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少爺恕罪,憐香知錯了!”憐香趕緊的撿起來,一邊賠罪,一邊輕輕的拍打着。
“憐香,天晚了,你下去吧,好好的將那圖樣再研究一下,不要做壞了,我也就這一塊好料子,別的再也不如它貴重了。”餘雅藍擺擺手,吩咐道。憐香趕緊的施了一禮,匆匆走出來,坐在自己的牀上時,方纔鬆了一口氣。
海祥雲覺得今天府裡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他重新坐下看看餘雅藍,又聽聽外面的動靜,餘雅藍再不看他,海祥雲實在忍不住了,嗖的提高聲音問道:“藍姐兒,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餘雅藍強忍心中的壓抑,微微一笑,“相公,您只管忙着鋪子裡的事罷,府裡的事相公就不要擔心了,天色不早了,相公,累了一天了,早點安歇罷。”
海祥雲還要再詢問,看着餘雅藍已經輕輕的鑽進了被窩,俏臉朝裡,顯然是累了,海祥雲“哼”了一聲,自己也趕緊的鑽進被窩中,將手搭在餘雅藍的腰上,撫着她的腹部,慢慢的睡着了。
同仁院內,金玲因爲昨日受傷嚴重,天色蒙亮之時,尚未起來,就聽着院內一陣尖銳的聲音響起,“已經到這個時辰了,你們這些奴才還不起來,看着我這些日子不好,一個個的趁機偷懶,我瞧着,你們的皮也是癢癢了,一個個的小心着,等我大好了,我將你們的皮一個個揭了!金玲,你死了嗎!”
金玲嚇了一跳,一骨碌的坐起來,院子之中一片的安靜,金玲以爲自己做了噩夢,擦了一把冷汗,剛剛想重新躺下,就聽着房間的門咚的一聲被踹開了,楊媽媽一臉冷青的衝了進來。
金玲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彷彿停止了一般,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楊媽媽看着金玲那包得嚴嚴的臉龐,陰側側的笑道:“我到要看看,你究竟受了多大的傷,包得這樣的嚴實!”一邊說着,一邊伸出瘦而乾癟的手指,向着金玲臉上的紗布抓來!
金玲尖叫一聲,趕緊就往一邊躲開,柳郎中昨日說過,結了疤,讓它慢慢的自然脫落,便不會留下痕迎,如果是再強行揭下,臉上就要永遠的留下印子了,如果被楊媽媽這一張鷹爪給折抓上,紗布內的藥粘着肌膚,就是有大羅金仙,只怕金玲也要破相了。
楊媽媽看着金玲竟然躲開,心中大怒,立刻又上前一步,伸出巴掌便重重得打在了金玲的臉上,金玲只覺得一片金光閃閃,眼睛頓時黑了一下,臉上也劇痛起來。
她慌忙的翻身下牀,捂着臉尖叫着躲着楊媽媽的侵襲,此時院子裡的婆子們聽着金玲的慘叫,有幾個膽大的連忙透過窗子往裡瞧,看着楊媽媽拼命的要去揭金玲臉上的紗布。
趙媽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這楊媽媽是不是摔了那跌,摔得失去神質了,看她的樣子,不將金玲折磨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王媽,你偷偷的去回一下少奶奶罷,真是出了事,咱們都不好過啊!”
王媽看看大夥,心中老大的不樂意,又不敢違抗趙媽的話,只好不情願的一步一挪的往着飄逸閣走去。那邊趙媽看着,心急如焚,恨恨的說道:“你這個老東西,平日分吃的,分賞銀,你那腿跑得比兔子還快,你趕緊回來,我自己去!”
王媽一聽,連忙的跑了回來了,再不理會趙媽的責罵。趙媽又暗罵了幾句,撒開腿,哆嗦的就往着飄逸閣跑去。
此時海祥雲剛剛起牀,坐在那裡正在靜神,只聽着外面一個悄悄的聲音叫道:“憐香姑娘,憐香姑娘……”
海祥雲心中微微一動,回頭看看餘雅藍,沉睡着還不曾醒來,他悄悄的走下牀,來至窗前,貼着窗子屏息聽着。
憐香走到門外,問道:“這位媽媽,可有何事?”
