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草木無盡
一個月過去，渾濁不堪的泥漿水，已經難不倒林軒。現在的他，勉強可以在一個時辰內，把混在泥漿沙石裡的芝麻都尋找出來。不過相比起以前直接灑在地上找，卻是吃力了許多。
又過半個月後，林軒泥中淘芝麻的本領已練得爐火純青，神識一動之下，細小的芝麻就紛紛從盆子裡飛出，落回小罐中。整個過程，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速度之快，連李洪玉都誇讚不已。要知道當年，他把泥漿淘芝麻給練熟，可是花了整整兩個半月時間。
當然，李洪玉不知道的是，林軒的識海深處，有着瞑天盾的護持，來保證其神識不潰散，從而進行持續的高強度訓練。
“嘿嘿，很好，你小子果真沒讓我失望。以你現在的神識之力，恐怕已經可與尋常的築基初期修士相比了。”李洪玉喜笑顏開，擺出一副老不正經的樣子來，拍着林軒的肩膀說道。
“莫非所有的丹師煉丹前，都要經過這種扯談的訓練嗎？！”林軒一想起這幾天，耳畔廢話不絕的煩擾，心底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非也。此等神識訓練方法，卻是我當年獨創。你可別學其他人一樣，誤以爲熟能生巧，就一直癡心於煉丹，卻忘了強化自身的力量。要知道操縱丹爐的是人本身，神識之力太弱，又如何能在煉丹之際遊刃有餘？！”李洪玉得意一笑，似乎對訓練結果還比較滿意。
林軒放出神識一探，發現果然增強了不少。而且增加的，並不只是神識的強度，還有細緻入微的操控能力。他不由地心頭一喜，以前練風劍術時，正愁神識太弱，無法控制飛出的風劍。不知現在施術的效果，又會變的如何。
林軒按捺住心中喜悅，又問道：“那麼，李丹師，既然我們神識也已經練了，那現在總可以開始煉丹了吧？”
“着……什……麼……急，你連草木靈材都還不認識，不用急着煉丹的。”李洪玉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說。
“晚輩在司徒丹師身邊，當了兩年多的丹童，雖然算不上很久，但還是認得些靈藥的。”
“就那幾棵草，也叫認得些靈藥？天下草木共有八千綱，每綱十萬種，每種又至少有三類變化，你全都認得了？”李洪玉擡頭看着林軒，一字一頓的問。
“這，當然沒有，晚輩不過認得區區幾千種基礎的靈材，都是平時在司徒丹師煉丹時，見過記下的。”林軒面上一紅，知道剛纔有些班門弄斧了。
“哼，林小子，你想要成爲丹師，這份熱情很值得肯定。不過，你可不要忘了欲速則不達，在還沒打好基礎的前提下，就急着學煉丹，恐怕會事倍功半！”李洪玉臉色一正，有些嚴肅地說道。
欲速則不達？林軒心底一驚，身上不由地冒出了冷汗。他忽然意識到，這段時間，自己確實是太急於得到力量了，太急於變的更強，以致忘了停下來反思自己。甚至竟連道心出現了破綻，他都沒意識到。這，讓人如何不驚！
心性不穩，則修爲同樣難以穩固。可能最初看着，似乎道行進步神速，只是到最後，恐怕就要自食惡果，修爲再難寸進！
拔苗助長，豈能長久！？
林軒一向以爲，在經歷過那麼多磨礪後，自己的心性是極爲穩重的。然而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破綻，若非李洪玉出言提醒，這個心中的裂縫，恐怕會越來越大，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欲速則不達！林軒又在心底，將這句話反覆地念了三遍，直到深深記住。只是林軒不知道，他這一次，其實是經過了心魔的侵襲。能夠成功祛除了心魔，道心自然也隨之變得更加穩固。
每個人心底，都藏有一個魔。只是有些人沒有意識到，任由其滋生增長，最終被心魔佔據了整個心神。這類人，遲早會失去了自我，最終只憑着那一絲執念行事，成爲了真正的魔。
但也有一些人，他們成功地意識到了心底陰暗，並將之戰勝，直到找回了真正的自己。而他們的人生，也將隨之變得更加清晰和完整。
想明白了這一切，林軒當下屈身向李洪玉行了一禮，口中謝道：“多謝李丹師及時提醒，確實是晚輩太急躁了。”
“很好，你能認清自己，那是最爲難得的。”看到林軒不驕不躁的態度，李洪玉臉上再露欣賞之色。
隨後李洪玉又帶林軒來到煉丹房左側，打開了一扇小門，原來這裡邊還有一間側室。
門一打開，林軒便看到了房中擺着一個高大的木架子。架子上擱置着上千個玉簡，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
“這是記載了靈藥類目及鑑定方法的玉簡，從明日起，你就在這裡閉關吧。未將這些玉簡全部記下，就不要妄想着學煉丹。你修行所需的物資，我會讓人送進房間來的。記住，你要成爲的，絕不是尋常的三流丹師，而是一個能夠不斷突破前人的丹道大師！”李洪玉說完後，把門“砰”地一關，自行離開了。
