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娘心裡苦,但卻從不說!任大娘怎樣爲難,娘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過,跟沒有開口跟大娘求過什麼,如今卻要爲了自己的前程去求大娘。這讓鍾少卿怎能不難受。
“娘,您好好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至於我,您就別管了。我倒覺得我現在的日子過的挺好的,遊山玩水,無事一身輕,多好!”
明明心中難過,但爲了不讓自己的娘不開心,鍾少卿卻假裝很輕鬆的樣子。
“那怎麼可以?你還要這麼混多久啊,娘真是爲你都要急死了。再說了,即便你不想做點事情,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總該好好訂下一門親事,快些成親讓娘也好早點抱上孫子呀。你只比你大哥小一歲,你大哥都已經成親了,接下來自然該輪到你了。”
二孃一邊說,一邊看着兒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鍾少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下子站起來,將坐在夏月旁邊的柳芊芊隨手一扯便扯到了跟前。再往她娘面前一推,得意地道:“定親是吧,不用那麼麻煩了,這不眼前就有一個嘛,娘瞧瞧可比得上那些三姑六婆給介紹的姑娘?”
鍾少卿一邊說,一邊有些戲謔的瞧着柳芊芊,那小妮子此時一定氣壞了,但礙於有長輩在場又不好發火,只是用腳狠狠的在鍾少卿的腳面上踩了下去。看着鍾少卿疼的皺着眉頭低哼了一聲,才得意的甜甜一笑,對着鍾少卿的娘道:“伯母,您莫要聽他瞎說,芊芊只是來貴府做客,小住幾日便要回揚州的!”
二孃看芊芊生的又美,說話也極懂禮數,看起來是個家教極好的姑娘,當下就心中滿是歡喜。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倒真懂老孃的心思,而且眼光還很是不錯,這個姑娘,確實比之前那些三姑六婆介紹給兒子的對象強多了。
“原來是芊芊姑娘,不知貴府上在揚州是作何營生?你又與我家卿兒如何識得的?姑娘你也不必害羞,若你們真心互相喜歡,我這做孃的斷然沒有反對的道理。只是你們如要成親的話,這禮數還是少不了的,我們須得找個時間,託人去貴府上下聘求親,這才合規矩不是。”
二孃只道芊芊是害臊才那麼說,因此直接問起芊芊家中的情況,看樣子真的要找媒婆去求親了。看來,這個二孃,還真是急性子呢。
芊芊被問得一窘,似乎在考慮該怎麼會到。
鍾少卿卻搶先說道:“娘,芊芊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她亦無兄弟姐妹,是以我纔將她帶回鍾府。至於她家裡,也不過是一般的普通人家,您就不要追問了。”
“啊……原來竟是這樣,那倒真是難爲這孩子了……”
二孃聽完有些錯愕,她沒想到芊芊的身世是這樣,不過她自己原本也不是什麼大家出身,對於芊芊是否家中富貴,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這麼一來,卻連求親的步驟都要省掉了,想着若是以後兒子成親時媳婦孃家卻連一個人都沒有來,未免覺得淒涼了些。
那柳芊芊幾次想開口,都被鍾少卿用眼神制止,加上二孃似乎並不在乎鍾少卿胡亂編出來的自己的身世,反而一直很溫柔的同自己說話,她竟不好直接開口戳穿鍾少卿的謊言了。
二孃在夏月的屋子裡逗留了好一會,後來因丫鬟過來說二少爺的紫竹居已經打掃好了,請他們過去那邊休
息,這才起身與鍾少卿及柳芊芊一同離開。
臨走時,夏月告訴她們自己這幾日都在家,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就直接過來,不要客氣。
鍾少卿對這個大嫂很有好感,覺得她比之前的江若芸親切多了,因此很真誠的謝過夏月後,便拉着還不太願意離開夏月屋子的柳芊芊回他的紫竹居了。
看着這兩人一起離去,鍾少昂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不是覺得你二弟找的這姑娘還不錯,嗯?”
夏月在一邊出聲說破了他的心思。
鍾少昂轉身將夏月攬入懷中,點點頭道:“嗯!至少她能讓二弟真正開心的笑!二弟看似平和,其實並不輕易跟人交心的。他對那些女子們好,卻從來沒有帶回家裡過,更不用說任一個女子對自己又是踢又是打的。這次,看來是真的喜歡上了,呵呵!只是,那女子的來歷……”
說到這裡,鍾少昂禁住了聲。
雖然他也知道二弟能喜歡的女子,必不會糟糕到哪裡去,但爲何二弟要編那些謊話來騙二孃呢。
“夫君好聰明,你也看出來了,你二弟在撒謊呢。那姑娘怎麼看也不可能是平常人家出身,我倒覺得她應是家境極好,而且在家裡倍受寵愛的那種女子。不過幸好她只是對二弟分外的‘照顧’,對我們還是很有禮的,不是那種刁蠻跋扈的千金小姐!”