趙媽看看屋子裡面,悄悄的問道:“憐香姑娘,少奶奶可起牀了?”
“不曾。”憐香搖搖頭,“媽媽,又出了什麼事!”
“唉,老奴們也是沒有辦法,纔來打擾少奶奶,這楊媽媽一大早起來,便跑到金玲的房間,又打又罵,現在追着要撕金玲臉上的紗布,姑娘也知道,金玲昨日受的那傷,若是這紗布撕下來,只怕金玲的臉上便永遠的留下印子,好好的一個姑娘,也就毀了。”趙媽嘆息着,“老奴也是看不過去,這才悄悄的來回少奶奶,姑娘,您看這……”
憐香皺着眉頭,爲難的看看房內,悄聲的說道:“實在不瞞着媽媽,少奶奶昨日便因爲楊媽媽這事,已經氣得吐了,少奶奶現在是有身子的人,萬一有個好歹,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再也活不了。”
“啊,少奶奶現在可好些了?”趙媽驚訝的問道。
“柳郎中瞧了,還好沒有大礙,只是再不能生氣了。”憐香又搖搖頭,“這楊媽媽也太過份了一些,簡直就是依老賣老了。”
“姑娘,這……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金玲姑娘被毀容了啊。”趙媽看着憐香,哀求道:“這樣吧,要不請姑娘過去一趟,或許看在少爺少奶奶的面子上,楊媽媽也能怯着點姑娘。”
憐香想了想,點點頭,吩咐了玉盤幾句,方纔隨着趙媽急急的去了。
同仁院內,楊媽媽坐在桌子邊,喘着粗氣,金玲站在角落裡,驚恐的望着楊媽媽,口中哀求道:“楊媽媽,奴婢知道錯了,楊媽媽饒了奴婢罷。”說着,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頭。
屋外的婆子也擠在門口,擔憂的看着屋裡,卻又不敢說話,楊媽媽平息了一下,指着金玲說道:“饒了你也成,你現在就將你臉上的那塊紗布撕下來,我倒要瞧瞧,你傷得有多重!”
“楊媽媽,奴婢傷得不重,只是這紗布撕下來,奴婢就沒臉見人了。”金玲哭着,額頭之上,已經微微的滲出了血絲。外面有個婆子實在看不下去了,衝着屋內勸道:“楊媽媽,金玲還年輕,氣着楊媽媽了,讓她給楊媽媽賠罪,任憑楊媽媽處置,楊媽媽就饒了她罷。”那些婆子們也都點點頭,齊聲道:“楊媽媽,便饒了金玲罷,這紗布一撕下來,金玲的臉也就毀了。”
“住嘴!”楊媽媽瞪着血紅的眼睛衝着門外的婆子們怒喝道:“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講話,你們想出頭是罷,好,等我收拾了她,再來一個個的收拾你們!什麼時辰了,還在這裡杵着,府裡發着俸銀,是讓你們在這裡看戲的!”
那些婆子們嚇得立刻噤了聲,嘆着氣,轉身幹活,王媽站在窗子下,着急的看着院子門口,這趙媽請少奶奶,怎麼還不來!
楊媽媽休息了一會兒,力氣又恢復了過來,她站起來,冷笑的逼近金玲,金玲縮在角落裡,睜大眼睛,惶恐的看着越來越近的楊媽媽,那一張白中透青的臉,此刻看來,是那樣的恐怖。
楊媽媽獰笑着,伸出細細的手指,就抓向金玲面上的紗布,金玲眼中淚水不停的滑落,此時的她,再也沒有掙扎的勇氣,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淚水浸溼了面上的紗布。
窗外的王媽微嘆了一聲,也閉上了眼睛,她實在不忍心看着金玲那副慘樣。
“住手!”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王媽睜開眼睛的,憐香站在那裡,俏容之上,一片怒意。
金玲也不由得睜開眼睛,眼神期待的望着憐香。楊媽媽冷哼一聲:“憐香姑娘,這麼一大早,便來我這裡,可有何事!”
