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魂奪魄

(七十四)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常圓,月圓之夜,站在映月井畔,向深處張望,便可見到最愛之人。蛟龍對此說法篤信不疑,他曾經悄悄在映月井旁做過測試,那裡面的人分明就是蝶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論是神,是魔,蛟龍除了欽佩幻真的高超技法,他對蝶仙油然而生喜愛之情。自從蛟龍歸順了正途,性情也發生異變,不再像以前那樣出外劫掠,而是深居洞府,與幻真蝶仙他們融洽相處。

蛟龍向來吃軟不吃硬,幻真投其所好,極盡讚美言辭,蛟龍甚爲感動。他們和混世魔王的反差很大,一方是溫文爾雅,一方是暴虐魯莽。蛟龍也是通曉大義,明辨事理的妖王,只因早先天庭不容,他纔跟混世魔王闖蕩天下,誤上賊船。幻真耐心疏導,蝶仙溫婉得體,兩人雙管齊下,蛟龍更爲屬意蝶仙,大有受寵若驚之感。在蝶仙面前,蛟龍尚能保持沉穩姿態,而獨處時,他卻很難平靜,失魂落魄,坐立不安。

蝶仙純真無邪的明眸,總在蛟龍的腦海裡浮現,他迷戀上碧玉一般的蝶仙。蛟龍一想到蝶仙,就覺得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注入經脈,頓時感到無比暢快。可是在蝶仙的眼裡,只有幻真的影子,她從不多看蛟龍一眼,這令蛟龍悵然失落。蛟龍對故交玄天表露心跡:我若是能娶到像蝶仙這樣的老婆,便心滿意足了。玄天藉機問蛟龍:你看小茉莉怎樣?蛟龍說:也就是你,喜歡以暴打取樂的野蠻女友。

玄天再問:你我各有所愛,蝶仙鍾情於幻真,你豈不是橫刀奪愛?蛟龍從玄天的言語間,更印證了他先前的猜想,幻真果然與蝶仙是一對情侶,只是雙方沒有道破。蝶仙衣袂飄飄,輕移飛舞的樣子,的確比小茉莉更像天上的仙女,蛟龍心懷感念。夜色微涼,黑幕籠罩,蝶仙依然難以入眠,丟魂失魄,種種經歷如絲如縷,平添幾多慨嘆。幻真的影像在她的心裡是無法磨滅的,隱隱感到幻真正是前世有緣人。

幻真對蝶仙呵護有加,是她的保佑神,而幻真的矜持又令蝶仙心生感傷。是幻真心存芥蒂,還是他覺得有失體統?抑或是前路兇險,所以幻真不得不放棄兒女私情。花相似,人卻不同,玄天和小茉莉可以不顧及禮數,有情人結成眷屬。蝶仙想到這裡,已是淚眼婆娑,說幻真無情,可是他懂得體恤蒼生。若說幻真有情,然而他不懂憐香惜玉,他將敞開心扉視如危途,蝶仙的結論是,幻真是無情的多情人。

蝶仙的委屈怨恨一股腦襲上心頭,難道她不如禍害作惡的妖孽?蝶仙回想他和幻真初見的情景,回想通天河畔幻真的軟語安慰,還有此後的一樁樁事,都從她的心底浮起。她曾經哭過,笑過,心動過,期待過,傷心落淚過,蝶仙感覺已經抑制不住,淚水不聽話地洶涌如潮。蝶仙哪裡知道,幻真有無以表述的苦衷,面對他們之間的鴻溝,望而卻步,不敢跨越。天意難違,身份差距只爲其一,幻真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蝶仙不明就裡,暗罵幻真膽小鬼,對自己總是不溫不火,若即若離。蝶仙有所不知,幻真已過了爭強好勝的年紀,面相雖幼稚,但他行事深思熟慮,不想揹負離經叛道的罪名。幻真經多年的歷練,養成沉靜內斂的性格,實則心內孤獨寂寥,他外表的強悍,暫時掩蓋了他的千瘡百孔。患得患失,乃幻真寂寞已久,又遇心儀蝶仙所致,無奈彷徨,隱藏極深。蝶仙心涼如水,小茉莉有推心置腹的玄天,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氣息。

暮色漸濃,外面的迴廊依稀有笛聲鳴響,好似天籟之音,應是小茉莉吹奏的仙曲。迷離的樂曲,似曾熟悉,又恍惚遙遠縹緲,蝶仙從中感悟到一絲欣慰,彷彿有奇景出現,心緒稍寧。蝶仙眼前的場景不斷變幻,接連映現壯觀偉岸的宮宇樓闕,轉而變爲白雪覆地的冰封地域,再忽現蒼涼蠻荒的大漠沙洲,霎時又轉換爲風光旖旎的椰島海城。蝶仙暫且忘記不如意之事,小茉莉已走進房門,蝶仙展露歡顏。

