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龍鷹振翅狂鳴,掀起飛卷颶風,抵禦下方衆人的襲擊。但這些白雪冰球力道奇大,竟然破風而入,直朝龍鷹脆弱的腹部和雙翅根部擊來。寧楓又驚又駭,勉力調起丹田內的一絲絲靈力,雙掌連續推出,但也不過是幫助龍鷹閃過了一部分冰球,餘下的部分盡皆打在龍鷹的身體之上。
寧楓只覺身體狂震,那抓住自己的堅硬鷹爪也似鬆了幾分,他欲掙扎而出,剛摸到龍鷹的身體,便覺溫熱滑膩,伸手來看,竟是一大片鮮血,簌簌流下,流過鷹爪,順着自己的身體,向下滴落。
此時寧楓早已將這頭黑羽龍鷹看作是自己的朋友,見其受傷,心中悲切之極,不住的勸阻,讓它趕緊振翅高翔,遠離此地。但龍鷹生性桀驁,竟不聽寧楓所言,仍是疾速俯衝。
寧楓渾身無力,又被龍鷹緊緊勒住,無法動彈,心中雖焦急憤怒,卻沒有一絲辦法。
又聽下方傳來一陣歡呼之聲,寧楓心頭暗凜,果覺龍鷹雙爪力道一鬆,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疾速墜下,他欲調起靈力,御風穩住身形,哪知曉剛一用力,便覺渾身經脈傳來劇痛。寧楓又驚又急,如此下落,不被冰球砸死,也要摔死了。
還未來得及想出應對之策,便覺眼前一黑,原來是龍鷹受傷不支,巨大的身體壓着自己向下墜去,寧楓心頭苦笑:“原來冥冥天意,還是逃不掉麼?”
片刻之後,這一人一鷹終於轟然落入雪山之中,白色的雪花晶瑩剔透,漫天飛舞,可很快又被四周的大風吹散,飄至山谷之下。
峰頂上的人揮手掃開雪花,紛紛涌了上來,一個個瞧着正顫抖的龍鷹,竟是流下口水來,像是已經餓了許久一般,有幾個已經是摩拳擦掌,便欲上來拔毛,若不是龍鷹尚餘幾分力氣,鋼鐵一般的雙爪亂抓,翅膀四下撲棱,怕是早已被撕扯瓜分。
唯有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捻鬚低頭,不停的說道:“不對啊不對,我佔算元身爲教中第一大神卜,怎麼會算錯呢?”
一個紅髮赤髯的大漢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笑道:“你個老妖怪,自從來到這裡,沒有一卦能算得準的?今日好不容易算到有雁鳥羣經過,雖然被這頭龍鷹攪黃了,好歹也算是對了一半,你就知足吧!”
老者連連搖頭,說道:“這次不一樣,我昨晚明明夜觀天象,推演了十幾遍,都是一樣的結果,不可能錯的,不可能的!”
紅髮大漢哈哈一笑,也不理會他,便隨着人羣朝龍鷹走了過去。
突然聽到有人叫道:“這龍鷹下面還有人!”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那白髮老者嗖的一聲跳了起來,朝龍鷹衝過去,口中大叫:“手下留情,能夠破我佔算元必中之卦的人,定非凡夫。”
這白髮老者似是在人羣之中地位不低,衆人聽其叫聲,竟同時停下手來。那龍鷹左邊翅膀上的毛已經被拔了一半,鮮血絲絲沁出,它只餘下最後一口氣,嗚咽不止,碩大的碧眸之中卻仍不失桀驁之色,冷冷地瞧着衆人。
白髮老者尚未奔至,卻有一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微笑着走了出來,道:“佔神卜,我看你是算卦失準,在拿這小子當作藉口吧。”
衆人一陣鬨堂大笑。
寧楓那時體內靈力不支,又巨大的黑羽龍鷹壓住,頓時暈了過去。此刻聽到耳邊笑聲喧譁,終於緩緩醒轉過來,費力從龍鷹的翅膀下面鑽出,茫然四顧。
衆人狐疑地看着寧楓,又看了看那龍鷹,心中疑惑。佔算元上前作了個揖,道:“這位小兄弟,你是新來的麼?”
寧楓周身劇痛,像是骨架都散了一般,他勉力調起一絲靈力,緩緩的修復經脈,聞言訝異回道:“新來的?”旋視一週,但覺個個凶神惡煞,似是要將自己吃了似的,他頓時回想起來,忙抱拳笑道:“這位老伯,我只是偶然路過此地,不小心驚嚇了大家的雁鳥,真是過意不去。”
其話音剛落,便有一藍眸烏脣的黑衣女子走上前,面上神情怪異之極,呵呵大笑:“偶然路過此地?你怎麼不說你偶然路過閻王殿的門口呢?”
