緊我的手,我道:“我的身體沒事,你說了,我只是心情沉鬱,我的心情一好,身體自然而然跟着好!”
“你當皇上了,我不能拖你的後腿,我自然而然的要把自己的精神和狀態調到最佳,拓跋君敘,你說是不是啊!”
拓跋君敘緊了緊手中的力氣,側目凝視着我:“我想你好好的,身體好好的,人好好的,養得好好的!”
一連四個好好的,讓我撲哧一笑:“你這樣縱容我,我會好好的,我剛剛看完太上皇,他說……”
“他說的你不必聽!”拓跋君敘斷了我的話語道:“你只需要跟隨你自己的心,別的什麼都不用顧慮,就可以了!”
笑意染滿了雙眼,雙眼裡又蘊藏着淚水:“什麼都不顧,我只顧你,是現在,你也不需要我顧,這讓我很苦惱,突然之間,我不知道我該幹什麼了!”
拓跋君敘身體微微一僵,眼中閃過一抹忍痛:“好好的做你自己,開開心心在皇宮裡過日子,我也就開心了!”
我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眼裡的淚水,使勁的憋了進去:“拓跋君敘,說出來跟做出來是不一樣的,是我奢望太多!”
“你好好當你的皇上,不需要冊封我爲皇后,也不需要別人喊我太子妃,你就當我是皇宮裡的一個過客,住一住就走了!”
拓跋君敘臉色微微發沉,“你想去哪裡,我不會放你離開!”
塞到他手中的手,就算他有汗水的時候發熱,也暖不了我的手,我使勁用力一抽,從他的手中脫離。
看着她慢慢的後退:“我就在北魏的皇宮裡,我等待一個答案,等答案來了,我就走……”
“至於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我最快樂的日子,在雷音寺,在蜀地竹海,也許我會再回到這兩個地方,拓跋君敘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奢望這些種種!”
“沒有奢望就不會有失望,沒有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傷不了我,我後悔了,我竭力撕心裂肺的我在後悔!”
我真的後悔了,短短的幾天我的心情跌宕起伏,每上升一下,都是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出鮮血來,血淋淋的面目可憎,我害怕長此以往,我就不是我了。
拓跋君敘眼中的痛苦之色,就算掩蓋得極好,也是絲絲露出,溫柔的聲音啞了:“不要後悔,一切皆是我的錯,與你無關!”
我後退,我憋住的眼淚,看着他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我笑着哭了:“是啊,一切都是你的錯,如果當初你不是斬金截鐵,說給我依靠,如果當初你不是義正言辭,傾慕於我,我不要嫁你!”
“我不會放下心房接納你,我把心赤裸裸的剝開給你,然而呢?現在變成什麼樣子?隨便一個人,隨便一句話,就讓你妥協了,就讓你止步不前,拓跋君敘對我公平嗎?對我公平嗎?”
拓跋君敘站在原地,微微閉了閉眼,雙手慢慢的圈握起來:“皆是我的錯,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你不公下去!”
我狠狠的木吶的笑出聲來,嘲弄道:“你膽小了,你害怕了,就算最後給我一個交代,也不純粹了!”
“拓跋君敘啊,我的滿心歡喜,被你狠狠的踩在腳下,我的滿心歡喜,在別人的質疑之下,變成了傷痕累累!”
“就這樣吧,無論最後結局怎樣,你我終究是輸家,沒有任何人贏,謝謝你,給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讓我不必看他人的臉色,可以恣意的活着!”
“阿暖!”
拓跋君敘痛苦萬分地呼喚了我一聲。
我轉過身,與他相同的方向走了起來,使勁的眨着眼睛,使勁的抹着眼淚,怎麼也把眼淚擦不乾淨,眼淚波濤洶涌猶如河水氾濫,無論怎麼堵,都是堵不住的。
一路行走到他住的寢宮,脾氣暴躁的把他寢宮裡的畫像給撕了,撕成碎片,扔在腳下狠狠踩踏。
席慕涼在一旁看得心驚,直到我跌坐在地上,她才坐下來陪我規勸着我:“太子妃……”
“你可以叫我名字!”我呆呆的望着外面:“太子妃,一個可笑的稱呼,他都不要我了,在稱呼太子妃,諷刺的很!”
席慕涼拿着帕子擦着我的臉頰,停頓了一下,道:“姑娘,陛下不是不喜歡姑娘,恰恰相反,陛下深愛的姑娘,不想跟姑娘有任何遺憾,沒有不要姑娘!”
“他就是不要我了!”我重複着這句話:“他要是要我,要是沒有動搖,他不會這樣待我,慕涼啊,懷疑的種子一旦種在心裡,它就會在心裡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一直到衝破心理的禁錮!”
“在他的心中,不管我和他的關係最終如何,現在橫在我和他之間,就是一根刺,一根可以讓我和她鮮血淋淋的刺!”
“我找人殺拓跋濬行不通了,他死了,這根刺只會更深,不會解除,你看,這次不是我懦弱,是別人懦弱,別人懦弱的讓我害怕,兄妹怎樣?與我又何干?”
兄妹怎樣?