“楊媽媽,您這一大早的,便打得婢女鬼哭狼嚎的,又爲了什麼?”憐香走過去,一把拉起金玲,扯到了自己的身後。
楊媽媽心中又怒又氣,狠狠的說道:“這個戝丫頭不聽話,我要好好的教訓她,看她的眼裡,可有主子沒有!”
“若是沒有主子,又該如何!”憐香冷笑了一聲,問道。
“若是眼裡沒有主子,便要將眼睛挖去,若是背棄主子,便要將她打死,養只狗望着主人還要搖搖尾巴,這樣對主子不敬的奴才要了做什麼!”楊媽媽瞪着金玲,狠狠的說道。
金玲嚇得渾身顫抖,縮在憐香的身後,看也不敢看楊媽媽一眼。
憐香“哼”了一聲,望着楊媽媽說道:“照着楊媽媽這樣說,那些不敬主子的奴才便要活剝亂剮嘍!”
“正是!”楊媽媽看着憐香道:“請憐香姑娘讓開,我今天便要好好的教訓這個眼裡沒主子的奴才!”
“好!”憐香說着,金玲聽着憐香的話,嚇得險些癱坐在地上,一把拉着憐香的衣服,哀求道:“憐香姑娘,救救我!”
“你眼裡沒裡主子,你對楊媽媽大不敬,她懲罰你,也是應該。”憐香說着,閃開身子,楊媽媽獰笑一聲就要撲上來,憐香卻又突然擋在金玲的面前,正色的問道:“楊媽媽,金玲對您不敬,您便這樣的懲罰她,現在時辰尚早,少爺,少奶奶還不曾起來,楊媽媽您只顧自己出氣,將奴才打得鬼哭狼嚎,吵了少爺少奶奶,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眼裡沒有主子呢!”
楊媽媽頓時愣了一下,狡辯道:“我這裡離着少爺少奶奶,房子遠,再不會吵了她們,就是吵了,也是金玲的錯!”
“既然楊媽媽這樣說,那金玲吵了少爺,少奶奶的覺,我想着少爺,少奶奶也是氣憤,不如我先將金玲帶到那邊,先由少爺,少奶奶懲罰了,再交給楊媽媽懲罰,您覺得如何!”
“這個……既然金玲犯了這些的錯誤,不如由我一併的罰了,也省得累着少爺少奶奶了。”楊媽媽立刻說道。
憐香心中一陣的怒氣,她強壓住那股火,衝着楊媽媽冷笑道:“楊媽媽真是忠心爲主,我一定會向少爺少奶奶轉達,既然楊媽媽願意爲着主子着想,那麼楊媽媽因爲責罰不利,而吵了主子,不知道楊媽媽要給自己什麼樣的懲罰呢?”
“這些皆由這個奴才引起!”楊媽媽指着金玲道:“所以,一併的算在她的頭上!”
“那麼,誰管着金玲的?”
“我!”楊媽媽一昂頭,心中冷笑道:“你一個小黃毛丫頭,還想從我手裡討到便宜!”
憐香點點頭,“奴才犯錯,連同她上面的管理,一同處罰,這個規矩也是楊媽媽自己定下的,如今金玲心裡抵毀主子,眼裡沒有主子,該挖眼,打死!娘楊媽媽身爲金玲的管理者,不知道是要挖半隻眼,還是打個半死!”
