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香這才走了進去,餘雅藍皺着眉頭坐在牀邊,看到憐香進來,報怨道:“我餓醒了,你知道廚房在哪裡?吩咐做些吃的來給我罷。”
憐香答應着,這時玉盤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小姐說“吃的”,立刻睜大眼睛道:“哪裡有吃的?”
餘雅藍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個吃貨,沒有吃的,你再不會醒來。”
玉盤不好意思的擦擦流出來的口水,羞澀的說道:“小姐,玉盤也實在是餓了。”
憐香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吉慶的聲音傳進來,“吉慶請少奶奶安。”
“進來罷。”餘雅藍連忙的喚道。
吉慶躬身進來打了一千道:“少奶奶吩咐吉慶做的事情,吉慶已經吩咐下去了,工匠們說,這是一個細活,就算再趕,也要十天的時間,我逼着他們縮短到了五天,還請少奶奶稍侯。”
餘雅藍點點頭,欲說什麼,卻又不好意思起來,看着玉盤。玉盤因爲餓極了,頭腦也變得聰明起來,走到吉慶身邊,問道:“吉慶主管,少奶奶的房中,怎麼連一些吃的也沒有?”
吉慶一拍自己的腦袋,陪着笑道:“是小人疏忽了,小人這就去吩咐廚房做些精美麪食過來,少奶奶稍待。”
玉盤連忙說道:“有沒有現成的,快點送來罷。”
吉慶答應着。飛也似的跑了出去。片刻之間,吉慶帶着兩個小扎着小鬏的丫頭疾步跑了過來。兩個小丫頭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手中各提着一個食盒,放在桌上之後,又施了一禮,吉慶擺擺手道:“你們退下罷,吩咐廚房,現在開始做少奶奶晚上的飯,少爺回來吃飯。”
那兩個小丫頭答應着,連忙的退了下去。憐香趕緊的打開食盒,裡面各色精美的點心,散發出香氣,餘雅藍只覺得喉嚨中,有小蟲向上爬一般,口腔之中,口水氾濫,她偷偷嚥下一口口水,斯文的拿起一塊點心來,吉慶在一邊看了,連忙的說道:“少奶奶還有什麼吩咐?如果沒有什麼事,吉慶去接少爺了。”
餘雅藍點點頭,“去吧,去吧。”恨不能吉慶立刻就消失,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看着吉慶的身影消失了,立刻一大口咬下去,來不及嚼,喝了幾口茶便送了下去。憐香看着,連忙的勸道:“小姐,慢些,慢些,還有很多呢。”
玉盤那邊,再顧不上斯文,一伸手,兩塊點心就塞進了嘴裡,嗚咽着說不出來話來,噎得直伸脖子,氣得憐香伸手就要打她。
餘雅藍好不容易將肚子裡的餓氣壓了下來,又吃了幾塊,喝了一杯茶,方纔緩和氣息道:“憐香,你也不要打她,着實是餓壞了。”玉盤連連的點頭,喝下一杯茶水,方纔緩過氣來。討好的遞給憐香一塊點心道:“姐姐,你也吃一些吧。”
憐香生氣的一拍她的手,惱火的說道:“我再不會像你這樣,連主子也不放在眼裡了。”
玉盤撇撇嘴,委屈的說道:“我跟着小姐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憐香姐姐又跟着太太,又跟着小姐的,當然能忍耐這些了。”憐香聽着玉盤說的不像話,伸手狠狠的拍了她一下。玉盤疼得真咧嘴。
餘雅藍勸道:“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我從前跟我家太太在家的時候,雖然貧窮,太太卻從不曾這樣餓過我,就是那菜葉窩頭,也是盡我吃飽。如今進了大戶人家,以爲自己享福了,卻不料,第一天就餓肚子,讓你們也跟着我受苦了。”
憐香聽着餘雅藍說着可憐,忍不住紅了眼圈道:“是奴婢無能,讓小姐受委屈了。”
“傻丫頭,這事怎麼能怪你呢。”餘雅藍恨恨的說道:“我仁慈待她,想不到她卻背後玩陰的,她不仁,休怪我不義。咱們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天色還亮的時候,海祥雲在吉慶的攙扶下,慢慢的來至新房,餘雅藍正在房中坐着,吃了一些點心,雖然不餓了,卻總有一些沒吃東西的感覺。看着海祥雲回來,連忙的迎上去道:“海三公子,又喝多了吧?”
