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小寶一個孩子,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娘居然死在了親爹和他的姘頭手中,心中不由悲憤交加。這孩子也是個有血性的,他竟然就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袖中,徑直去找陳管事去了。陳管事心中也擔心小寶孃的事情,走了不久又折回來想看看要不要緊,誰知道才一進院子就撞上了小寶。他還未張口問小寶他孃的情況,卻已感覺一陣鑽心的疼,小寶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把匕首已經狠狠插入了他的腹中……
此時的小寶眼中只有厭惡與仇恨,他只想殺了這個人替自己的娘報仇,但在匕首捅進陳管事身體的那一刻,看着鮮血汩汩的流出,小寶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他甚至來不及將匕首拔出,把轉身拔腿就跑!
陳管事尚且還未反應過來,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上匕首,以及兒子拔足狂奔的背影……
一直到他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依然還在望着小寶遠去的方向。
小寶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突然覺得害怕無比,想起娘臨死前叮嚀自己,務必要告訴少夫人陳管事和李大娘適才的談話,讓少夫人好有個準備。他這才趕緊一路跑到了夏月的屋子前,幾乎是拼勁了力氣想要快點將門敲開……
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小寶終於顫抖着說完了這一切,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就那樣跪在地上,手兀自緊緊的攥着,連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夏月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有這樣的事情,她此時只想好好的安慰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
起身走到小寶跟前,擁着小寶那瘦小而單薄的身體,夏月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若不是爲了自己,小寶娘便不會死,小寶也不會做出這樣弒父的傻事,一切竟都因自己而起。想到這裡,夏月只覺得苦澀無比!她一直知道老夫人不喜歡自己,也清楚老夫人可能會爲了江若芸能坐上鍾府少夫人的位子而用一些手段逼自己離開少昂。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想要自己的命!
夏月自問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也一貫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則,但這次面對着眼前的孩子,她竟一時亂了方寸。
想不到老夫人對自己的敵意竟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連找殺手除掉自己這樣的手段都使了出來,若比起狠毒,老夫人遠在自己之上啊!
不知爲何突然就想起之前自己被黑衣人圍攻的那一次,心頭一寒:難不成竟也與老夫人有關?
江若芸的師兄承認那日他確實駕着馬車撞了夏月的車,但對於那些黑衣人,他卻矢口否認是自己找來的。想來他那日所言不假,既然他已經決定要去撞車,斷沒有再安排一些殺手的道理。而且,當日那些殺手先來,後來纔是江若芸的師兄駕着馬車出現,當時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錯愕夏月卻是看在了眼裡的。
如今看來只怕當日借雪姬之手陷害自己,想要自己性命的只怕不止江若芸一人。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老夫人才是隱藏的最深的那個人。她平日看似對自己不聞不問,其實卻處處佈局想要除去自己。
想到這裡夏月直覺周身發冷,原以爲不過是豪門內的家長裡短的爭鬥,卻不料竟處處隱藏着殺機,自己的那些小手段與她們的狠絕相比,竟是小巫見大巫了。只是老夫人既然這麼不待見自己,又何苦當初娶了自己進門。疑惑着這個問題,但旋即她便想明白了,原本的夏家千金一副病懨
懨的身子,加之生性軟弱,只怕老夫人和江若芸都摸準了這一點纔會讓鍾少昂娶她。白落了一大筆嫁妝不說,熬不過多久日子那夏家千金死了,江若芸自然還是鍾府不二的少夫人人選,而那時估計她之前偷情的事情也被大家漸漸淡忘了,鍾府女主人的位子,依然是非她莫屬。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老夫人和江若芸精心盤算的一個棋局,都因爲自己意外的穿越而亂了套。非但沒有如她們所願快快的翹辮子到地府去報到,反而活得風生水起上躥下跳,更奪走了鍾少昂所有的愛與關注。而這,是老夫人和江若芸最不能接受的。眼看着自己一日日羽翼漸豐,甚至快要掌控不住,她們自然是對自己欲除之而後快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夏月自己都沒有想到,處在這樣狠毒又有心計的兩個女人中間,她居然好好的活到了現在,不能不說自己還真有小強的命。都說施恩不圖報,自己平日對小寶的關照皆因確實喜歡這孩子,出自真心的想要栽培他。卻未想到在這關鍵時刻,竟是小寶提醒了自己將要面臨的巨大危險。可見,時間萬事,皆有因果。或許自己施恩時真的未圖別人的報答,但受恩的人卻總是將之記在了心中,倘有合適的時機,終究會報答的。
但一想到小寶娘竟爲此而丟了性命,夏月心中總覺得虧欠了小寶母子一般,因此她只是擁着小寶,希望自己此刻的安慰能讓這孩子心中的恐慌與難過稍稍減少一些。
夏月半天不說話,只是擁着小寶默默流淚,一旁的鐘少昂豈能不知自家娘子心中在想些什麼。剛纔一邊聽小寶講事情的經過,他便隱隱感覺事情不對勁,待小寶提到陳管事和李大娘商量的事情居然是自己孃親自授意的時,鍾少昂只覺得一股血直往頭頂上涌去。
他知道自己的娘一直有着鐵腕的作風,他也知道自己的娘在必要時會比男人更果斷有魄力。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娘竟然將這樣的手段用在了自己的兒媳婦身上,而且是明知道自家兒子有多麼疼愛這個兒媳婦的情況下。
娘她難道瘋了嗎?