又有人大聲附和:“看着小子就不是什麼好人,又嚇跑了我們的美味,不如將他跟龍鷹一起剁了吃掉!”
另有人也叫道:”他奶奶的,你說的我都同意,但是有一點,難道我們是什麼好人麼?”
佔算元攔住想要衝上的衆人,又說道:“小兄弟,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此地是何處?”寧楓思慮片刻,唯有點頭。佔算元突然哈哈大笑,對着大家道:“我說什麼來着?竟然有人能夠恰巧路過天氓山,又恰巧破了我佔算元的卦,難道不是天意麼?”
“少給老孃整天說天意,要真有賊老天的話,早就劈死幽木那個王八蛋了!”藍眸女子突的厲聲大叫,似是憤怒之極。
寧楓聽衆人說什麼“天氓山”,什麼“算卦”,只覺一頭霧水,不知所云,但突聽藍眸女子說到幽木之名,大吃一驚,連忙追聲問道:“閣下所說的是魔教的青木殿主幽木魔君麼?”
藍眸女子聞言一怔,雙眼厲光閃爍,直直地盯着寧楓,道:“你還不承認你是被抓到這裡的是麼?你是不是青木殿的人,幽木那老賊現在在哪兒?”
寧楓聽其辭嚴色厲,連珠炮似的向自己發問,心頭訝異之極:“難道這些人竟是被抓到此雪山上的麼?他們提到幽木魔君的名字便咬牙切齒,不知有什麼仇恨?”
他思慮一會兒,暗想:“這羣人似乎並非雪山土著,而另有來歷,瞧他們個個修爲不弱,實力高強,若是對我發難,怕是絕難逃脫,不如便先套套近乎。”心一橫,便道:“實不相瞞,在下是被幽木魔君那廝追殺,被這頭龍鷹所救,才偶然路過此地的。”
藍眸女子冷道:“追殺?幽木那老賊雖陰險狡詐,但實力不弱,就憑你一個小兒,能逃過他的追殺?”
寧楓見衆人不信,索性便將這幾日發生之事詳細講述了一遍,當然,其中諸如像九鼎等緊要之處已經被略去,只說自己阻礙了幽木魔君的計劃,被其追殺,半路又遇到望月神宗的人,這才僥倖逃脫。
藍眸聞言面色不停變化,陡的呵道:“這等胡言,誰信?不如讓老孃看一看你的心!”說罷素手一揮,手心中赫然出現一圓潤的玉石,其上流光溢彩,頗爲絢麗。
一旁的佔算元見狀大駭,連忙擋在寧楓前面,叫道:“洗心夫人,不能傷害他,他可不是普通人!”
那紅髮大漢也哈哈笑道:“佔神卜雖整天口出胡言,但他這次不像是心口開河,我看還是問清楚地好!”那被叫做洗心夫人的藍眸女子聞言哼的一聲,收起手中玉石,不再言語。
寧楓被衆人這麼一鬧,只覺神識中傳來一陣劇痛,腦殼欲炸,嗡嗡作響。雙眼不停地打量着藍眸女子,只覺似是在哪兒聽過她,思慮良久方纔募的大叫:“你……你是魔教的洗心夫人?”
藍眸女子冷哼一聲,理也不理。
原來,這洗心夫人乃是當年魔教黑水殿中的十大護法之一,修爲絕高,心狠手辣,其手中的洗心玉傳言能夠洗去人的心智,讓人淪爲其傀儡。當年她便是用洗心玉控制了不少道佛中人,令正道投鼠忌器,死傷慘重。
那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呵呵一笑,陡地說道:“小兄弟既稱神門爲魔教,那說明不是我道中人了。”
其言一落,頓時又有不少對寧楓惡眼相向。
寧楓心中瞭然,這羣人原來竟全都是魔門中人。他對魔教厭惡之極,不想此時竟然落入魔教妖人的手中,更是與他們關在一起,心中哭笑不得。細細回憶,陡然想起師父曾經說過,魔教覆滅之後,不少教中弟子都被朝廷望月神宗關押在一絕密之所,看來便是這天氓山了。
只是看四周並無軍隊看守,這羣人又是實力非凡,不知爲何沒有逃脫出去?
便在這遲疑之際,突有一身高近丈的魁梧大漢猛地跳了出來,說道:“別……別說那麼多……廢……廢話了,趕緊將這……鷹宰了吃掉!”
洗心夫人呵呵一笑,道:“猿猴子,你的結巴怎麼越來越嚴重了,是想到要吃肉,把持不住了麼?”衆人又是鬨堂大笑。
寧楓聞言大驚,這才發現黑羽龍鷹已經是奄奄一息,他急忙跳起攔在鷹兄前面,叫道:“不要,不要吃它!”