海祥雲衝着餘雅藍嘻嘻一笑,“餘小姐,我哪有喝多啊,只是有點不受控制罷了。”
餘雅藍皺着眉頭道:“還說沒喝多,站都站不穩了,吉慶,你將少爺放在牀上,吩咐廚房做些醒酒湯來。”
憐香,玉盤此刻也習慣了許多,幫着吉慶將海祥雲放在牀上躺好,餘雅藍看着海祥雲皺着眉頭的樣子,怕他要吐,連忙的吩咐道:“玉盤,你快將那痰盂拿來,少爺大概要吐了。”話沒說完,海祥雲一個翻身,“哇”的一聲,便吐了滿地。
餘雅藍氣得發怔,屋裡立刻氣味燻人,她連忙的捂着鼻子站到一邊,憐香,玉盤雖然也覺得有些噁心,卻是沒有辦法,一個趕緊的拿來掃把,一個趕緊的爲海祥雲脫去濺上污穢的外衣。
這時候,在門外侍侯的幾個小丫鬟,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玉盤,憐香忙碌,甚至連餘雅藍也親自動手,將窗子打開,卻是一動不動。吉慶吩咐了廚房之後,生怕少爺會吐酒,趕緊的跑回來,看到這幅場景,氣得揚起手來,“啪啪”幾個巴掌下去,怒罵道:“你們是瞎了眼,還是斷了手腳,買了你們來,是站在這裡當泥人的嗎,這樣的事情,怎麼會讓少奶奶親自動手,想必你們在這府裡也呆煩了,來人!”
遠遠守着的幾個家丁聽到吉慶那怒氣沖天的喝聲,心中惶惶,連忙的跑過來,吉慶指着那幾個丫鬟,罵道:“把這個幾個斷手斷腳,瞎了眼,看不到主子的奴才拖出去,狠狠的打一頓,拿了賣身契,送到窯子裡去,讓她們正式做那手腳不會動的人!”
那幾個丫鬟被吉慶打得也蒙了,聽着要將她們送到窯子裡去,嚇得一齊跪倒哭喊道:“主管,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饒了你們一次,難保你們不會有第二次,來人,拖下去。”吉慶此時積在心中的氣,一齊的發作起來,那些家丁們看到吉慶一幅凶神惡煞的樣子,也不敢上前解勸,只好拉着那幾個丫鬟向外走去。
憐香搖搖頭,這些丫鬟們也着實的可惡,現在看來,又實在的可憐,她不由想到小姐曾經也對她用過這一招,不知道,吉慶是真的要將她們送去,還是故意嚇唬她們,看吉慶此時的臉色,鐵青一片,看樣子,這幾個丫鬟是清白不保了。
這時候,一個輕柔卻堅定的聲音緩緩的響起,“且慢。”
家丁們愣了一下,吉慶主管從來很少發脾氣,發作起來的時候,除了少爺,卻沒有人敢攔阻,此時少爺醉得不醒人事,誰敢這樣的大的膽子,竟然叫且慢?
吉慶聽着聲音,慢慢的迴轉身去,通紅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待看清是餘雅藍時,那張冰涼的面容立刻緩和了下來,語氣雖然還是暴戾,卻是柔和了許多,“少奶奶,這些丫頭們,眼裡沒有主子,只有狠狠的懲罰了,其餘的下人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我知道你也是爲着咱們府上好,只是咱們海府一向仁慈待人,你打她們一頓,想必她們也受到教訓,再送到窯子裡,就有些過了,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從此就要斷送了,這樣想來,似乎懲罰的有些狠了,不如,就照吉慶主管說的,狠狠的打一頓,革了她們一個月的俸銀,如果再表現出怠主的事情,隨着吉慶主管發落,我再不說話,你認爲如何?”餘雅藍輕言軟語的說道,絲毫沒有半點少奶奶的架子,彷彿在與吉慶商議一般。
吉慶連連點頭,“一切但聽少奶奶的,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拖下去!”
