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潛伏的兄弟聽了半天的宅鬥本子,才聽見一點兒跟大嫂有關的,是段四忽然提到明天去上香,不如請了楊念慈同去。劉氏立即知音附和,說什麼親姐妹有什麼過不去的,都在氣頭上,借個臺階趕緊下來。因爲有丫鬟在場,她們自然沒說出真實目的。
那兄弟聽了這一耳朵,覺得那兩人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透着詭異陰險,等她們又說回端王府的事兒就回來報信。此時,已經又折了回去。
楊念慈沉吟:“上香?段四好不容易回趟孃家,做什麼上香呢?”
不待她想個所以然,門外響起一聲:“夫人,外邊來了個丫鬟,說是相爺夫人派來請您過去說話。”
楊念慈皺眉,低低道:“這樣,明天讓那邊的兄弟也跟去,看看段四又做什麼壞事兒呢。我是必然不會去的。”
蒙面的兄弟點點頭,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楊念慈出去不耐道:“我先前說的話都是廢話嗎?以後不準跟那邊來往了,都記不住嗎?”
青杏立即去樂園門外毫不客氣的趕了劉氏的人走,讓那丫鬟連說出去上香的機會都沒有。
丫鬟垂頭喪氣回去了,她的口舌哪及得上青杏?
劉氏和段四聽了,心裡暗恨,但也知道楊念慈必不會同去了,只得再另外想辦法取得楊念慈的頭髮之類的了。
段四也不由有些後悔,早知道該忍一時之氣,拿到段三的頭髮纔好。或者當時自己就該撲上去廝打幾下,總能扯幾根頭髮下來。
段相一夜沒進後院,想討好父親的段四想去前邊來着。被守門的人禮貌但堅定的擋了回去。劉氏擺出夫人的譜都沒用,內門的婆子吃她那一套,可外門的漢子們眼裡心裡只有段相。段四無功而返,反而心裡更堅定了要除去楊念慈的念頭。
第二日一早,劉氏帶着段四出門,段府別的人並無一同前去的。
固然有段四不想有人跟着以免橫生枝節,也有段府別的主子看得清明要遠着這母女的意思。沒見老爺回府連後院都沒回。就是爲了不見四小姐嘛。
楊念慈按時起牀。在陽光溫柔的撫摸中睜開了眼,一陣食物的香氣傳了進來。
西瓜清脆的聲音響起:“夫人,您醒了。我剛做好了粥飯。正好用。”
楊念慈有些迷糊:“西瓜?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甜李將楊念慈從牀上請了下來,香橙服侍她淨面。
小楊康在一邊小大人似嘆了聲:“孃親,你都比康兒起的晚了。”
楊念慈老臉紅了下:“咳咳,孃親昨晚噩夢了。沒睡好才起晚的。”
小楊康立即道:“那孃親快躺回去再睡會兒。”
衆人…能不能有點兒節操?連小孩子都騙!
楊念慈臉又紅了下,發誓以後一定要早起。起碼不能輸給兒子吧。
西瓜笑眯眯道:“夫人,今天天氣真好,您看着氣色也真好。”
楊念慈怨念,師傅我剛說做了噩夢。你就來拆臺?
等楊念慈拉着小楊康一同用過早食,楊念慈漱口後舒服的喟嘆:“西瓜啊,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開間早點鋪子必大紅大火啊。”
西瓜歪頭道:“夫人想開新鋪子了?”
楊念慈搖頭:“早點鋪子就算了。黑天半夜起來準備,我可捨不得你受那個累。你只要做好咱的千千雪就好。”
西瓜跟着點頭:“早點的利潤不如咱們香膏的高。分出精力去做那個得不償失啊。”
楊念慈笑她:“楊大掌櫃越來越有模樣了。”
西瓜眯着眼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楊念慈“咦”了聲,纔想起來問:“昨天段側妃瘋了似的來找茬,說在千千雪被小楠撞着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楊念慈話音一落,只見甜李端來了茶水,香橙擺好了板凳,青杏拎過來八寶攢盒,綠桃提過來水果籃子,連乳母和魏媽媽都帶着針線盒子挪了過來。
小楊康更是手腳並用爬上楊念慈膝蓋。
楊念慈…
西瓜被圍在中間,咳了聲,話說昨天…
“…就這樣,小狐狸精狠狠撞倒段側妃就跑出門去尋馬車了。於娘子去看段側妃,我從後院溜了出去。”西瓜得意的笑:“小狐狸精在府裡狐假虎威耀武揚威,早把府裡剩下的人都得罪了遍。我中間跟趕車的趙大叔說好了,讓他偷偷把馬車往偏僻的地方趕,他們在前頭,我架着車在後邊跟着。到了沒人的地方,趙大叔停了車,我把小狐狸精拉出來狠狠揍了一頓。夫人,我都是衝着她臉上身上去的,沒有大傷,頭卻腫成了豬頭,看她還有臉出門子。”
楊念慈艱難的吞了口口水,艱難的開口:“她就任由你動手?”
