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自己在門口站了這麼長時間了,先前安排的人可都是心腹,他們應該知道是自己纔對,爲何竟沒有半個人出來呢?
心中的疑慮一點點的積聚,鍾少昂忽然有一種極爲不祥的感覺!
不,不可能,月兒一定會好好的,她不會有事的!
不停的告訴自己這句話,鍾少昂強行壓下心中的那股不妙的感覺,身子忽然拔高,直接越過院牆進到了裡面。
“哎,你這人,怎麼?怎麼……”
那老人見話說的好好的,怎麼眼前的人就不見了,擡頭一看竟然是跳到院子裡去了,想要喊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那人的衣服,也是個有身份的人,還騎着一匹駿馬,老人原本想喊人來看看,但最終搖了搖頭離開了!
鍾少昂站在院子中間,感覺到一陣寂寥的感覺撲面而來!
地上落滿的黃葉,鞦韆架上遍佈的灰塵,各個房間緊閉的門窗,除了自己便空無一人的院子……
這些,無一不在提醒着他:這院子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了!
否則,主人那麼喜愛這個院子,怎會任由它荒蕪成這樣?那個鞦韆架,是女主人曾經的最愛,像個孩子一般將鞦韆高高蕩起是她笑得最歡快的時候!
心中依然有數不清的疑惑和不明白,鍾少昂索性推開了他和夏月的房間的門,直接進去想要找到一點答案!
房間裡,應該是走之前刻意收拾過的,所有的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並沒有因爲主人的不在而變得雜亂不堪!
這也說明,月兒離開這裡時,並不是倉惶走掉得,至少她還有有時間將一切都整理停當才離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至少,她是安好的吧。
一邊想着,一邊隨手翻看着屋子中得東西,夏月畫的漫畫還有很多都留在房間裡,鍾少昂取出其中一本,纔看了一眼名字便忍不住輕聲笑了。
那封面上赫然幾個大字--紅太狼馴夫記,還畫了兩個狼人,一男一女,男狼人很是滑稽,明明是狼的樣子,卻穿着一身戎裝風塵僕僕,正伸手欲抱住面前的女狼人。而那女狼人粉面含春,嘴角嘟起,一臉的嬌俏,似怒還喜,手中正提着一個鍋子一樣的東西,作勢要砸向戎裝男子的腦袋!
“紅太狼的平底鍋!”
心中忽然冒出這個,鍾少昂想起了月兒曾說過的那個有趣的狼人夫妻的事情,心中的愉悅又添了幾分,他得月兒,真的很想他呢!
而且,也只有月兒能想得出這樣表達自己的思念了。
細細的翻過裡面的每一頁,雖然畫的人物看起來都那麼有趣,可鍾少昂透過這些,看見的卻是他得月兒對自己無盡的思念!直到,他翻到最後的一頁,那裡,一行字吸引了他:灰太狼這一次徹底惹毛了紅太狼,她決定離開狼堡,去到廣闊的大千世界中大有作爲一番。灰太狼,狼堡已經不是狼堡,你還能找到回家的路嗎?嘿嘿!
這幾句話,看似爲她的故事做了一個結尾,但其中蘊含的深意,鍾少昂已經懂了!
原來,他的月兒,終究會記得讓他不要擔心!
她定是遇上了什麼事情,沒有辦法明白的告訴自己她去了哪裡,纔會用這樣的法子來暗示!灰太狼和紅太狼的故事,看起來荒誕不經,甚至有些難於理解,但他聽多了夏月將這樣的故事,心中自然
是明瞭的!
這樣一來,旁人見到這些漫畫,只會以爲是些塗鴉的畫作而已,卻不知道,這是夏月留給自家夫君的離別之語!
“灰太狼,狼堡已經不是狼堡,你還能找到回家的路嗎?”
心中又默唸了一句夏月留下個話,鍾少昂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將屋子裡再次掃視了一番,輕輕拍掉了手中畫冊上得灰塵,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這纔將畫冊收入懷中,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不再回頭!
既然這裡已經沒有了愛人的身影,那它對於鍾少昂,便也不過是個冷冰冰的宅子而已,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月兒,待我看過娘,我就馬上去找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孤孤單單的!我會找到回家的路,一定會,等我!”
默默的說着這句話,鍾少昂飛身上馬,朝自家老宅子而去!
只是,鍾少昂縱然已經接受了夏月不知所蹤的事實,卻沒有想到,還有更大的一個意外在等着他!
因此,當他站在自家老宅子的門口時,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處!
有一種感覺叫做恍如隔世,那便是形容鍾少昂此時的心情吧。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否則怎麼會娘子走了,連自家的老宅子也成了這般模樣,而裡面那種陰森森的氣息撲面而來,只消看看四周便應該明白這座宅子曾經被怎樣的摧殘過!
而最讓他驚愕的,是跨進院裡後看到的那個讓他觸目驚心的靈堂!
腳步頓時踉蹌了幾下,他幾乎要站不穩,望着那靈堂上老夫人的畫像,他一度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讓他凱旋歸來時看到的是這般情形!