那些家丁們邊才如夢初醒,被罰的丫鬟如得到了大赦一般,齊齊的磕頭如搗蒜,“多謝少奶奶仁慈,多謝少奶奶仁慈……”
“下去吧,”餘雅藍擺擺手。此時房中的氣味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憐香又抓了一把百合放在房中的鼎爐中,漸漸的一股淡淡的花香飄了出來。海祥雲微微呻吟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早有廚房將醒酒湯送了過來,憐香,玉盤又侍侯着海祥雲喝下,半晌,他才清醒過來,卻是渾身無力,躺在牀上,看着屋裡的人,說道:“我這是在哪裡了?”
“在哪裡?在你的家裡啊。”餘雅藍冷冷說道,此時的語氣與剛纔赦免奴才的時候,竟然判若兩人。
吉慶有些詫異的望着餘雅藍,憐香卻是悄悄的一推吉慶道:“吉慶主管,有些事情,咱們到外面聊吧。”說着話,拉着還在一邊傻看的玉盤,向屋外走去。
餘雅藍看着她們在外面輕輕的將門關上,心中一陣的委屈,坐在窗下的坑上,卻不說話,只是冷着眼,望着皺眉噘嘴的海祥雲。
海祥雲躺在那裡,頭昏昏沉沉,動一下彷彿天旋地轉般。他不由得低聲呻吟起來。餘雅藍剛開始並不理他,海祥雲卻是越來越大聲了,而且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不雅。
餘雅藍沒有辦法,冷淡的問道:“海三公子,哪裡難受,要不要請郎中來瞧一瞧?”
海祥雲低聲道:“不用了,只是頭痛欲裂。”
“你也知道頭痛欲裂啊?我還以爲你是千杯不醉呢。”餘雅藍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這樣的話,雖然是責備,卻聽着像是關心,嗔怪一般。
海祥雲強撐着身體就要起來。餘雅藍趕緊上前扶着他道:“怎麼了,又要吐嗎?”海祥雲搖搖頭,“哪敢再吐啊,方纔差點把少奶奶薰壞了,我可不敢再了。”
餘雅藍惱怒的瞪了他一眼,立刻放開扶着他的手,海祥雲“哎呦”一聲,坐立不穩,便歪倒在牀上了。
餘雅藍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見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走到桌邊到了一杯茶端到海祥雲的面前,“海三公子喝杯茶吧,再清醒清醒。”海祥雲做出無力的動作,一雙鳳目無辜的望着餘雅藍。
餘雅藍心中呻吟了一聲,“造孽。”只好側身坐在他的身邊,輕輕扶住他,喂他喝了幾口茶水。海祥雲輕吁了一口氣,臉了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餘雅藍這會已經摺騰出了一身汗,她輕拭了額角的汗珠,剛要轉身離開,卻被海祥雲一把抓住了玉腕,餘雅藍立刻羞的滿面桃花,心裡如有七八個小鼓在那裡咚咚直敲。餘雅藍掙了一下,沒有想到海祥雲看着文文靜靜,力氣竟然如此之大。
餘雅藍不由得輕呼道:“公子,你弄疼我了。”海祥雲卻並不鬆開,反而手臂使勁,將餘雅藍拉到了自己的懷中。餘雅藍聞着海祥雲身上淡淡的酒氣,只覺得俏臉就如燒起來一般。頭眩暈的彷彿飄起來。餘雅藍還要掙扎,海祥雲卻是抱得緊緊的。餘雅藍雖然不情願,也只好任他抱住了。
憐香站在房外,聽着房內微微的動靜,臉頰有些羞紅。玉盤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不高興的說道:“憐香姐姐,你把我拽出來做什麼?你沒有看到剛纔海三公子吐的污穢,如果再吐了,小姐一個人怎麼應付?”說着,就要推門進去。
氣的憐香一把拉住她,恨恨的戳着她的腦門罵道:“你這個不開竅的豬!”玉盤恍然有些明白,不由得也羞紅了粉臉,低頭跑到一邊,再不說話了。
這時候,廚房遣人來問在哪裡開飯。玉盤一聽飯,立刻口中口水嘓嘓作想,又怕憐香聽見那她,強忍着沒有過來。
吉慶望望憐香,徵求道:“憐香姑娘,飯擺在哪裡?”憐香立刻說道:“就擺在這裡吧。”吉慶立刻吩咐着。待下人走遠了,方纔問道:“憐香姑娘,你覺得咱們今晚能抓到證據嗎?”