小楠的身手應該不錯吧。
西瓜更得意了:“夫人,我有迷藥啊。”
楊念慈又吞了口口水,西瓜連這種居家旅遊偷盜殺人之必備利器都有?可是,小楠是江湖人啊,對這種東西很警覺吧。難道他沒覺察?
西瓜眉毛都揚了起來:“夫人,你那本制香的書不是傳給我了嗎?我“不經意”得了些迷藥,那做工…實在粗糙的很,所以,用了那書上的法子提純精練了些,氣味也改了變小了…”
楊念慈…她猛然想到自己發現冬棗(軒轅)爲男兒身的引子——正是因爲自己不小心煉製“春藥”。現在自己的徒弟拿那書去改良了迷藥——該說不愧是自己的徒兒嗎?
“小楠被你迷昏了去?”
西瓜聞言,有些迷茫又有些遺憾。
“我沒用過那藥,也不知用多少合適。”西瓜摸摸腦袋:“我覺得用的挺多的呀,可那小狐狸精還半睜着眼,彷彿認出我了。”
楊念慈…
暗地裡偷聽的人…節哀吧。兄弟…
甜李很擔心:“她認出你了?可怎麼是好?”
西瓜渾不在意:“沒事兒。認出就認出吧,我用迷藥也只是想讓她捱揍的時候不要呼救。就是她沒看見我,事後也會猜出是我的。”
楊念慈…我家徒弟真磊落。
西瓜又可惜道:“只是把她腦袋打的腫脹了一圈,要是有刀子,看我不劃了她勾人的臉。”
楊念慈咳了出來。
乳母嚴肅道:“西瓜啊,不能做那樣的事兒。雖然她確實不是個東西,可你真毀了她的容。自己也要吃官司的。”
那可是犯了律法了。
一向悶不吭聲的香橙突然道:“你用簪子啊。釵子啊,一樣的。”
楊念慈驚訝的看着她,有前途啊。
乳母急了。這老實丫頭也學壞了。
甜李、青杏、綠桃和魏媽媽,佩服佩服。
偷聽的人…
西瓜撅着嘴道:“我要駕車,就把那些個都拔了沒帶。”
青杏便道:“不是還有指甲嘛?”
西瓜幽幽伸出兩手,給衆人看她短短乾淨的十個手指頭:“做香膏。指甲長了礙事啊。”說完幽幽看着楊念慈,好委屈的樣子。
楊念慈…幸好沒有啊。
綠桃卻開了口:“隨便揀個破磚爛瓦的…”
楊念慈出了身汗。持重溫厚的綠桃呢?
“孃親,她是狐狸精,被劃破臉也會痊癒吧?”
多麼稚嫩多麼純潔的小聲音啊。
衆人一呆,齊齊看向楊念慈的膝蓋。
轟的一聲。楊念慈頭炸了,大意了,大意了。只顧着聽熱鬧,一時忘了小楠的事兒從來沒讓康兒知道。這可怎麼是好?難道讓兒子以爲自己孃親有多惡毒嗎?嗚嗚…
時間停頓了三秒。衆人都活了過來。
甜李端走了茶具,香橙撤了凳子,青杏蓋上了攢盒,綠桃搬走了籃子。魏媽媽拿起針線筐,和一把搶過小楊康的乳母一同出去了。西瓜呵呵乾笑了聲,也溜了。
眨眼間,屋裡只剩了楊念慈一個。
“哐當——”
門被關上了。
楊念慈怒,只有自己忘了這茬兒嗎?你們不是一個個也都忘了?有什麼資格來鄙夷自己?丟什麼白眼?
“咳咳,那個,小楠沒事吧?”
蒙面人又出現了,楊念慈總覺得他眼裡閃着怪異的光。
“那邊沒消息過來,桀桀,那小子肯定是覺得丟人不讓人傳呢。”
所以,你是在幸災樂禍?