鍾少昂心中不停的閃過這句話,他寧願自己剛纔出現了幻覺,醒來後一切如故,娘依然不喜歡月兒,但也僅止於對月兒不聞不問而已。
但他知道這不是幻覺,而是血淋淋的事實,小寶這孩子不會說出這樣的彌天大謊,也沒有撒謊的理由。而自己的娘,確實是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有一點,他和夏月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起,那便是之前黑衣人對夏月的追殺。只是,他比夏月想的還多了一點,就是之前追殺柳芊芊的那些人,很有可能也是老夫人派去的。
想到這裡,鍾少昂方纔恍然大悟之前爲何自己查了那麼久卻總也查不出個結果來。
柳芊芊的仇人雖說也在京城,但據他後來和赫連夜的調查,那人根本不知道柳芊芊已經來到京城的事情,更不知道柳芊芊就住在鍾府。而那段時間正是老夫人張羅着給少卿定親的時候,老夫人對芊芊的出身和身份都極不滿意,更因爲那日的爭吵記恨在心。她急着爲少卿張羅一門親事,就是爲了絕了柳芊芊的念想,卻不料少卿那孩子竟一心繫在柳芊芊身上,對於那些名門千金視而不見,最後連媒婆都被他氣了出去。
後來柳芊芊誤會鍾少卿而自己跑了出去,結果一出門沒多久就遇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追殺,這也未免太過巧合了。而更巧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與
之前追殺夏月的人一樣都是黑龍會的人,這些聯繫到一起一想,不難想到可能是受同一個人指使的。
鍾少昂突然之間想通了這些,只覺得頭皮發麻,心中頓時一片冰寒。自己的娘,竟然是爲了達到目的如此不擇手段的人,這讓他對老夫人連所剩不多的一點親情也快要消磨殆盡了。
想到之前的那兩次兇險萬分,鍾少昂至今還心有餘悸,第一次害的夏月受傷不受,還沒了孩子,落下了的極難再孕的病根,自己至今都未敢跟她說出實情。第二次雖然沒有傷到芊芊,可是卻讓少卿差點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臥牀幾個月方纔養好傷。而這樣的後果,娘明明是看在眼裡的,但她竟然這一次還想僱那些黑衣人來取月兒的性命,她真的可以爲了自己的目的而如此無視他人的性命嗎?
鍾少昂陰沉着臉,心中將這些事情前前後後想了個清楚明白,渾然不覺自己的雙手早已經攥的緊得不能再緊,關節處泛着清白,暗示着主人此刻強壓着的強烈怒氣。
月兒心中只怕對自己很失望吧!
有一個這樣的娘,而自己卻還渾然不知,還勸月兒要多去娘那邊走動走動,不要跟長輩太過計較。甚至,在月兒興奮的帶着自己去看她新買的宅子時,自己明知道月兒是希望自己主動提出可以搬出去住,但爲了所謂的家和萬事興,爲了能讓這個家裡的家人之間不要顯得那麼疏離,自己還是選擇了假裝沒有聽懂月兒的言外之意。而聰明如月兒,又怎能不知自己的心思,自那日後,她再也沒有提過一起去新宅子那邊瞧瞧的事情,依然每日笑嘻嘻的做着她該做的事情,依然隔三岔五去給娘問個安……
思及這些,鍾少昂直覺對夏月心中更添了幾分愧疚與憐惜,眸色一暗,心中儼然已經有了打算。
“月兒,此事就交給爲夫吧,我定不會讓你受半分傷害!”
未等夏月開口,鍾少昂已經先出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夏月見鍾少昂終於開了口,知道他應該是想好要怎麼做了,她適才一直沒有說什麼,就是想給鍾少昂一點時間來考慮。畢竟這件事的主謀是老夫人,是鍾少昂的親孃,原本的婆媳矛盾如今竟上升到要取其性命的地步,對於鍾少昂這個夾在兩人中間的人來說,只怕是時候要做個決定了。
“夫君打算如何做呢?小寶娘那邊……”
夏月緩緩開口,想到的卻是小寶孃的屍體只怕此刻還在房中,若是被下人們發現,只怕會惹出不少麻煩。小寶娘爲了自己才遭此橫禍,總不能就隨隨便便將她的屍首掩埋吧。
鍾少昂知道夏月在擔心什麼,當下便叫來幾個隨從道:“陳嫂意外身亡,你們跟着小寶去將屍體處理一下,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存放好,明日我會安排人去給陳嫂置辦一口上好的棺木,將她風光的葬了。若有人問起陳嫂死因,只說是 府上來了盜賊,陳嫂爲了保護府上的財物而被盜賊誤傷而死!”
說罷又轉向小寶道:“你想去出海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下個月商隊便要出發了,我會同他們打聲招呼讓多關照與你。這次商隊的領隊之前與我有些交情,他定會好好待你的。你娘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很是難過,但事已至此也無法挽回,希望你以後好好跟着商隊去磨練一番,少夫人一直很看好你,我想你將來必會成就一番氣候的。另外你走的時候我會交代他們給你一筆銀子,也算是我和少夫人對你的一點心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