(七十五)攝魂奪魄

翌日,蛟龍給他們講述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原來蛟龍的父親是神龍,統領四海龍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後來,龍王聯合告到天庭,說神龍大逆不道,藐視天庭威嚴。龍族之間的戰爭爆發,引得洪水氾濫,殃及人類。最終,神龍寡不敵衆,被封在石窯之內,寸步難行,不能再見天日。蛟龍自幼命苦,獲取的唯一寶物是一枚靈珠,他愛不釋手,小心珍藏,努力練功,一直波瀾不驚。

不料,蛟龍身邊的親信向天帝告密,天兵天將下界搶奪靈珠,蛟龍失去寶貝,痛斷肝腸。蛟龍去向天帝討要,卻遭到責罰,被打入黑龍淵。萬般無奈之下,蛟龍跟從混世魔王揭竿反叛,天下大亂,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另一支魔族居住在密林和大山中,起初的生活極爲悲慘,饑饉受凍,朝不保夕。混世魔王是魔族的首領,不甘心永遠處於劣勢,因此變得野蠻兇殘,殺戮無辜的近鄰。

混世魔王想要坐擁天下財富,獨霸美色,收歸己有。爲此混世魔王而發動了戰亂,人間浩劫不斷,天界出面干預,混世魔王以微弱頹勢潰敗。混世魔王重又退居山林,糾合多方妖王,興風作浪,他練就高超魔法,蛟龍便是他的心腹軍師。妖魔各界組成的強大軍團,伺機侵擾,他們數目衆多,且經魔鬼化訓練,對人類和神界構成極大威脅。魔族勢力日益擴張,天帝恐其形成氣候,命天兵天將剿滅魔族。

元始天尊領旨,又將這一重任轉交給高足幻真,而幻真堅辭不受,遂另覓他人。早期幻真鎮壓下界妖衆,已心生厭倦,由此也和諸多妖王結怨。混世魔王冷酷無情,面目猙獰,無惡不作。有天生的反骨。蛟龍與混世魔王不同,爲報家仇,才和混世魔王沆瀣一氣。蝶仙聽完蛟龍的敘述,說道:未曾想蛟龍大王還有這麼不尋常的身世。蝶仙聲音不大,迷人動聽,細發如絲,眼眸水潤,惹人憐愛。

蛟龍不由得讚歎:普天之下,只有蝶仙有如此美妙的聲音。小茉莉不悅地問:難道只她一人聲線優美,我們都不算數了?蛟龍連忙討好說:自然茉莉仙子也在其列。小茉莉的臉色這才轉陰爲晴,露齒而笑,復歸歡喜之色。蛟龍借蝶仙的聲音,誇獎她脫俗不凡,小茉莉心存不滿,欲與蝶仙平分秋色。小茉莉心想,蝶仙着實招人喜愛,模樣更符合他們男人的審美標準。

只見蝶仙長髮柔順,臉龐白皙勝玉,正含情脈脈注視着幻真。她可謂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比身居仙宮的小茉莉還要美。蝶仙不僅有甜美清脆的聲音,她攝魂奪魄的樣貌,更是讓人爲之傾倒,難怪小茉莉也要忌妒和羨慕了。而面對蝶仙天使般的容顏,幻真卻無動於衷,頗令他們費解。幻真所要拯救的是腥風血雨的苦難亂世,當別人在說笑逗趣的時候,幻真卻立於一旁,面無表情。

元始天尊曾囑咐幻真,鎖妖塔之內,封印着各色妖魔,靈寶天尊誤啓的後果是妖類作亂人間。每每想到此景,幻真憂心如焚,不寒而慄。元始天尊認爲幻真可以獨當一面,並委以重任,然而幻真在金碧輝煌的聖殿上再三婉拒。畢竟信念迥異,幻真對師傅的碎碎念不爲所動,公然回絕,任何人都想不明白。當時幻真的一句弟子知錯,完全是敷衍之詞,他不想在大庭廣衆讓師傅下不來臺,自己被冠以欺師滅祖的罪名。

救助天下,匡扶正義,不僅是鏟殺這一條路,幻真寄希望於教化,衆真人天尊難以認同。數不清的妖物犯上作亂,只依靠清剿是斬不盡,殺不絕的。幻真此次下界就是爲渡劫而來,違抗聖旨,決計不收回蝶仙體內的寶珠。幻真謹記一條教誨:心無旁騖,方可得道成真仙。幻真苦練功力法術,已打通奇經八脈,聰敏過人,元始天尊很賞識他這一點。幻真異常清楚,混沌之中充滿未知變數,妖物的邪惡不是與生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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