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徒鎮。
天色已漸漸進入暮色。
整個世界開始昏暗起來。
只有藉着鱗次櫛比的青磚黛瓦里透射出些許燭光,才能分得清走動的人影和斑駁的樹影。
朱由檢和周皇后以及袁貴妃、陳圓圓在御馬監何新親自率領的三百精兵的護衛下進入了丹徒鎮。
丹徒鎮位於鎮江城南,緊鄰長江,人口富盛。
不過眼下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中的大明皇帝南巡隊伍身上。
也就沒有注意到突然闖進丹徒甄的朱由檢一行。
一進入丹徒鎮。
朱由檢便命何新立即尋一臨江的樓房作爲他這位帝王的臨時駐蹕之所。
作爲大明的帝王,總不能就這麼一直待在黑黢黢的青石板街道上。
而且尋一樓閣作爲臨時駐蹕之處,也能看看江面上的南巡隊伍情況。
天下都是朱由檢的。
朱由檢作爲皇帝自然也不會在乎什麼私闖民宅。
御馬監何新一見一所清幽雅靜的樓閣就矗立在臨江的青翠竹林旁,便帶着一百精兵先闖了來。
“你們是幹什麼的!知道這是誰的住處嗎?”
何新雖是內宦,但做事卻也有些粗魯,也不敲門直接就撞開此樓的大門。
而守門的門房也被驚動了,怒不可遏地出來指責何新。
但這門房一看何新身穿飛魚服,手持繡春刀,身後還有一百名身着鴛鴦戰袍,持着倭刀的大明官兵,便也閉住了嘴。
“本官是御馬監都太監何新,此處臨時被徵用爲大明皇帝駐蹕之處,一干閒雜人等全部乖乖在屋裡呆好,不得有絲毫輕舉妄動,違令者,殺無赦!”
何新說着就將一枚足有十兩重的官銀放在這門房手裡:“吩咐你們當家的立即準備燒好茶水,最好別玩什麼花樣,否則本官必不客氣!”
說着,何新又轉身向身後的一百名精兵吩咐道:“上!把守各處緊要處,包括此樓前後各個出口,若閒雜人等經過,聽本官口哨,如有必有,先殺了再說!”
何新吩咐後,才迅疾地跑了出來,躬身向朱由檢:“陛下,一切準備妥當,您請進。”
朱由檢點了點頭,看了周皇后和袁貴妃一眼,就先走了進來。
周皇后朝朱由檢微微一笑,親自過來挽着袁貴妃的手:“這大晚上的,陛下也真是會玩花樣。”
袁貴妃不由得捂嘴而笑:“奴家不敢笑話陛下,不過陛下這也是爲了娘娘您的安全着想,還請娘娘多擔待些。”
說着,袁貴妃也朝陳圓圓使了個眼色:“你先跟上去,陛下身邊得隨時有個擋冷槍冷箭的,我這邊得護着娘娘。”
陳圓圓便跟了上來,一到朱由檢跟前便看見一白衣女子步態妖嬈地從閣樓上走了下來。
朱由檢也看見了此人,只覺得此人身姿曼妙,抱着琵琶,手指纖細,因木牆所擋,看不見真容。
但不用猜,此間樓閣的主人定是一女主。
朱由檢作爲堂堂帝王,竟然冒然闖進了人家女子的閨閣。
朱由檢瞪了何新一眼,何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可沒注意到這閣樓主人是一女子,他只是隨意地看見這座閣樓臨江視野最好且最標緻而已。
唯獨周皇后這時候不由得笑了起來:“陛下還真是有豔福。”
朱由檢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吩咐道:“姑娘不必下樓,朕無故闖入私地,多有得罪,現需姑娘閣樓一用,姑娘可自行迴避,朕在這裡只待一晚,一晚後便自會離去,自然不會毀姑娘清譽。”
“多謝陛下眷顧之恩,奴家遵旨便是”,此時傳來一聲清音,甜如糯米,恍如雞毛撩耳般讓朱由檢獵豔之心頓起,恨不得跑過去一見此女子的真容。
不過,眼下自己皇后和貴妃在此,而且又有這麼多人看着,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於放浪。
因而朱由檢便只能繼續做出帝王該有的穩重。
待那女子上樓後,他讓何新在前面帶路,然後就上了閣樓。
一上了樓,朱由檢便覺得整個閨房是香味撲鼻。
只見諾大的房間內在中央擺放了一大錦牀。
錦牀上掛着玉白色紗帳,紗帳裡鋪着粉色錦緞褥和松香色圓枕。
一隻白灰相間的暖貓正趴在被褥上,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朱由檢,不時的喵叫了一聲。
在錦牀對面則是一面穿衣用的西洋鏡。
西洋鏡下襬着瑪瑙碗,還有精緻的脂粉盒和一柄玉如意,以及寫着“極樂”二字的藥瓶。
仇十洲的雙豔圖掛在一堆未染灰塵的書籍一旁。
書籍正中是一本《金瓶梅詞話》萬曆四十三年刻本。
而在書籍邊則是一張鏤空雕刻的黃花梨木椅,木椅旁是茉莉花刻的衣架。
衣架上還掛有兩套石榴色百褶裙和一件天藍色對襟衣以及草綠色肚兜。
若不是自己皇后和貴妃在此,他真想前去聞聞其間芳香。
婉轉優雅的琵琶聲傳來。
朱由檢回頭循聲一看,才發現和閣樓的女主人就回避在茜紗屏風之後,依舊能隱約可見其傲然的峰巒和靈動地撥弄琴絃的手兒。
曲調不急不緩,聽得惹人心醉。
看得出來,這女子並沒有因爲自己這個帝王的突然出現而有所緊張,也沒有因爲就在她身旁有不懂音調的武士正持着刀對着她而有所驚懼。
朱由檢走到窗前,推開了軒窗,透過隨風搖曳地竹葉看着前方不遠的浩渺江面:
“那一艘是朕的御舟?”
“船頭打着九盞燈籠的便是”,何新順手一指,就又道:“不過,此時看上去似乎很風平浪靜。”
何新話剛一落。
朱由檢卻看見江面上突然竄起大火,就是剛纔何新指的那艘船也就是朱由檢的御舟居然直接爆裂而開,發出轟隆一聲!
即便是在這裡,朱由檢都能聽見那木船碎裂的聲音和激起的水波聲。
朱由檢突然臉色冷了下來。
何新也同樣面色凝重。
而在這時,閣樓下方的竹林外的小道上卻傳來一聲狂笑之聲。
剛一看見幾個人走了過來,朱由檢忙向何新擺了擺手。
何新會意,吹了一聲表示稍安勿動的口哨,埋伏在竹林那邊路口的士兵便依舊紋絲不動地隱藏在暗處。
“諸位,看來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崇禎這個年後只能停留在第十七年了,我等也好將此事稟報給錢公了。”
“作爲翰林史官,我回南京後必會如此記事,崇禎十七年六月初八日晚酉時三刻,御舟行至丹徒渡口時突然走水,大行皇帝落水而死。”
“哈哈,吳兄不愧爲江左三大家,此筆若落於青史之上,不由得後人不信,只可惜我們卻不能去江面一看那崇禎落水,百官慌張的情形。”
“這有何難,侯某有一紅顏知己便就此林裡的閣樓上,我們上去,在她那裡就能隔窗看見江面上的情況,只怕還能看見崇禎哭喊之聲,諸位仁兄,隨侯某請吧。”
待這些人的話說完後,朱由檢才吩咐道:“可以把他們抓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