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之所以向李令武求情,是被張修說怕的,當時說的很嚴重:若是沒有變故,陛下很有可能將張家連根拔起,向李無常表示誠意,令其暫緩進軍雍州的節奏。
本來是要殺盧士清、盧玄東,掀翻張家、顏家、柳家。
現在只要掀張家就行了,李無常已經做出很大的讓步了。
目前除了契丹人和漢水幫,的確只有法帥軍才能對雍州造成威脅了,致命的威脅,無需大軍,出些精銳部隊掏屁股就行了。
掏一下就跑,沒人追絞的話,再掏一下。
遲早掏死。
皇帝已經起了對各大家族下手的心思,一個張家算的了什麼?
所以張氏才那麼緊張,希望李令武能幫上孃家。
讓李令武給李無常去信,更是無比天真,直到李令武說出“你是不是要把整個李家也拉進去才肯甘心?”之語,張氏才明白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嚴重。
她搞不懂。
李無常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子而已,現在爲何變得如此強大?
隨便說一句話,就足以讓整個雍州戰戰兢兢。
“老爺,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大哥死?”張氏面色悽苦,雙目含淚,還不肯放棄。
“都跟你說了,不要道聽途說!”
李令武再次強調了一句,衝李無瑕道:“無瑕,扶你母親下去休息。”
李無瑕心中涌起異常無奈的感覺。
他們四兄妹,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李無鋒、李無懼分在河東與洛陽,李無瑕依舊在家,而李無常成了威脅朝廷的反賊。
或許只有李無常一人過的毫無畏懼。
李無瑕是女兒身,她首次痛恨自己爲何如此弱小,以至於一點忙都幫不上,不過她還算冷靜,知道此時不能給家裡添亂,趕緊攙着快要眩暈過去的張氏下去了。
“大哥,無常這一拳是故意的,徐厚豐的出使給了他機會。張家接不住的,就算陛下能夠保持冷靜不出手,張家也會自亂陣腳的!”李護的頭腦倒是很清晰,一下就說出關鍵。
李令武嘆道:“終究要死人才能揭過去,我早該有覺悟了。”
李青小聲道:“大哥,我說句不好聽的。若是蘇寒不動,朝廷最多撐半年……甚至不到半年,我敢打包票,林家肯定會有動作,因爲林家大小姐的快要生了。林家一動,其他人誰還能保持冷靜?等到人心一散,無常都不用出兵,雍州就會亂成一團。”
頓了頓,續道:“無常最恨的自然是張修和盧玄東,對於李家,他是有感情的。”
後半句無疑是提醒李令武早做打算。
李令武保持沉默。
李護接上:“大哥,無常那個人重感情、懂民生,這天下……這天下姓李或者姓陸也不錯啊!大哥您別瞪眼,您自少就教過我們幾個,這天下終究是平民組成的,要翻,就算拿着燒火棍都能翻。
無常以前有什麼,能打的不過莽夫營六百人,還拉着一幫馮翊與弘農的老弱病殘,現在這麼大,還不是因爲有平民的支持?一百零八郡,現在的房陵能排第一,連揚州的江都和徐州的彭城都比不上。
縱觀法帥軍打過的仗,並不算很多,但是關鍵之戰總能勝利,而且是大勝。人都言赤龍會可怕,卻被法帥軍攆小雞崽一樣。
我私下裡算過了,梁州中部、梁州東部、荊州西部,超過七成大小家族、幫派、商戶前去投靠,總部不是設在房陵就是巴東,平民就更不用說了。
有那麼大的地盤,有那麼多人支持,兵源和銀子都不會缺。
去年冬天,連聶晉都進了法帥軍,更是直接成爲了無常的老師,有他在一旁看着,加上一個老殺手蒼掌櫃,無常的武功肯定會突飛猛進,個人安全也絕無問題。
等到襄陽一起來,荊州和梁州很快就會盡歸法帥軍之手,契丹人的擔子也只會落在法帥軍肩上,我不認爲湯飛虎能和法帥軍正面硬撼。”
聽着這一番長篇大論,李令武苦笑道:“護弟,你這麼說,我怎麼越發感覺自己有眼無珠啊?連自己的兒子都看不清,讓他白白荒廢了那麼多年。”
李護連忙擺手:“他哪是荒廢啊?那只是磨鍊而已。若一開始就投入精力培養,說不定現在他還沒有這麼高的成就呢。”
李青輕聲道:“若是早早就暴露了天分,指不定早就被害死了,墳頭草都荒了好幾輪了……護哥你這麼看我幹什麼?他有人罩着嗎?還有那個韓大志,以前看就是一個草包,現在都混成五千多人的頭目了。唉,也不知道韓公爺現在作何感想。”
李護淡淡道:“作何感想?我敢肯定,他家的長老老早就開始理那條線了,指不定已經定了計劃。但凡韓大志還念及一點點骨肉之情,韓家就不會敗,只不過當家人變成韓大志了。”
這是合理的猜測。
有些大家族歷經數朝不倒,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
到了真正生死攸關的時刻,誰還會理朝廷?當然是把家族傳下去更加重要了。
說到底,盧家也是一個大家族。
李令武沉聲道:“你們是這麼想的。陛下肯定也想的到,想徹底擇出去,哪有那麼容易?別忘了,各大家族的根底終究在雍州,關係千絲萬縷。”
能說出這句話,表示李令武已經有所鬆動了,李護和李青當即大喜過望。
……
長安城終於發生了大事。
張家跑路了,重要人物都跑了,長安城的張府只留下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婦孺和下人,還有假張修、假張肅、假張裕撐場子。後半夜跑的,天還沒亮就結束了。
同一時間,張家在雍州各處的農莊和產業也都動起來了,莊主帶護衛行動,名爲跑商,其實是收拾細軟跑路。
在河東的張彥邦請假一直未歸,衆人才發現異常。
動作之利索,令人驚歎無比,可以想象張家早有準備,非常充足的準備。
張家到了弘農,竟然有契丹精銳和漢水幫高手前去接應。
可以想象,張家早有準備,而且準備的異常充分,令人不得不驚歎。
此時,徐厚豐的隊伍纔剛到京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