憐香搖搖頭,“你以爲廚房裡的廚娘們都是傻子嗎?今晚姑爺在家吃飯,她們如果敢做出中午那樣的飯菜,真是狗膽包天了。”
吉慶不由有些着急的說道:“那如何是好?明日少爺還要出去應酬,別少奶奶又捱餓,就是吉慶的罪了。”
憐香剛要說話,餘雅藍的聲音在房內輕鬆響起,“憐香,打些水來,給少爺擦擦臉。”憐香不敢怠慢,連忙的去打水了。
玉盤那邊聽到動靜,推開門,走到內室門口,輕聲問道:“小姐,姑爺,方纔廚房來問,飯菜擺在哪裡,憐香姐姐已經吩咐擺在這裡,小姐,姑爺還有什麼吩咐?”
“嗯,擺在這裡也好,少爺吃醉了酒,身上也沒有力氣,吩咐着做些清淡的來。”
“是。”玉盤答應着,聽着小姐的口氣已經有了些許的不同,心裡不由得胡思亂想一通。憐香端着水,看到玉盤魂不守舍的樣子,喝道:“玉盤,你精神恍惚的,要作死啊。”玉盤被憐香猜中了心事,臉頰更是緋紅一片,扭着頭,就跑出去了。
憐香進房的時候,餘雅藍正坐在窗下的炕上,手裡拿着一個鞋樣子,海祥雲躺在牀上,睡眼朦朧,身上蓋着灑花的錦被。看到憐香進來,餘雅藍輕輕說道:“你去侍候少爺抹把臉,飯菜來的時候,端着湯給少爺就可以了。”憐香一邊答應着,一邊做事。
餘雅藍自己走到外間,吉慶連忙上前問道:“少奶奶,有什麼吩咐。”“沒有,我在這裡坐一下。”餘雅藍臉上帶着微笑,卻是心急如焚,“這飯怎麼還不來啊!”
晚飯剛剛吃完,就見吉慶急急忙忙的走出去。餘雅藍端着茶,詫異的問道:“吉慶,你有什麼事情?”
吉慶趕緊收住腳步,恭敬的回道:“通常晚飯之後,是那些婆子丫鬟回話的時候,小的知道她們習慣了去楊媽媽那裡,所以趕着過去,吩咐她們過來給少奶奶回話。”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餘雅藍皺皺眉頭,這海府的事務越來越多了,這管事管的還真多。不知道那楊媽媽是如何應對這些事情的呢?
吉慶見餘雅藍沒有反對,連忙的起身就要過去。餘雅藍卻攔住他道:“你叫他們過來,回的事情,我也不甚明瞭,這樣吧,我們今日先去楊媽媽那裡看看。”吉慶愣了一下,不敢違抗,只好引着餘雅藍慢慢的向着楊媽媽的院落而來。
還不曾走到楊媽媽的院落,就見那些下人們,三三兩兩的往這邊而來,看到餘雅藍,不由爲難的站住了。
餘雅藍卻笑道:“你們還是去楊媽媽那裡回事吧。”那些下人方纔忐忑不安的進到楊媽媽的院中,等待着楊媽媽的召喚。
楊媽媽一臉傲然的坐在房內,端着一杯茶,慢慢的抿着,外面的下人越來越多,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喧譁一下。楊媽媽喝罷了茶,正準備叫府中的大管事進來,小丫頭珠兒悄悄的俯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楊媽媽不由得變了臉色,立刻站起來,緊張的問道:“她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