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真除魔

(五十二)

幻真正欲施展擒妖之法,捉拿野象精,沒承想野象精抓到小茉莉,擋於胸前,嘿嘿怪笑。幻真道:放了她,你我對決,沒有她的事。野象精以小茉莉爲人質,就像撿了一根救命稻草:你放我一條生路,我便會放了她,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絕不反悔。幻真正色說道:既然你話已出口,我現在就可以饒你不死,你也要守信,趕快放掉她。此刻小茉莉也是焦急萬分,後悔不迭,淚水洇溼了她的一雙美目。

小茉莉眼望着玄天,不久前兩人廝守一生白頭偕老的誓言,依然在她耳畔迴盪,她不想失卻這份得來不易的情分。兩心傾慕,芳華暗許,小茉莉和玄天指天盟誓,他們偷吃禁果,更難捨生離死別。玄天已是淚眼模糊,他大叫:你放開她,否則我跟你拼死相爭,也要救出她。玄天的話果然有效,野象精抓緊小茉莉的手已然放鬆,但是他繼而念起咒法,看樣子,他是想用魚死網破的最後一搏。

不出他們所料,野象精獰笑着,他用妖術將鎖妖塔脫離地面,鎖妖塔強烈抖動起來。野象精所用法術十分怪異,衆人看得目瞪口呆,諾大的鎖妖塔在旋風中搖擺傾斜。還未來得及鑽進鎖妖塔的妖怪,冷眼旁觀的道士,以及幻真,蝶仙,玄天和剛剛脫身的小茉莉,都是驚恐萬狀。尤其是那些妖怪們,倘若鎖妖塔坍塌,也將預示悲劇的發生,因爲他們心裡清楚,最後的歸處徹底失去了。

妖怪們鬼哭狼嚎,東奔西竄,青羊宮內亂作了一團,踩踏碰撞的慘狀頻繁出現,遍地皆是。野象精看此混亂狀況,心中大喜,他緊唸咒語,呼嘯的勁風鋪天蓋地襲來。青羊宮內外,狂風大作,沙石飛滾,天色變得黯淡無光,妖魔和道人們推搡擁擠,景象悲慘。野象精用絕技驚擾得天昏地暗,趁亂他移向幻真,開懷大笑道:你口出狂言,竟想置我於死地,沒想到吧,我略施法術,便讓你等不得安生。

野象精說此話時,雙目噴發憤恨的怒火,寒光凜凜的劍溢滿殺氣,大有一口吃掉幻真之意。幻真冷眼觀看,野象精的招式雖凌厲,卻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輕易躲開。幻真絕地反擊,使出不常用的狠招,招招斃命。野象精轉攻爲守,連連退避,已貼近鎖妖塔。野象精節節敗退,在幻真看來,並非是他直搗黃龍的取勝良機,對方可能另有圖謀。幻真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停止了進攻。

野象精暗叫一聲不妙,隨即幻真以巨力朝着野象精刺去,一劍穿透他的碩大軀體。野象精仰面倒地,還沒弄清幻真的招法,便轉入冥界。野象精身後的鎖妖塔,仍在劇烈顫動,猶如天旋地轉般咆哮震盪。幻真解決掉野象精,如何制止鎖妖塔搖晃成爲當務之急,玄天毛遂自薦,主動請求停息鎖妖塔的震動。玄天諳習鎮妖定物的法術,當年他身爲白狼妖族的王子,專心修煉這項技能。

此後,玄天跟隨混世魔王闖蕩天下,因野象精的擠兌,他才未能登上護法之位。如今野象精已除,大快人心,玄天出於個人恩怨,更覺心情舒暢。玄天剛纔已念過咒語,由於時間短未見效,此時他再度唸咒,鎖妖塔終落回原處,安穩如初。蝶仙和小茉莉觀戰已久,兩人爲幻真和玄天的精彩之舉拍手稱好。然而,他們打掃戰場時目睹屍橫遍野的慘狀,頗感悽愴。倖存的道士爲同門安葬,妖怪們又復歸鎖妖塔。

在善後安排中,幻真指揮若定,儼然掌門的風度。世上有太多的不得已與無可奈何,幻真已參透其中的玄機,但是他無力挽救,雖貴爲天尊,以他一己的力量不足以拯救蒼生。修道之人,常陷於難以自拔的糾結之中,幻真也是如此,他不忍看着天下大亂,自相殘殺,而他的一廂之願極難實現。幻真張羅爲遭劫難的道人妖精料理後事,無非是讓他們安心地踏上黃泉路,多一份自我安慰而已。

