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手中法寶俱是非凡靈器,燦光奪目,攝人心魂。
寧楓定睛瞧去,卻見其中刀槍劍戟、斧鉞鉤錘……一應俱全,沉沒在這黑河中已有數十年,依然毫無鏽跡,在金輪照耀之下閃爍寒光。
炎流山手中舉起一青銅大斧,縱橫揮舞,淡淡青炎在空中搖曳閃爍,其周遭五丈之內盡無冰雪,聲勢駭然。柳飛手執一金光骨扇,稍一運靈,便是飛旋舞動,道道炫光激射而出,刺目非常。
佔算元懷中抱着一個奇怪的黑金鐵盤,哈哈大笑:“六壬盤……六壬盤又回來了!”
寧楓心頭微微訝異,佔前輩他身爲魔教聖陽殿的神卜,平日裡仙風道骨,莊重嚴肅,此刻卻手舞足蹈,激動興奮如小兒一般,到底是什麼法寶能讓他如此歡欣?當下擡眼看去,卻見那六壬盤三尺大小,通體漆黑,其上雕刻有密密麻麻的金色小篆,閃閃發光。細細辨別,才發現六壬盤並非是一個整體,而是由縱橫交錯的金線分割,中央成太極兩分,外圓切成五色,一環接一環,極其繁複。
佔算元見寧楓看向自己手中的六壬盤,不禁有得意之色,笑道:“小兄弟果真是我輩中人,周圍如此多的神兵利器你不去看,卻獨獨注意老夫的六壬天地盤。”
雲心和尚笑道:“說不定寧小施主只是疑惑你爲何抱着一個破鐵盤不放呢!哈哈……”
佔算元也不理會,仍徑直說道:“小兄弟你過來。”寧楓一直以爲太清訣中的道家三式乃是太清門中不傳之秘,所以對佔算元的神卜之名心懷疑惑,此時見着六壬盤,雖不甚明瞭其中奧妙,但一看便知絕非凡物,是以恭敬地走了過去。
佔算元道手指中央雙分五輪,道:“所謂太極生陰陽,陰陽化五行。此乃陰陽五行盤,小兄弟身負道術,定然不陌生吧?”寧楓急忙點點頭,佔算元又道:“至於外環則分別代表十干十日,另有十二時辰、十二歲月,還有二十八星。你看着六壬盤上下渾一,其實它分爲天、地兩盤。若是推動其中任意一處,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天地盤之間的清濁雙氣交融匯聚,再帶以時辰歲月的變化,日月星辰的流轉,便能推算出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他尚未說完,卻聽炎流山笑道:“老妖怪你嘮嘮叨叨了幾十年了,誰能看懂你這個怪鐵盤?”
卻聽寧楓突然道:“佔前輩,天地盤是不是就分別代表天、地,而兩盤之間的就是人類的氣運,所以纔可以用六壬盤推演人事,知盡天下?”
炎流山、雲心和尚目瞪口呆,他們雖修爲卓絕,深諳天地之道,但聽佔老妖怪嘮叨了數十年,卻從未這般想過,一時驚歎莫名。
佔算元喜道:“昔日盤古開天闢地,清氣上升爲天,濁氣下沉爲地,而盤古頂天立地,縱橫於中間,便是爲人。小兄弟不過是舞象之年,卻能一語道破老夫六壬盤的深機,果真乃神人也!”
目光又瞥向炎流山等人,道:“哪像你們一個個榆木疙瘩,整天就知道舞弄刀劍,打打殺殺,哪知道天地奇妙?”炎流山打了個哈哈,表面渾不在意,心底卻是對寧楓刮目相看,再不敢起半分輕視之心。
衆人交談之際,卻見洗心夫人走了過來,黑衣飄舞,於周遭風雪之中輕拂搖曳,倒是也有幾分嫵媚姿容,只是俏臉之上的狠厲之色讓人瞧起來十分不喜。她眼見衆人對寧楓十分推崇,心頭不屑,冷冷道:“佔老怪,你的六壬盤找到了,大夥也都拿回了自己的法寶。此時就算那幽木老賊來,也討不了好去。你快些算一下,這八門陣法中的生門到底在何處?我們一起殺出去,捉住幽木,光大魔門!”
寧楓聞言暗暗失笑,八門屬於遁甲之術,與六壬一個入地,一個及人,渾不相同,便是有了六壬盤,怕是也難以找到出口,不然當年幽木和望月神宗又怎會將衆人關押在天氓山中?
果見佔算元面有難色,支支吾吾道:“這……老夫雖也略通八門之術,但僅僅是皮毛而已,要想尋着生門所在,怕是……怕是……”
黃土殿的護法泰猿最爲性急,此刻舉着一個近百斤衆的紫銅大錘,大叫道:“什麼生門……死門的……,讓我用音波錘將這天……天氓山砸個粉碎,還……還害怕出不去麼?”
