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十九年,被病疾纏身近五個月的太后不堪折磨於三月七日薨逝了,享年五十八歲。太后身邊的侍女聯珠宣讀太后白氏生前懿旨,準聖上將先帝溫德妃的牌位升附太廟。
聖上悲慟不已,下令輟朝三日,國朝官員陳於大慶殿外弔唁,宣永清王、保山王攜親眷回京爲太后守靈,宮中妃嬪,公主皆守於福康宮,身着縞素,沐浴食素,無一遺漏。
太后與先帝孝宗合葬於一陵寢,史官在聖上的引導下尊太后爲“康獻誠豫皇后”。
五月十四日,妃嬪陸續來到鳳儀宮,向皇后省安。妃嬪坐在清涼雅香的廳內,品着清爽的果茶,愜意地談笑。
崔充儀環望了四周,道:“鍾貴妃怎麼沒來?”
白昭儀嗤笑道:“崔娘子的閣子住的也不偏,怎麼消息這麼閉塞?”
崔充儀道:“同嫣愚笨,不清楚白娘子話裡的意思。是鍾貴妃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白昭儀笑嘻嘻地不應答。
塗才人道:“不是鍾貴妃,是她的妹妹。昨夜據當值司寶司的宮人說,鍾貴妃的妹妹入司寶司偷取寶物,被巡邏的禁衛軍當場抓住。”
塗才人話音剛落,廳內一片唏噓。
崔充儀面色凝重,道:“鍾貴妃妹妹爲何要犯險盜皇宮珍寶?”
白昭儀道:“誰曉得?那姑娘入宮不久,見識不深,看到司寶司收藏着天下的奇珍異寶,又是愛慕虛榮的年紀,便想着趁夜進去偷拿幾件出來。”
寧美人道:“她太小瞧宮中禁衛了!別說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就是一羣七尺大漢,宮中禁衛也能當場捆縛。”
孟美人道:“終是貴妃未將宮規給她講全,倒以爲自己姐姐受聖上恩寵,她想要什麼便可拿什麼,才犯下這樣糊塗的錯誤。”
白昭儀“哼”了一聲,道:“她一個小丫頭哪有能耐入司寶司,還能在宮禁時潛入?說不準是仗着誰的勢呢!”
宋美人道:“聽說鍾貴妃的妹妹是長平大長公主宅邸的俳優。”
孟美人道:“這宮裡又不是沒有。”
寧美人道:“我又聽說,她……”寧美人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白昭儀急道:“她怎麼了?你快說!”
寧美人吐了口氣,道:“她因與西陵郡王關係匪淺,被大長公主趕出宅了。”寧美人說的含蓄,但仍讓在場妃嬪一陣嘖嘆。
皇后平靜道:“這些話你們在鳳儀宮說說便算了,可千萬不要在聖上面前提及。”
白昭儀笑道:“聖上哪有空來我們宮裡!我們即使想說也沒機會說。”
皇后微微一笑,道:“鍾貴妃胞妹的事給了我們一個警示,我們既生活在禮法的庇護下,一定要恪守九幽城的宮規,不能強行打破它。”皇后一向擅長總結性的工作。
與此同時,集歡正急迫的往極寧殿的方向趕去,腰上系的環佩碰撞發出鏗鏘的鳴聲。
她疾步走到極寧殿門口,看到陳恩遠領幾個內侍守在長廊正中。她小跑到陳恩遠面前,焦炙萬分地詢問:“先生,聖上在裡面嗎?”
陳恩遠點了點頭。集歡便要向殿內去。陳恩遠攔住了她,道:“貴妃,聖上正與幾位大臣議政,不讓任何人打擾。”
集歡道:“麻煩先生進去通傳一聲,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和聖上說。”
陳恩遠道:“臣愛莫能助,還請娘子恕罪。”
集歡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道:“這件事真的很緊急。我一定要見聖上,求求先生進去通報一句。”
集歡懇求未果,心急如焚,便忘了禁中規矩,想闖入殿內。那些內臣因知集歡是貴妃,不能採取強制措施,只能拼命攔截, 一邊攔一邊道:“貴妃,不可!”
雖然內侍禮待她,但是她身體柔弱無法突出重障。她惱羞成怒道:“給我讓開!”內侍們垂着頭,依然保持着先前阻擋的姿勢。
她所索大喊了起來:“聖上,我是集歡,我有事要和你說。”殿內一時沒有動靜,她想繼續呼喊時,正殿門突然打開了,裡面走出一個內侍。
那內侍比陳恩遠年長些,一身青白色官服。他是極寧殿都知,名叫盛思行。他走到集歡面前,朝她躬身作禮,陳恩遠及幾個內侍亦向他行禮。
他道:“貴妃,聖上讓臣出來告訴你,他晚些會去你殿裡。”
集歡冷靜下來,懊惱剛纔自己過於衝動,讓旁人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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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歡道:“我知道了。”
盛思行道:“貴妃,你剛纔的舉止太過於魯莽了。你這樣做,讓聖上……”他沉默下來,隨及又道:“你快些回去吧。”
集歡緘默,轉身走出極寧殿。待她走後,極寧殿內傳出韓時平激昂的聲調:“荒唐!若不及時制止,後宮將人人效仿!”
接着,陶階高聲道:“還請聖上嚴懲,以儆效尤!”其餘幾名大臣皆應聲附和。
陳恩遠聽得心驚膽戰,便問身邊的盛思行:“盛都知,你說聖上會如何處置?”
盛思行目光渺遠,眺望宮闕正脊上空的雲氣,道:“我又不是聖上如何知曉他的心思。不過,無論聖上如何處理,鍾貴妃的處境都是不好的。”
陳恩遠心頭籠上了一層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