與我何干?
我從出世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是身不由,我沒有讓他們生下我,都是她們一廂情願,要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從我接觸這個天下開始,這個天下就充滿了黑色,沒有五顏六色,我好不容易捱到了有五顏六色,一波黑暗,直接把我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席慕涼跟着眼睛紅了起來:“姑娘,陛下是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任性妄爲,事情真相大白之後,陛下就沒有顧忌了!”
“陛下怕姑娘承受不住來自天下人的恥笑,在後世的傳說之中,會把姑娘寫成一個禍國殃民的人,這是陛下不願意看到的!”
“陛下愛您多年,能和您在一起,他比任何人都要歡樂,他比任何時候笑容都多。在您和他這樣的關係之中,他比任何人都要痛,他還不能讓別人看到了他的痛!”
“姑娘,奴婢求求您,不要說這麼傷人的話,奴婢陪您慢慢的等,陪您等,一直等到真相大白,萬一……是不好的真相,您要離開皇宮,奴婢跟您走!”
呆滯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慕涼,你這一輩子都愛着他,爲何不告訴他?你根本就不需要跟我走,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席慕涼苦苦的一笑:“一個人心中沒你,無論你說再多的話,依然不會有你的位置。與其撕破臉,祈求一份自己得不到的愛,還不如把愛深深的藏在心中,看他幸福…幸福,看他憂慮憂慮,看她歡樂…歡樂!”
“奴婢能伺候他心愛的女子,已感恩上蒼,奴婢真的無所求,一丁點乞求也沒有,只想……站在遠方,看着他便好!”
“你真是傻姑娘!”我輕聲道:“你應該壞起來,趁此大好機會,鑽進他的心裡,使勁的說着我的不是,趁虛而入纔是!”
席慕涼手摸在我的手臂上,來回的揉搓:“奴婢不知趁虛而入是何意思,所以不會趁虛而入,姑娘,你不要這樣說,你這樣說奴婢會哭的,你哄不好的!”
“那你哭吧!”我雙眼通紅的看着她,哽咽道:“我不哄你,你哭吧!”
席慕涼沒有哭,帶着一絲哭腔撒嬌道:“沒有人哄,奴婢纔不哭,沒有人哄,姑娘也不要哭,不要讓人笑話去!”
“好!”我狠狠的抹了一把眼角:“我們都不哭,在整個北魏皇宮,哪個宮殿最好,哪個宮殿陽光最足,人又少?”
席慕涼對我突如其來的變化怔了一下,思量了片刻道:“朝華臺,整個北魏皇宮建築最高的地方!”
“陽光最充足的地方,冬日也許會有些寒冷,姑娘要過去住嗎?”
我從地上爬起來,環顧了這個我住了幾天的屋子:“這是陛下的房間,不是我的房間,我住在這裡也是挺沒意思的,朝華臺若是沒有,你找人拾到拾到,我們這就過去!”
席慕涼隨即從地上站起來:“要不要和陛下商量一下?”
“不用了!”
我拒絕商量,這件事情沒辦法商量,他與我拉開距離,我與其死乞白咧的賴着他,還不如主動離他遠遠的。
當天晚上我就住進了朝華臺,明月當空,站在高高的臺上,裹着厚厚的衣裳,望着星辰遍佈。
月光傾灑,讓整個皇宮籠罩在銀色之中,在這一刻,我的心出奇的平靜,平靜的彷彿不像我自己一樣。
席慕涼拿來湯婆子,包裹好送到我的手邊,我垂下眼簾,看見高臺之下,拓跋君敘正在昂頭望我。
一陣風吹起,我的髮絲飛揚,衣帶飄拂,我和他就像在這高臺的距離,隔着天與地,只能遙遙相望,彼此觸碰不了。
夜涼如水,我鑽進被窩,他還在下面張望,我躺下睡着,他還在下面張望。
就這樣,我躲在高處,他站在低處。
彼此相望一天過着一天,過了半月有餘。
樹上枯枝,被狂風暴雨打了下來,天上下起了冷子,打在屋頂上啪啪作響。
前方戰事傳來喜訊,新羅節節敗退,拓跋君邕在新羅敗退途中,攻打了北周,一鼓作氣,拿下了新羅十三城,以及北周的兩城!
北魏不但戰士們受到鼓舞,就連北魏的百姓也在亢奮之中,認爲自己所處的帝國強大,自己家的疆土擴張是一件榮耀的事。
百姓們紛紛拿出自己冬日的餘糧,貼補前線的戰士,宮中縮減開支,北魏皇上的美人遣散了一半出宮,美酒,是我吩咐的那樣,北魏皇上沾染不了半分。
我沒事出去溜達的時候,偶爾會在宮女和太監的耳語之中,聽見我的兇狠的名字。
拓跋君敘沒有冊封我爲皇后,彷彿對於我的事情,緘口不言,我的身份正如北魏皇上所言,可以在皇宮裡橫着走,卻又是在皇宮極其尷尬的。
因爲沒有冊封爲皇后,見到的我的人依然喚我一聲太子妃,令人尷尬又奇怪的稱呼,我還不能說一個不字。
宮女和太監閒話家常的時候,會替北魏皇上可憐,可憐他一生爲國效勞,最終落個軟禁的下場,連個知心人都沒有。
我聽後笑了笑,北魏皇上在寢宮之內罵的太厲害了,把自己的所有不容易都罵了出來,這人呢,總是同情弱者。
二十日,元恂回來了!