柳飛微笑着走了上來,手中金扇輕搖,說道:“泰護法莫急,八門術並非如此易與之術,若是貿然強行破之,說不定便引來不可預料的變化,那時山體碎裂,雪崩滾滾,我們怕是絕難抵擋。”
泰猿似是對其頗爲信服,聽其所言,立馬不再言語,只是仍對寧楓怒目相向,渾然沒有因爲寧楓幫衆人找回法寶而有一絲感激之色。
柳飛雙眸直直地看向寧楓,目光閃動,嘴角含笑,其神情似戲謔,似不屑,瞧得寧楓頭皮發麻,彷彿自己的內心都盡數暴露在對方面前。半晌柳飛才道:“小兄弟,起初佔神卜所言,實在匪夷所思,所以我們大家都心中存疑,不太相信,還望小兄弟你勿要見怪。”
寧楓愣了一會兒,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片刻道:“柳護法言重了,在下道法低微,修爲與在座的各位高手都相去甚遠,若有冒犯得罪之處,也請各位前輩海涵。”
炎流山素來豪爽灑脫,最見不得別人這般文縐縐地你來我往,便擺手道:“兩位就都別客氣了。洗心護法說的沒錯,此刻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到底該如何出了這鬼地方。我就不信世界上真的有這種鬼結界,外面的人能進來,裡面的卻無論如何也出不去。”
洗心夫人與炎流山一水一火,向來不相容,沒想到這粗獷漢子竟破天荒的站在自己這邊,不由微微訝異。
佔算元深知八門之陣絕非那般容易破解,便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大家先拿好法寶,回到山洞再說!”
寧楓雖心中想沿着黑河朔流而上,或許能尋找到一絲走出此山的辦法。但他眼見魔門中不少人皆是心狠好殺之輩,若是逃出生天,不知道又會在江湖上平添多少波瀾?是以內心糾結片刻,便打定改日再尋得佔算元等人回到此處。
“慢着!”
他正轉身欲踏步回到山洞,突聽身後一聲急呼,不由調轉過頭來,卻聽柳飛沉聲道:“我們神門七殿近四千多人,在這天氓山上困了已經有四十三年,可是連一絲逃出天氓山的辦法都未想出,此刻縱然有了法寶,卻是面對奇門遁甲這等天地妙術,又能增添多少助力呢?”
衆人聞言,不由一陣默然,剛纔涌起的些許歡欣之意一掃而空,甚至生出幾分絕望。
柳飛掃視一週,目光又回到寧楓的身上,手中金光扇輕搖,突地朗聲道:“但是自從寧小兄弟到來,不僅破了佔神卜的卦象,更是在五日之間便帶領大家找回了失蹤數十年的隨身法寶。這般的際遇,又豈是二十年、三十年能夠得到的?”
寧楓聞言訝然片刻,倏然明白:“這廝是在幫我說話?”心頭暗暗驚奇,自來到天氓山開始,柳飛和洗心夫人等人便對自己頗有敵意,若不是佔前輩和炎流山等人相護,怕是自己早就被這些餓了許久的妖人生吞活剝了。
此時聽聞柳飛言語間詞鋒一轉,內心雖微有喜意,但隱隱之中,卻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佔算元本還欲堅持,但見在場衆人瞬間歡欣鼓舞,躍躍欲試,看向寧楓的目光都飽含期待,不由將嘴邊的話語生生嚥了下去。
柳飛又笑道:“所以,我們定要趁着今日良辰,請寧小兄弟帶着大家一起找到天氓山的出口,從此以後不再受這狂風冰雪、腹內飢餓之苦!”他氣運丹田,聲聲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一時竟將周圍的風雪都蕩起數丈之高。
衆人聞言不由想起這幾十年衣不禦寒、餐補果脯的痛苦,心中悲切難抑。此時聽着到能夠逃出此山,不由狂喜歡呼,高聲震徹雲霄。
直到此刻,佔算元、炎流山方纔知曉柳飛所言的真正目的,不由內心暗罵,莫說八門陣的精奇繁複之處,但就神門數千人四十年也未逃出的結界,單憑寧楓一個人,又如何能想出辦法?
雲心和尚呵呵笑道:“阿彌陀佛!”想要化解寧楓此刻境遇,但見衆人神情,不由嘆了口氣。
寧楓皺眉沉思,僵立當場。魔門羣妖本都是縱橫江湖的高手,被關押在這小小的天氓山長達數十年,早就心恨難耐,此時經由柳飛這麼一煽動,更是情緒噴薄,難以抑制。若自己稍有不從之意,那便不是不歡而散那般簡單了……
他不由又看向柳飛的目光,但見其雙眸閃爍,似笑非笑,不由心中一跳,暗想:“難道此廝早就知道我的計劃,想要趁機要挾我和慶忌獸,帶他們尋到黑河的發源處?”既如此想,便覺大有可能。自己不過是初出江湖的少年,哪裡是這等陰險狡詐的魔門妖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