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相心裡的寒氣直往頭上冒,這是鬼顯形了?
被大管家頂住後背的段相就看見三女兒上前一步,快到自己跟前了,突然直直伸出兩隻胳膊,衝着他,什麼也不說,臉上表情很呆滯。
段相更寒,還是她也變成鬼了?
楊念慈見好就收,段老爹站不住了,大管家也笑不出了,夠火候了。
楊念慈幽幽開口:“爹,我在河裡泡了那麼久,身子都凍僵了,血都流不動了。您確定還要站在門口跟我說話?您不是想凍死我吧?”
段相…好吧,三女兒活生生的回來了。
喊來幾個婆子,將她擡進去,段相不小心碰着女兒手的時候,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個時候的天氣白天熱但晚上涼,尤其是泡在冷水裡這麼久…
大管家識趣的走上來:“老爺,我去請大夫…”
段相滿意點頭。
楊念慈泡進溫熱的水裡,身子才暖過來,不禁舒服的喟嘆一聲。
姐差點兒又死了去啊!
卻說楊念慈隨着河水往下流。右腿無法用力,她當即放開身子,盡力漂浮起來,雖然沒能浮出水面但好歹不會沉底。憋着一口氣,等慢慢調整好身子,左腿一個巧擺,兩隻胳膊一劃拉,竟也能往上浮一浮,足夠鼻子透口氣。就這樣,楊念慈被河水帶出了城。
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際,左腿也用力過度彷彿要抽筋,胳膊灌了鉛似的沉重。楊念慈心裡大悲,自己活了三輩子啊,怎麼就是得不了善終?這次若是死便要魂飛魄散,不然等睜眼醒來再發現自己挺着大肚子,頂着一腦門子的血在小路邊那纔是沒完沒了了。
楊念慈在水裡苦笑,好死不如賴活着,哪怕是再重新開始呢,自己也要更努力的活下去,兒子不能沒有娘!
身子再擺不動,楊念慈眼角的淚水混進了河水裡。越來越往下沉。她不甘,爲什麼?爲什麼自己總是活不了?被車撞死,被馬撞死,現在又要被水淹死了嗎…
眼看着楊念慈沉了底。失去最後一絲神智前。一隻大手從背後環上了她的脖子。往上漂去…
楊念慈再一次有意識時,正被人連連擊打肚子吐河水。
“嘔,嘔——”
楊念慈大喘氣。邊上的人停了手,探頭來看她。
半睜着眼的楊念慈就看見一張扭曲的男人臉,怔了下,咧開嘴角大哭,聲音小的跟剛出生的貓似的:“冬棗,你怎麼纔來,我差點兒就死了,嗚啊啊啊——”
他急忙將她半扶起,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裡,一隻手環着她的肩,另一手順着她的背,眼裡閃過心疼的神色,柔聲安慰:“沒事沒事,我來了,你不會有事的,我跟着你呢…乖,別哭了…”
正是軒轅的聲音。
楊念慈聽了更委屈,眼淚更是嘩嘩的往下淌,想拿拳頭砸他動不了:“你還跟着呢。我都憋了那麼久,都沒人找到我。再晚一分鐘,你你,我不原諒你…”
軒轅心裡更痛,差一點兒,差一點兒這個沒心沒肺沒腦子總是燦爛笑着努力活着的傻女人,自己就要永遠見不着了…攬着她的手更緊了幾分。
楊念慈哭了半天,情緒才平穩下來,胸膛微微起伏。
軒轅笑:“這下我可放心了,沒吐盡的河水也被你哭出來了。”
楊念慈竟然還有力氣翻白眼。
軒轅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龍舟賽是京都每年的盛事,皇家也要出席的。楊念慈所在的武寧侯府的棚子離着皇家的不遠,他心裡膈應就沒跟去,但放心不下她們母子,就換了張臉遠遠看着她們。
楊念慈落水時,他在相鄰的一個高臺上瞧見了,立即跳水游過來撈她,但他也沒想到在落水地找了好幾圈沒看見她,纔想到往下尋。
楊念慈得意:“我認出你的眼珠子了。”
軒轅好無語,你怎麼不說認出我的眼睛,哪怕是眼神也好呢,我就只倆眼珠子在你跟前飄着,連眼皮都沒有?
軒轅又問:“你水性不是很好嗎?怎麼沒浮上來?”
水性好到自己頭疼的用盡力,才把她按浴桶裡收拾好了。
楊念慈想起急忙拉住他:“我跟你講,我估計是被人害了…”將右腿的事情說了出來。
軒轅在她的右腿上摸了一遍,點了點膝蓋後窩,果然被重力打過。
這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軒轅危險的沉眸,敢動我的女人!