有幾名凶神惡煞之人早已忍耐不住,不停地叫罵:“什麼?不吃它難道吃你麼?”“你別說,這小子細皮嫩肉的,估計比龍鷹味道要好多了!”
佔算元見衆人將兇狠目光投向寧楓,不由大驚,急忙上前攔住,道:“大家別衝動,這少年不能隨便吃!”
寧楓處於衆惡人包圍之中,以其膽大之性,也不由驚懼十分,冷汗直流,聽這些人口中叫罵,似乎是餓了許久,而且對吃人並無排斥,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心頭一沉:“真是剛脫離虎爪,便又入狼窩!”
“阿彌陀佛!”
正當大家爭吵之時,突有人高聲頌唸佛號,大步走來。寧楓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也不管此關押魔教之地爲何有佛門中人存在,放聲大叫:“大師,救命!”
卻聽洗心夫人呵呵笑道:“老和尚,看來你也忍不住,要來分一杯羹了!”
寧楓心中升起的一絲希望陡然破滅,暗暗自嘲:“看來這唸佛之人也是他們的人!哎,我真是傻了,此地乃是關押魔教妖人的地方,怎麼會有佛門的人!”如此一想,不由涌出幾分絕望,但他不是甘於放棄之人,趁着衆人正吵鬧,暗暗感應定靈珠,運起靈力修復經脈,等實力恢復再御使九宮洞天步逃脫此地。
卻見這些凶神惡煞的魔教妖人推推搡搡,分開一條道路,從峰頂上走來一年老和尚,面色紅潤,鬚眉雪白,周身圓滾壯碩,便如一座小山般。
老和尚看見地上的龍鷹,竟嚥了一口口水,雙手合十,對寧楓道:“施主,爲何攔着大家吃鷹呢?”
寧楓心頭已將其認作是魔教的人,不由厭惡,便道:“這龍鷹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豈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將他吃掉?”
其言一出,便有人大聲叫罵:“呸!龍鷹生性兇殘,還會救你?說不定是把你抓回去喂小鷹去的吧!”寧楓呵呵冷笑,也不與他們糾纏鬥嘴。
老和尚呵呵笑道:“小施主此言差矣!這龍鷹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但它嚇跑了雁鳥,讓這裡的千人之數沒有飯吃,那就是大家的仇人了!你要報恩是大事,我們要報仇也是大事,豈能因你一人之事而誤了千人?”
大家聞言紛紛附和大笑:“老和尚總算說了句人話,小子,趕緊讓開,不然將你也吃了!”
寧楓聽着和尚口誦佛號,言語之中頗含禪機,但想不到說出的話卻是這般無賴,不由心頭怒極,但偏偏想不出話來反駁,一時竟支支吾吾,啞口無言。
他心頭憋悶半天,又見龍鷹雙眸看向自己,似是有求救之意,寧楓心頭不忍,唯有大叫:“今天有我在,誰也不能動龍鷹一下。”
衆人聞言更是大怒,紛紛欲衝上前。若不是佔算元、紅髮大漢和老和尚攔着,怕是寧楓也早已被飢餓已久的衆人嘶咬吞下肚中了。
當是時,站在前方的白衣俊秀男子滿面微笑,朝身旁耳語了幾句,人羣之中便突然有一雙眼凸起、生有獠牙的惡人嗖的一聲衝上前,繞過正被大家糾纏的佔算元等人,一口朝寧楓咬去。
寧楓周身氣力還未恢復,又是沒有防備,竟被這惡人咬在胳膊之上,一股鑽心的疼痛傳入神識,他忍耐不住,放聲大叫,向後跌去。
他見這妖人獠牙有三寸之長,其上閃耀微弱的綠光,顯是有劇毒,寧楓心頭暗叫:“我現在經絡內無一絲靈力,若被劇毒侵入身體,恐怕性命要交待這裡了。”絕望之餘內心又是一跳:“大丈夫死便死了,不管怎麼樣,不能讓鷹兄被這羣妖人吃掉。”
費力將咬在胳膊上的惡人推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卻覺除了周身劇痛之外,也並無異樣。
突又有人大聲叫喊,聲音似有驚懼之意:“你們看,蠻妖怎麼了?”
寧楓訝異回頭,卻見那剛纔咬傷自己的惡人面容泛起奇怪的綠色,獠牙寸寸碎裂,渾身抽搐,不一會兒便皮膚僵硬皸裂,生出無數醜陋的紋壑,便如老樹樹皮一般,頗爲駭人。
佔算元等人都魔教中響噹噹的人物,見多識廣,閱歷頗豐,但也從未見過這等匪夷所思之象,紛紛呆立當場,說不出話來。唯有那白衣俊秀男子面容驚疑,放聲叫道:“竟然是五厄之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