他以爲,他會見到可愛的娘子,雖然嚴厲卻對自己始終關懷備至的娘,甚至,他期望看到二孃,三娘,還有若雲……
雖然,她們中得有些人,他並不喜歡。但她們是他得家人,是他心中難以割捨的牽掛,在邊疆打仗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是靠着對他們的思念才挺過來的。
他想給娘子安穩無憂的生活,想讓娘對他放心以他爲榮,想讓皇上不再幹涉他得家事,如果這些必須要用赫赫戰功來換的話,他會去做!
可是,爲什麼他拼盡全力徹底瓦解了叛軍,立下了戰功,換來的卻是家中被燒成灰燼,母親已赴黃泉,娘子不知所蹤……
頓時,心中一直堅持的東西瞬間瓦解,他幾乎是發瘋一般的在鍾府的院子裡嚎了出來:“爲什麼?爲什麼?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
近乎歇斯底里的吼聲讓這個馳騁疆場的男人頓時變得連臉色都有些猙獰起來,他此刻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被惹怒的猛獸,想要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但卻苦於連獵物在哪裡都不知道,因此而無從下口!
他得吼叫聲終於還是引來了周圍鄰居的注意,大家起初以爲哪個膽大的敢跑到鍾府的宅子裡撒野,但在看清那人的面目時,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鍾將軍,是鍾將軍回來了!”
“可是,他不是應該在皇宮接受皇上的封賞的嗎,怎麼會……”
人們的聲音在看到鍾少昂此刻已經有些瘋狂的面容時漸漸小了起來,最後終於都住了口,悄悄的離去了!
是呀,任誰走了一年多回來,看
到家中成了這般模樣會不難受呢?
還是讓他發泄一下吧,這個時候,說什麼只怕都不能安慰他得。
鄰居們紛紛搖着頭有些同情的離開,卻沒有留意到後面來了一位貴氣逼人的公子。
鍾少昂此刻回到了家中,又處於極度的悲傷中,竟少了平日的警惕,沒有注意到片刻間九公子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鍾將軍,與其在這裡爲死去的人悲傷憤怒,不如收起你的悲傷,讓活着的人開心一點吧!我想,你的娘子若知道你還活着,定然會很歡喜的。”
閒閒淡淡的一句話,卻成功的吸引了正在發狂的鐘少昂的注意。
他幾乎是立刻頓了一下身形,隨即停止了自己剛纔近乎瘋狂的舉動,慢慢的轉過身看着自己跟前九公子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你都知道,對不對?告訴我,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
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吐出這句話,鍾少昂的眸色變的暗沉。
九公子微微一笑,雙手負於身後優雅轉身,邊走便道:“去我寶月齋談吧,那裡更清靜些,談完了,你家娘子還有東西託我交給你!不過,走之前,你還是先給老夫人磕個頭吧!”
說話間人已經到了門外,就在門口靜靜的站着,等着鍾少昂叩拜完母親的靈位再一起走。
鍾少昂默然不語,只是撩起袍子一腳,猛地跪了下去!
“娘,孩兒不孝,竟然未能來得及爲您老人家送終,孩兒一拜吧!”
心中默唸着這句話,鍾少昂一連叩了十幾個響頭,方纔作罷!
緩緩起身將靈堂上早已經佈滿灰塵的畫像細心的擦拭了一番,又凝望着老夫人的畫像半晌,鍾少昂才緩緩轉身,朝外面走去!
這一次,他得腳步比從自己和夏月的宅子出來時要沉重的多,緩慢的多,整個人原本就已經很疲倦,此刻看了又平添了幾分滄桑寂寥!
看着他一步步走來,九公子心中想起了夏月臨走前說的話:“九公子,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外面怎麼傳,不管皇上怎麼想,但我只告訴你:首先,我家夫君他一定不會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相信他還活着,這是我的直覺。其次,我家夫君不會是叛國投敵的人,他是錚錚鐵骨的好男兒,是個真正的英雄,斷然不會做那種辱沒家門辱沒祖宗辱沒天朝的事情,這一點我深信不疑。最後,我家夫君他日若真的回來,請你告訴他曾經發生的一切,讓他自己決定該怎麼做。”
當時九公子看夏月說的言辭灼灼,只以爲那時一個女人無法接受如此大的變故而想出來的安慰自己的說辭!但在鍾少昂邊關大捷的消息才一傳回來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又一次低估了夏月這個女人的判斷力和異於常人的獨特思維。
無疑,她是一個堅強而自信的女子,更是一個對自己夫君有着無比信任和了解的女子!正是那樣的信念支撐着她在當初離開京城時竟然沒有掉一滴眼淚!
九公子不由對夏月的欽佩又增加了一層!
鍾將軍,老天還是很厚愛你的,賜給了你一個如此聰慧特別的娘子,單就這一點,你比旁人幸福多了!
心中默唸着這句話,卻不能讓鍾少昂看出自己對他得羨慕,對夏月的從一開始就說不清道明的仰慕之情。這種感情,隨着他和夏月的交往,一日日的滲入他得骨髓,竟再也無法拔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