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蓄謀
“董師弟！”
向寧看着地上的半個董戰，一時間目眥欲裂，心中既爲董戰慘狀難睹感到沉痛萬分，又對妖邪下手之狠而憤怒不已。
只見躺在瓦礫堆中的董戰，下半個身體已經完全消失，連後背也被炸得坑坑窪窪，五臟六腑都暴露了出來。唯有沾滿了菸灰和血跡的臉上，滿是怒火和不可置信之色。那一雙本就不小的眼睛，更是瞪得比牛眼還大，幾欲凸出眼眶之外，從眼眸裡流露的，同樣是無盡的震怒！
死無全屍，死不瞑目。這兩個極爲不詳的詞，竟是同一時間，鮮血淋漓地體現在了董戰的身上。
“董戰！董戰！可惡，西錦城的妖邪！今日我不殺盡你等，誓不再回鎮天門！”袁林虎站在董戰身側，接連叫喊了兩聲對方的名字，卻是無法將已死之人喚醒。所有深徹肺腑的悲痛，最終全化作了無盡的怒火。
董戰，鎮天門蘭薊峰弟子，修爲築基中期，死於西錦城誅魔道煉。只是這樣的一句話，並不會被刻在蘭薊峰的墓碑上，也不會被人們銘記於心。在道煉中死去的弟子，何止是董戰一人，被妖邪誅殺的正道修士，又何止限於西錦城？
生如夏花，絢爛勝火；死如塵埃，渺無聲息；青山秀水，抑或窮鄉僻壤，何處不是埋骨之所？
林軒看着地上的董戰，心中的感覺，自然也是很不好受。兔死狐悲，脣亡齒寒，同爲誅魔弟子，看到對方之死後，難免會有一些傷情。
然而讓林軒心生疑竇的是，自己明明記得，距離邪修鍾燼最近的，是散修**和誅魔弟子郭平二人。而董戰所處的位置，不過是在這二人之後，但爲何最終沒有脫身的，卻是董戰呢？
可惜當時事發突然，林軒走得又急，以致爆炸時的一些具體細節，至今沒能看得仔細。
“袁師弟，你能否查一查董戰的屍體，看看有無線索可尋。我們鎮天門的弟子，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林軒微一擡頭，忽然對袁林虎說道。
“林師兄言之有理，我這就進行驗屍。”袁林虎忍住心中悲怒，將手一拍儲物袋，取出了一些驗屍用的工具來。
袁林虎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董戰的衣物和落在身側的法器，隨之又用一把小刀，將董戰的衣物層層除去，驗看其周身的傷口。
刑堂弟子，最擅長的便是搜尋蛛絲馬跡，此刻董戰已死，一些微末的細節，自然不能放過。
未過多久，袁林虎便已驗屍完畢，又將董戰的屍體重新遮蓋好，起身對向寧和林軒說道：“兩位師兄，董戰確實是因無法避開爆炸之力，才被妖邪給炸傷的。只是有些奇怪，在董戰的胸口處，還有一道劍傷，雖然並不致命，卻足以讓他行動一緩，直接落盡爆炸的波及範圍內了。”
“劍傷？！怎麼可能？！我記得妖邪手中，並無劍類的法器，而且他身體即將爆開，又如何能提起靈力傷人！莫非是有人故意加害董師弟嗎？”向寧聽罷袁林虎之言，登時吃了一驚，大聲出言問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從劍痕的走向來看，應該是在董戰剛要退後轉身之際，被身前的人一劍掃過。只是問題在於，這道看似無傷根本，卻能置人於死地的一劍，究竟出自誰的手。”袁林虎語聲冷澀，似乎心中悲憤之意又起。
“呂家乃我鎮天門盟友，一般不會也不敢對我誅魔弟子動手，最有嫌疑的，莫過於逃出生天的散修**三人。”向寧低頭沉吟，將可能的兇手想了一遍。
“傷口就在董戰的正面，必然得從正面靠近才能留下，如果是**三人，董戰怎麼會心中毫無防備，被其一劍得手呢？而且兇手的意思，明顯是想把董戰留在自己身後，抵擋從後而來的爆炸。”袁林虎盯着地上的半截屍體，繼續道出了心底的推斷。
“確實如此，以董師弟的修爲，在場的幾個散修極難只出一劍，就傷到其胸口。除非是一個能夠讓他心中毫無防備，並且可以相互靠近的人，莫非……”林軒也回過神來，慢慢整理起思緒，然而話剛說至一半，他卻猛地停了下來。
剎那之間，向寧似乎也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下子睜得極大，臉上露出了無法相信的神情。
“不可能，郭師弟就算平時行事有些狠厲，但也絕無理由殘害同門，做出有違宗門戒律之事來！”向寧一聲低喝，止住了林軒和袁林虎的猜測。
“最好的理由，便是危難時刻，以董戰之身，來保自己之命。郭平是距離董戰最近的人，也是最容易，並且最有可能傷到董戰的人。以郭平的修爲和能力，他雖然足以逃出爆炸的中心，但也不可能只受一點輕傷，而且……”袁林虎似乎心有不甘，繼續朗聲說出了自己的論斷。