風吹得他的小臉有些乾裂,用手去捂着他的臉,他眼神有些失落:“姑姑,我沒有殺了他,殺不了他!”
他的臉冰涼冰涼的,席慕涼忙不迭的擰起熱的帕子,我細細的擦過他的臉,替他擦上潤膚的香膏:“沒關係,他命不該絕,四姑姑想岔了,是姑姑不該讓你去殺他!”
元恂冰涼的小手,拉住我的衣袖:“是我不好,是我膽小,是皇叔派了不止兩個人跟着他,是皇叔一直都知道,姑姑要殺拓跋濬,在我派人和我親自去的時候,那些人都逗着我玩呢!”
“真正的拓跋濬早已逃脫,與他們分道揚飆,我根本就找不到,耽擱了二十天,他們不願意玩了,才告訴我真相!”
“姑姑,沒了孃親,你說我怎麼這麼笨,這種事情,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卻耽誤了二十日時間,我怎麼那麼沒用啊姑姑!”
我把他摟在懷裡:“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姑姑的錯,是姑姑沒有安排好,就貿然讓你去!你不必自責!”
元恂在我的懷裡,使勁的蹭了蹭我:“姑姑,我想孃親了,我們去找父親,孃親死了,他從來沒有入我的夢,我想他一定是跟着父親了!”
“我們去找父親,去找父親就能看到孃親,我要讓孃親心疼,心疼我沒有他,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姑姑,你陪我去找父親好不好?”
他脆弱的樣子,讓我心裡犯疼,點頭:“好,明天我們就去找你父親,到時候看到你孃親,狠狠的責罵他!”
元恂聽到我的承諾,從我懷裡退出來,抹着眼淚:“那我去準備,明天來接姑姑!”
“你在我這裡歇下,我讓別人去準備!”
“不!我自己親自準備,我要好好的照顧姑姑,姑姑身體不好,舟車勞頓一定要妥善!”
他言罷,便直接跑開了,我叫都叫不住。
我目送元恂消失不見,席慕涼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姑娘真的要去邊關嗎?將軍在邊關雖然戰勝,但是天寒地凍的,終究不利於姑娘的身體!”
“小孩子就要慣着寵着!”我泛起一抹寵溺的笑:“我讓他去殺人,這件事情我很自責,也讓他很有挫敗感!”
“他要去見他的父親,這是一個他小小的願望,左右我在皇宮裡也無事,陪他見上一見,又何妨呢?”
“那陛下那邊?”席慕涼說出自己的擔憂。
我眼中一抹冷意劃過:“你剛剛沒有聽到元恂在說什麼嗎?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相信我現在要出宮的這件事情,已經傳到他的耳朵中!”
“他現在之所以沒來,他在思量着,這個天氣我出去之後身體會怎樣,他在思量着,我出去之後心情也許會好,你的陛下,比任何人都聰明,聰明的無以復加,只不過不肯表露出來而已!”
席慕涼完全沉默下來,過了良久才道:“奴婢去給姑娘收拾行裝,多帶幾件厚實的衣裳!”
我微微額首,席慕涼退了下去。
當天晚上,拓跋君敘踏着一地的月色第一次推開我朝華臺的門,一身華服,恍若我第一次見他。
我和他相視而坐,直到我手中的湯婆子涼,他才輕啓紅潤的嘴脣:“再過幾天就會下雪,道路非常溼滑難走,你去邊關,會病倒在路上!”
嘴角一斜嘲弄道:“想知道真相的你,耍着元恂,讓他一個小小的孩童受到重創,我覺得這並不是明智之選!”
“是與不是總是要查清楚!”拓跋君敘長長的睫毛低垂,掩蓋了自己眼中情緒,讓我瞧不見,聲音平波如涼:“元恂還太小,被明星稀和哥哥保護的太好,需要一些挫折,方能成大事!我打算立他爲太子,所以有必要的挫折他必須要經受!”
“他根本就不屑一顧的做太子!”我的聲音也逐漸的冷了起來:“拓跋君敘,你心中的刺越來越大,我能知道你費盡心思,拓跋濬已經到了哪嗎?”
拓跋君敘睫毛一直微垂,涼涼的聲音從他的嘴裡溢出:“到了新羅,他臨行之前跟我說過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聽到那個女子的名字,我更加要知道真相。”
“把一切查清楚,對你我都是公平的,你我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不是偷偷摸摸被別人下了詛咒一樣!”
我停頓了一下道,冷冷的聲音向他射了過去:“離拓跋濬回來還有很久,我去邊關,拓跋君邕在攻北周,也在攻打新羅,新羅的一小半城已經進了北魏口袋。我去了正好藉機去看看我所謂的母親,陛下要查明真相,現在橫加阻攔我出去,就很多餘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