(五十三)

小茉莉爲牽牛送命痛惜不已,畢竟他們都是情同手足的花妖,小茉莉又是牽牛的紅娘。命運無常,世間多坎坷,花妖命苦,小茉莉對此深有感觸。小茉莉憶起玫瑰的戀情,不似牽牛和玉蘭那麼慘痛,也令人唏噓感嘆。遙想玫瑰在上界之時,豔麗嬌媚,多少仙人爲她着迷,她卻不屑一顧。直到玫瑰遇見了竹妖,小茉莉講述她身邊姐妹的往事,蝶仙打斷她的話問道:原來真有此事,我們在羅剎嶺碰到的可曾是那個竹妖?

小茉莉說:或許他們之間有親緣關係,我所講的竹妖另有其人,他是幻化成人形的美男子,早先在天庭司職,後來被貶至凡間。竹妖深沉富有魅力,和幻真很相似。說到這裡,幻真不滿地搶白道:小茉莉,我見過竹妖,跟我沒有半點近似之處,你別總是拿我說事。玄天出來打圓場:好好講故事,指東道西就扯遠了。小茉莉說:我不開玩笑了,繼續講故事,話說玫瑰對竹妖一見傾心,竹妖也是癡情已久。

可是,偏偏出了大事,玫瑰身懷六甲,這爲天庭所不容,是會被誅滅的。多虧竹妖苦苦求情,他們雙雙被謫貶人間,玫瑰在花圃孤獨盛開,竹妖流落於蠻荒地帶,他們遠隔千山萬水,不得相見。可想而知,他們曾經一起賞月,有過那麼多的甜蜜日子,忽然之間又天各一方,忍受淒涼孤獨,彷彿從雲端飄浮跌落到萬丈深淵,是何等寂寞孤單。世間有太多無法預知的事,有諸多的陰差陽錯。

玫瑰和竹妖沒有被處死,卻飽受遙相對望而難以會面的折磨。後來,玫瑰融入花仙大家族,孤傲冷豔,再沒有對任何凡子仙人動過心。而竹妖經過一場傷感的戀情,看透一切,對身邊的景物毫無所知,獨自沉浸於久遠的回憶中。任誰也不能改變的宿命,看似有着如此之多的機緣巧合,其實內裡則有定數,無力掙脫。緣分就是這樣,剪不斷,理還亂,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蝶仙恍然大悟:我們見到的竹妖,正是茉莉仙子所講故事裡的主人公吧。蝶仙一語道破謎底,其餘三人也早就心知肚明,竹妖癡癡傻傻的樣子,原是感情受挫所致。時間可以沖淡往事,忘記過去,實際上卻很難真正遺忘。竹妖和玫瑰有過十指相扣,脣齒相依的記憶,是他們斷然不會忘懷的。蝶仙忽生奇想:我們能否幫助他們?小茉莉說:若說幫助,牽牛和玉蘭更可憐,更需要救助。

幻真沉吟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他欲言又止,小茉莉着急地問:有什麼好主意,你倒是痛痛快快說出來。玄天也說:幻真,你不要跟我們賣關子了,請直言,不管多麼難以辦到,我們都會盡力而爲。幻真道:此事非同尋常,恐怕閻王也不能擅自作主,須通過轉世判官的裁定,方有一線希望。蝶仙說:這事不難,我去過陰曹地府,和閻王小鬼打過交道。

幻真反問蝶仙:你去的是真實的陰間嗎?你遊歷的是幻界,況且我們這次造訪的是不周山。玄天和小茉莉紛紛請命,幻真不同意他倆前往,並沒有講具體原因。蝶仙也躍躍欲試,幻真猶豫一刻,隨即答應了蝶仙的請求。玄天與小茉莉兩人忿忿不平:你爲何讓她去?難道我們就不能勝任?顯然是幻真偏心。幻真也不作過多解釋,囑咐他們留守青羊宮,主持日常事宜,他和蝶仙到不周山走一遭。

幻真和蝶仙準備妥當,轉天清晨便匆匆上路,玄天和小茉莉爲他們送行,多愁善感的小茉莉連聲說:你們多多保重。路上蝶仙問幻真:爲什麼妖族會遭苦難?幻真說:妖族成仙的心情更爲迫切,即便飛仙入天,又羨慕凡世間的情侶,多種慾念造成他們最終的悲劇。蝶仙似懂非懂,又問:怎樣才能避免呢?幻真笑言道:鳥在樹上棲息,魚在水中暢遊,你想想,如果超越自己的活動範圍,將是如何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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