“林虎，有些話，還是不要再說了，如今正值誅魔道煉之際，各種險情都有可能發生，未必真是郭師弟所爲。此等關鍵時刻，我們豈能自亂陣腳，相互猜忌。此事待到道煉結束之後，我自會上報給宗門，交給刑堂處理的。”向寧輕嘆口氣，心底似有不盡的無奈。
“向師兄，難道就這麼善罷甘休，不查他個水落石出，卻讓董戰平白無故的死去嗎？”袁林虎語聲悲慼，上前一步追問道。
“袁師弟，向師兄心中，又何嘗不爲董戰感到不平。他如此考慮，自然是有其原因的，郭平他雖是我鎮天門弟子，但畢竟也是郭家的人，唯有葛長老和郭家家主，纔有那個權力下令進行拘捕盤查。你我就算懷疑到他頭上，又能拿他怎樣？不如就先將此事按下，等道煉結束了再說！”林軒已經明白了向寧話裡的意思，立即對袁林虎說道。
“唉，誅魔道煉，本是出來誅魔除妖，可惜我等，卻與心術不正之徒同行，真的太令人難安了。既然向師兄已有打算，那今日之事，便到此爲止吧。不過萬一哪天，被我抓到了郭平出手行兇的證據，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袁林虎搖頭嘆了口氣，只得作罷。
“將董師弟的屍首收拾一下，回頭找個寧靜之所安葬了吧。”向寧點點頭，伸手拍了拍袁林虎的肩膀，口中緩聲說道。
當下袁林虎與林軒二人，去四周的瓦礫堆裡，尋找董戰其餘的殘破肢體，東拼西湊之下，還算勉強有了個人形。但有一些部位，卻是不論如何都找不着了。
“林小友！向小友！你們在裡邊嗎？！”瀰漫的煙塵外，忽地響起了呂家家主呂鬆的叫喊聲。
“呂前輩，我們在這邊！”林軒聽到叫喊，趕緊回頭對着聲音的來處，大聲迴應道。
隨即煙塵之內，一陣翻滾洶涌，兩道氣勢渾厚的身影，從瓦礫堆中緩步走來。
“林小友，你們都沒事吧。嗯？！董小友他……”呂鬆正要出言問候，卻又一眼看到了地上殘缺不堪的董戰屍身。
“董師弟他於戰亂之際，被妖邪纏住，沒能及時脫身離開，所以就不幸遇害了。”向寧神色黯淡，有些惋惜地說道，此言半真半假，呂鬆二人到也聽不出異樣來。
“唉，如此英才弟子，居然反被妖邪殘害，實在是令人額腕痛惜。”呂鬆長嘆說道，又勸慰了向寧幾句。
事實上，這一次的事故中，呂家的精英弟子也折損了七八個，雖然還不足以動搖呂家的根本，但也稱得上是不小的損失。
“向小友，不如今日的誅魔道煉，就先告一段落，回去到我府上稍加調整休息。待到明日一早，我再調動呂家可用的力量，跟隨諸位鎮天門高徒，對全城妖邪進行清剿。”呂鬆看了看遍地煙火的街道，轉頭又對向寧提議道。
“多謝呂家主的好意了，只是今日董師弟一死，我等若不多去誅殺幾個妖邪，實難告慰董師弟在天之靈。而且我與林師弟三人，法力並損耗不多，也未受到實質的損傷，還可以繼續去搜捕邪修的。”向寧躬身施禮，婉言謝絕了呂鬆的邀請。
“既然向小友如此做想，那呂某自然也是要大力支持的，今日的道煉，就由呂某二人親自相隨，帶領我呂家剩下的百餘弟子，共同誅盡西錦城暗藏的妖邪。向小友，你看如何。”呂鬆點頭含笑，緩聲說道。
“這……這樣不太妥當吧，呂前輩今日，已經對我等鼎力相助了，又豈能繼續勞煩前輩親自動手。”向寧聽罷呂鬆之言，一時間又驚又喜，雖說有了呂鬆二人的助力，可讓道煉進行地更爲順利，只是這樣一來，向寧等人欠呂鬆的人情同樣也不小了。
“哈哈，向小友言重矣。除魔衛道，本就是天下正義之士不可推脫的職責，更何況西錦城乃我呂家駐守之城，出手誅魔自然是分內之事了。”呂鬆哈哈一笑，道出了一個讓人無法再回絕的理由。
“那晚輩就代各位誅魔弟子，多謝呂前輩了。”向寧神色謙恭，趕緊又施一禮，以表心中謝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呂鬆，你這嬌柔做作的老窮酸，怎麼又在這兒賣弄口舌，假做正經了！今天那枚亂靈丹，炸得一定很是精彩吧！你呂家弟子，若是再給我炸上一炸，恐怕你可真的要斷子絕孫了。還有我手裡的這兩小子，應該就是你和呂源老匹夫二人的子侄吧，你們再晚來一步，他倆的小命可就不保嘍。”
就在衆人決意繼續除魔之際，一陣陰邪古怪的大笑聲，忽然從街道的另一邊傳來，語聲仿若夜梟鳴嘯，直聽得人心底震顫不已。
“不好！昌兒他們出事了！”呂鬆驀然反應過來，儒雅含蓄的臉上，頓時神情大變，也顧不上多說什麼，立即同呂源轉身朝呂昌等人的位置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