“你……”楊媽媽沒有想到憐香如此的牙尖嘴利,今日看來,她是再不能責罰到這個金玲了,昨日聽說自己打了金玲之後,少奶奶氣得吐個不停,今日她鬧這一出,就是想再將少奶奶氣得半死,沒有想到,憐香一出現,便將她駁得說不出話來。
楊媽媽不甘就此敗下陣來,回到桌子邊,故意的冷笑了幾聲,沒有說話,那邊憐香卻不給她機會,立刻說道:“既然楊媽媽無話可說,那麼我就先將金玲帶過去,憑着少爺少奶奶先處置了,再來領楊媽媽的責罰罷!”說着,轉身就往走去,金玲連忙的跟在身後,一步也不敢拉下。
楊媽媽還想再說話,卻只聽得門外一個男人悶哼了一聲,楊媽媽頓時僵在當地,再也不敢狂妄。
門口,幾個婆子恭敬的站在一邊,趙媽垂手站在一個男子的身邊,憐香見了,連忙上前,深施一禮道:“奴婢見過少爺。”
海祥雲那一張因爲怒意,而微微泛紅的俊臉,此時面若冰霜,眼神犀利,一股寒意直剌楊媽媽的心臟,楊媽媽趕緊的過來,輕聲道:“老奴見過少爺!”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少爺!”海祥雲聲音低沉,卻帶着一股山雨欲來的恐懼。楊媽媽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雙腿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老奴不敢。”
“楊媽媽,本來這府中之事,我一向信任與你,今日你竟然如喪心命狂,明日,你豈不是也敢向着我們夫妻兩個下手,楊媽媽,你讓我心寒啊”海祥雲淡淡的說道。
平日裡海祥雲的脾氣爆躁,說話連喝帶吼的,府裡的下人早已經習慣了少爺這樣的聲音,就如夏天的雷陣雨,雖然大,卻是很快,一陣雷霆萬鈞之後,便可以雨過天晴,楊媽媽也瞭解透了海祥雲的脾氣,從來沒有見過他像此時這樣,心平氣和,卻是暗蘊極大的怒意。
楊媽媽聽了海祥雲的話,一股寒意由心裡慢慢的襲滿全身,她只覺得渾身一陣陣的發抖,最後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牙關都開始咯咯作響,她強忍住那股冰涼的感覺,磕頭道:“少爺,老奴知錯了,請少爺饒了老奴罷,老奴也是一時的糊塗,老奴因爲摔了幾跌,神質也有些糊塗了,少爺饒了老奴罷……”
聽着楊媽媽的哀求,又看着她那張青紫依舊的臉,海祥雲不由得嘆了一聲,搖頭道:“你先起來罷,你的事情,我且記着,從今天開始,你再不許爲難金玲這個丫頭!”
“是,是,少爺發話,老奴再不敢違抗。”楊媽媽連連的叩頭,金玲在一邊聽着少爺竟然特意提到她,心中着實的感激,撲通一個跪倒,衝着海祥雲連連的叩頭不已。
海祥雲對着憐香招招手道:“放心罷,藍姐兒想必也起來了,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少奶奶不說,你們再瞞着本少爺,小心我一個都不會輕饒!”
憐香微微一笑,連忙答應着,隨着海祥雲疾步向着飄逸院走去。
楊媽媽看着海祥雲的身影消失了,這才從地上起來,狠狠的瞪着金玲,金玲臉上此時又是淚,又是血,瞥見楊媽媽的眼神,嚇得心裡咯噔一下,緊張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楊媽媽瞪了她半天,方纔罵道:“戝奴才,還不趕緊幹活去,從今開始,你也不要到我的屋子中去,打掃院子,如果有不乾淨的地方,我立刻就扣你的工錢!”
金玲此時哪裡還想着什麼工錢不工錢的,不讓她到楊媽媽跟前,她真是求之不得,每天看着楊媽媽那一張活閻王臉,只怕楊媽媽還沒有死,她這條小命就嚇死了,而且方纔的事情,已經讓她嚇得小便失禁了。
走在路上,海祥雲想着方纔的一幕,不由得笑道:“憐香,真是沒有想到,你張嘴,真是太厲害了,想從前你家小姐也是這般的牙尖嘴利,你倒是全學會了。”
憐香愣了一下,尷尬的笑笑道:“少爺,我家小姐也只對事不對人。”
“你的意思,就是我做錯事了?”海祥雲故意板起臉來,聲音開始提高了許多。
憐香連忙的說道:“沒有,沒有,奴婢只是說,我家小姐只有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時,纔會這樣的,平時最是溫柔不過的。”
“呵呵,你家小姐的脾氣,我還不知道,要你在這裡爲她遮掩。”海祥雲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