夏月窩着在鍾少昂懷中說道。
“嗯,不管那麼多了,且看他以後會不會告訴我們。至於她們的親事,我擔心娘那一關不好過……”
鍾少昂有些擔憂,這也是他適才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
“到時候再說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會有辦法的。別想了,瞧你,皺紋都出來了,快變成老頭子了!”
夏月一邊說一邊用手假裝要將鍾少昂額上的皺紋抹去,惹得鍾少昂一笑。
是啊,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娘會同意也很難講呢,現在乾着急也不是辦法。
鍾少卿第二日一早便依着他孃的吩咐去拜見老夫人,誰知接待他的卻江若芸,那個他名義上的表妹。老夫人不知何故竟又染上了傷寒,說着這幾日誰也不見,有什麼事情也都交代給江若芸去處理了。
鍾少卿看自己是一時半會兒怕是見不到老夫人,便趁着這難得的機會帶着柳芊芊到京城裡四處逛逛。芊芊其實很小的時候是在京城呆過的,只是她九歲時便隨父母到了揚州,加之那時的芊芊饒是調皮,整日以男裝示人,很多人都以爲柳府有位調皮的少爺,卻不知原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姐。
如今她離開京城已經八年有餘,京城的變化還是很大的,看起來應該也沒有人會認出她的身份,因此也便由着鍾少卿帶着她四處遊逛了。
雖說如此,她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擔憂,她知道自己是個麻煩,而且還是個很大的麻煩。當日在揚州若不是蒙鍾少卿相救,此刻只怕自己早被那些惡人捉走。只是,自己就這麼跟着鍾少卿回了京城,她很怕會連累他。他是自己現在除了父母外最親近的人了,和自己的親兄長一樣,自己又怎會忍心看着他也被捲進自己家的這場風波中來。
這一路上,跟他鬧也鬧了,好話也說盡了,威脅的話也講了不少,可是這個人硬是一句
也聽不進去,最後竟直接將自己扛了回來。一想到這件事情,柳芊芊就覺得窩囊,她只恨自己沒有從小習武,卻學那勞什子沒用的琴棋書畫,到現在竟連自保都做不到。
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鍾少卿卻沒她想的那麼多,他只想好好保護芊芊不要被那些惡人給害了,自從兩人在自己八歲那年打了一場架他才發現將自己打的滿頭包的調皮男孩原來竟是個女子後,他們兩人就成了哥們。芊芊小自己三歲,那時纔剛五歲多點,但卻一點沒有小女孩的柔弱。她總是一副小公子的打扮出來找他玩耍,而那時的自己又瘦又弱,常常被一起玩的小公子們欺負,總是芊芊爲他出頭,揍的那些孩子們再也沒人敢欺負他。
他們兩人一直玩了好幾年,直到芊芊後來隨她父母離開了京城。
這些年,雖然他又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但芊芊在自己心中,始終有着牢不可破的地位。
他不知道芊芊去了揚州後過的好不好,直到那一日在蓮香樓無意間看到正低首輕吟着江南小調的美麗女子。雖然,她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無數的男人爲了一睹她的風采一擲千金。雖然,她早已不復當年那個爲自己出頭跟人打架的假小子形象,美麗的如同出水的芙蓉,卻身世多舛,只能在風月場所容身。雖然,他並不確定她是否還記得自己,記得當年那個總和她黏在一起的瘦瘦小小的男孩。
但幾乎就在第一眼看到她,鍾少卿便認出了她!
他知道,那一定是柳芊芊,穿上女裝長大後的芊芊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特別是看到她頸間那個殷紅的月牙形的胎記時,他就更確定了。
那種胎記,極爲少見,芊芊的頸間恰好便有一個。自己小時還曾傻傻的問她是不是月亮上的仙子下凡,爲了給自己做個印記,怕以後萬一回不到月亮上,所以纔有了這個胎記。芊芊很高興,第二日便真的扮了一回月宮仙子給自己看。
那是他小時候唯一的一次看見她着女裝!
當時才十歲的他,驚呆了!
他從來不知道芊芊穿女裝這麼好看,讓年紀小小的他恍若真的見到了仙子一般。
但就那一次,芊芊在看到有人快要發現她時,便飛快的跑回柳府又換回了男裝。他們又像哥們兒一樣繼續玩在一起了。
只是,鍾少卿的心中,從此深深刻下了芊芊那美如月宮仙子一般的身影!
他曾悄悄的想,若是長大後可以娶芊芊做自己的娘子,是不是就每天可以看她穿女裝的樣子了,那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可惜,還未等他長大,芊芊卻已經離開了京城。
他也曾想過兩人或許會在以後的某天相遇,卻未料到,他終於如願見到了芊芊,可卻是在蓮香樓這樣的風月場所!
芊芊是官家千金,爲何竟流落至此?
爲了弄清楚真相,他進了蓮香樓,點了芊芊的牌子!
芊芊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卻留他在房中過了夜!
她,亦在第一眼便認出了他。
那一夜,他們徹夜長談,聊了整整一個通宵!而揚州城,也因此盛傳柳芊芊所謂清倌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原來還不是照樣讓男人給開了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