楊念慈默默轉身從妝臺的匣子裡取了一疊銀票來,交給蒙面人。
“幫我告訴小楠一聲,是西瓜做的太過分了,讓他好好養着,等以後我讓西瓜給他賠罪。”
蒙面人接過銀票粗粗一看,大嫂真有錢,大嫂真大方。
他們都是有八兩花十兩的主兒,只顧自己瀟灑快活不計較長久日後的。後來,爲了老大的“大業”,他們也做起了“生意”,現在也是大戶了。但老大的“大業”太燒錢,他們反而不敢大手大腳了,直到大嫂出現情形纔好些。
蒙面人心裡感嘆,小楠你傷得值啊,兄弟們能去大吃一頓了。
楊念慈又囑咐他:“你跟小楠好好說說,西瓜也是爲了我,讓他體諒一二。好男不跟女鬥。”
麻溜裡兒的把銀票塞到懷裡,說了句:“小楠定不會記恨的。西瓜那小丫頭能有多大勁兒啊。”
心裡已經決定把銀子都分了,給小楠留上一兩張就行。
人一閃,又藏了起來。
楊念慈眨眨眼,希望除小楠外的人永遠都別知道西瓜到底有多大勁兒。
這時候,段四跟劉氏已來到皇覺寺參拜。
兩人分別爲府裡捐了香火錢,在佛前唸經祈福,也請了籤文,但都沒在意結果。
劉氏想着能否見空悟大師一面,她知道段相和空悟大師交情匪淺,空悟大師造詣深厚,她想請空悟大師幫忙算算段四何時能得子。但小和尚卻道大師幾日前閉關參悟經文,尚不知何時出關。劉氏無可奈何,只得作罷。
段四卻是想着自己要做的要緊事兒。
因求子要大師幫着唸經才靈驗,別人家也有來求的,她們被安排在了下晌。
劉氏陪着段四逛了一圈兒就乏了,段四忙讓人扶着她去客院歇着。
自己卻帶了兩個丫鬟往後面逛去。端王府其他人被段四塞了銀子,樂得在寺裡歇息,側妃身邊有人陪着呢,多個自己礙眼。
段四慢慢走着,走走停停,漫不經心的樣子彷彿只是在賞景。她倒是自在,可苦了後邊的丫鬟。一個拎着包袱皮包了以備不時之需衣裳污了能夠替換的同樣花色款式的衣裳。一個拎了食盒裝了茶水點心等物。
皇覺寺後面是山地。在寺廟附近地勢還算平整,路也平坦緩和,兩人還不覺得怎樣。可段四慢慢走得遠了,周邊越來越充滿野趣,也意味着路開始崎嶇不平起來。
兩人暗暗叫苦,兩條胳膊不停的換,還要小心腳下。因爲她們要在前面走的,有個石頭什麼的還要先踢開。
終於一個丫鬟又一次的踢疼了腳尖,諂笑着開口:“側妃,走了這麼久,您累了吧?不如先歇歇?”
段四不置可否,揚着精緻的面孔彷彿沒聽見似的四處灑望。
兩人臉上的期待慢慢垮了下去,偷偷磨了磨腳尖。
忽然,段四眼睛一亮,笑道:“可不,走了這麼長的路是挺累的。那裡有處小亭子,咱們過去歇歇吧。”
兩人大喜,隨着望去,果然看見邊上透過稀稀疏疏的林木能看見一角小亭子。
三人沿着隱約的小路走了進去,亭子很小,木頭的長椅和一張小石桌。
一個丫鬟上前掏出手帕仔細擦拭了讓段四坐下。
“斟茶。”
另一個趕緊打開食盒,先將裝點心的小盤子放在小石桌上,拿出茶盞纔要注水,恭恭敬敬端給段四。
段四並未接過,尖尖的手指尖一碰,皺眉不悅道:“水都涼了,怎麼喝?”
兩人面面相覷,走了這麼久,能不涼嗎?難道要就地生火?又沒有水壺。
段四吩咐道:“你回去,拎一壺滾燙的開水來,到了這兒就涼不了了。”
丫鬟苦了臉,再多走一趟,自己的腳可要爛了,可又不敢違抗,只得拎着裙角費力走了回去。
段四又坐了會兒,對那大氣不敢出的另一個丫鬟道:“風有些涼,將我的披風取來。”
丫鬟一愣,臉色不好看起來。
“怎麼?”
丫鬟被她一道冷哼嚇得跪倒在地:“回側妃,奴婢…奴婢…忘了帶披風…”
先前側妃只是說在後園子裡轉轉,不走多遠,她只想着皇覺寺牆高又有高大的林木很是密集,就沒有帶披風。包袱很重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