狹小的房間裡，只留下林軒一個人，面對着琳琅滿目的玉簡。
林軒拿起其中一個玉簡，吹去上面的灰塵，將神識探入。
骨楊花、火雲菇、丹筋木，嗯，這幾個到是都認得。咦？星輝草？這是什麼靈藥？
林軒好奇心頓起，繼續往下看去。星輝草，集星月之光輝而生，多產於高山之巔。全草高達二寸，根莖呈現塊狀，葉片狹長，葉頂端有一球形凸起，可在午夜發出白色星光。花小，呈黃綠色，果實爲六角星形，同樣可發出星光。因而此草極適合在午夜時分採摘，以便於尋找。
星輝草成片生長時，於午夜之際相映成輝，可將周圍兩裡地都照得如同白晝般明亮。只是該草由於採摘過度，現已極爲稀少，恐怕只有在一些人跡罕至的絕高山峰上，才能勉強找到幾棵。
林軒看罷，心底驚歎不已，想不到這世間，還有長得如此好看的靈藥。他一時想象不出，當成片的星輝草長在一起時，那會是怎樣的一幅場景。他搖搖頭，繼續讀下去。
澤劍花，爲水生或沼生草本，葉片具有長柄，呈劍形，葉緣有鋒利倒刺，極易割傷手足。根莖都爲螺旋狀，富含乳色汁液。該汁液性味大寒，可驅火毒入體。
此靈草的奇妙之處在於，攻擊性極強。一旦有活物經過其身側，它就會揮動劍形長葉斬向目標。當然，澤劍一般很難真的斬殺掉目標，而它的目的，也只是獲取少量的鮮血而已。通過吸收少量血液，可大大強化其葉緣倒刺的鋒利程度。
澤劍常分佈於溼潤多水地區，以南方沂州生產最多，雖然昌州、崖州亦有出產，但品質欠佳，會影響丹藥的質地。
這個草到真有意思，想不到竟會舞劍！林軒又是一陣讚歎，深覺草木多變，奇妙萬端難以道盡。
一時間，林軒沉浸其中，直看得如癡如醉。他的神識之力本就得到了大幅的提升，又有瞑天盾護住識海清明，長時間的閱覽默記下，竟未感覺到疲勞之意。相反的，隨着知道的東西逐漸增多，林軒的精神也隨之越來越興奮！
兩個月過去，林軒未曾離開過煉丹房側室一步，每日除了打坐修煉，就是在熟識靈藥。若是換做普通人，恐怕早就對這種重複單調的生活節奏，感到厭倦了。只是修行之人，往往度年如日，有時一閉關就過去幾十甚至上百年。因而這點程度的忍耐，對於林軒並不算什麼。畢竟有所收穫的投入，總能讓人樂在其中。
中途，李洪玉也來過三次。每一次，都是過來考驗林軒的學習進度，通過反覆提問，來對他百般挑剔。
其實，林軒的學習進度，早已經遠超出了李洪玉的預期，可以說是再滿意不過了。
只是李洪玉最擅長的，是刁難，而非誇讚。在他眼裡，過多的讚揚，往往容易讓一個人忘乎所以，而由此在內心滋生的驕奢自滿，正是最怕的敵人之一。唯有藉助不斷的施壓，才能使人記住自身的不足，從而不斷地去尋求突破！
林軒在求知慾和外來督促的雙重激勵下，每日熟習草木的勁頭，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有時興起之際，甚至會連續閱讀三天三夜，等他放下玉簡時，已經是雙眼通紅。縱使他神識之力遠超同階，也有些感到吃不消。
事實上，這段時間裡，林軒的識海長期在壓力之下運轉，同樣使神識之力得到了小幅的增長。通過反覆的訓練，來使自己能夠做到一目十行，迅速記住見過的丹方和草木，這也是一名煉丹師必須具備的能力。
半年之後，林軒的小閉關才總算結束，雖然臉色憔悴了許多，但他的頭腦，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睿智。他記下來的靈草數量，已經多的驚人。
時間又過去半月，這一日，李洪玉同林軒坐在煉丹房側室。隨着李洪玉的手勢變換，側室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接一個靈藥的畫面。
“這個是什麼？”李洪玉擡起一隻手，指着一枚長條狀的黑紅色果實問道。
“這是羅漢葵的果實，每隔十年，才結果一次。果肉內有種核一枚，乃是羅漢葵全身精華所在，最適合入藥。此果可解邪毒入體，但由於其本身同樣帶有一定的毒性，因而服用時，必須根據中毒的深淺程度來控制用量。”林軒不慌不忙地回答，顯然對這些靈藥的形狀特徵，都已熟稔於胸。
“那這個呢？”李洪玉又問。
“這是獨木成林，此樹再生能力極強。即便只是砍下了一截樹枝扔在地上，它也會生根發芽，最終在一定的區域內，憑藉隻身化出大片樹林。只是樹林本身並沒有入丹的價值，真正有藥用的，只有最初那一截能夠發育成林的樹枝。母枝所在的樹木，往往生長在樹林的最東邊，色澤爲深紫色。此樹枝可以煉製療傷丹藥，用於肌肉筋骨的再生。”
“不錯，記的還算是比較清楚。從明天開始，我就正式一步步地指點你煉丹吧。”李洪玉揮手拂去牆壁上畫面，對測試結果甚爲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