楊念慈這時纔有空仔細思索:“你說我跟誰有仇呢?之前只有段四跟我撂過狠話?可我到底怎麼得罪她了?她非要殺了我?想想就不通啊。這可不是丫鬟婆子能作出的事兒,她有這麼大的本事?可是,我又希望是她下的手。”
軒轅挑眉。
楊念慈不安道:“如果是她,姐出手收拾了也就罷了。可是——”楊念慈緊張的拉他的袖子:“我怕是你的對頭,莫不是他們發現了?康兒會不會有事?”
軒轅一愣,不會吧?
楊念慈想想就怕,兒子,兒子,那些人不會對兒子下手吧?
軒轅皺着眉,將她扶正坐好:“你莫擔心,等我回去便查個清楚,不管是誰,敢動我的女人,就要有膽子承受後果。”
楊念慈白了他一眼,誰是你的了?姐答應沒?突然打了個寒戰,身上冰冷冷的,離開了他的懷裡,更是寒涼。
軒轅起身:“我去揀些柴火生火,你先等着。”
楊念慈抱着肩點點頭,等他離開,才四處看。
這裡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子,河水潺潺流過想來已不如在京中水道里的深遠兇急。這是在郊外了吧。四處聽不到人聲。
軒轅很快回來,在楊念慈面前生起火堆,將外衣和中衣脫了扔給她,只餘一條長褲:“喏,穿我的,把你的衣服烘乾。”
楊念慈猶豫,這是郊外啊!要姐春光外泄?
軒轅痞痞的笑:“這裡方圓五里都沒人,你就放心吧。要不要爲夫服侍娘子?”
楊念慈瞪他,伸手扯過他的衣服:“咦?怎麼幹了?”
軒轅得意:“我有內功啊,拾柴的功夫就烘乾了。”
楊念慈點頭:“這個好使。以後下雨陰天的。洗了衣服就不怕了。”
軒轅黑臉轉身要走。
楊念慈急忙喊住他:“你幹嘛去啊?”沒人萬一有野獸呢?
軒轅沒轉身道:“我就在那邊,你快換了。我去抓只兔子來。”
楊念慈不放心喊了句:“你別走遠啊。還有,給我盯着點兒人啊。”
軒轅笑了笑。現在對自己放心了?
等他回來,楊念慈穿着他寬大的的衣服。坐在火堆旁烤着自己的衣服。
軒轅將打理好的兩隻野兔。穿在粗粗的樹枝上。架在火上烤。然後坐在楊念慈邊上,看她烤衣裳。
楊念慈往一邊挪了挪,不雅的翻了個白眼。
“離我遠點兒。”
軒轅沒打理她。開口問道:“你的褲子呢?”
楊念慈切了聲:“穿着呢,你又沒給我褲子。”
軒轅道:“快脫了,穿溼衣服,小心得病。”
楊念慈聞言恨不得一衣兜悶死他。自己再豪放,也做不出野外底下涼颼颼的事情來。
軒轅鄙視她:“用你幹了的外衣裹着,快點兒脫,還有肚兜呢,怎麼也沒有?”
楊念慈悲憤,這個人能不能尊重點兒自己?
軒轅邪笑伸手:“不然我伺候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楊念慈呸了他一口:“滾,你強了我還光榮啊!”到底按他說的做了,卻是在樹後裹好了,將溼溼的衣物往他身上一丟。
“快給我烘乾了,我好趕緊穿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比不要臉是吧?姐就沒輸過。
軒轅忍不住笑抽着嘴角,撿過來展開,恩,這花樣不錯,好像前些日子見她繡來着。
楊念慈終於穿戴整齊接過一隻香噴噴的雞腿,嚐了口:“不錯,挺香的。”
軒轅也拿着一隻大口咀嚼。
楊念慈皺眉:“你確定要頂着那張噁心的臉讓我看着吃東西?”
軒轅不明所以,手摸了上去,才發現自己的臉像是泡水腐爛的橘子皮,摸着忒惡心。心想,這纔是她認出自己的原因吧?不對,猜出。
“泡水久了,這張皮壞了,哎,好皮子難尋啊,你湊合着看吧。”
他身上沒帶別的皮子。
楊念慈更嫌棄,說的跟畫皮似的。
“快點撕了,難道你真容還比不上這一張?”
軒轅猶豫。
楊念慈又道:“別瞎擔心了。看看我現在的處境,不管暴沒暴露,你以後都得寸步不離的保護我,還怕人家認出來嗎?再說了,我的男人我都不知道長什麼樣,像話嗎?”
軒轅聽她如此說,心情大好,尤其是“我的男人”怎麼聽怎麼順耳。仔細聽了聽四周的動靜,擡手在臉四周摸了一圈,猛的就扯下一張皮子來。
楊念慈呆呆看着露出的那張臉。
沒錯,是上輩子在溫翔那裡見過的畫中人。原本看到畫像時,楊念慈就很驚豔,但見到了真人,那精緻的眉眼,難以形容的神采氣質,哪是一張紙能描繪的?
此人只應天上有啊!
軒轅好笑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回神了。爲夫太過美貌,娘子看呆了。”
楊念慈回過神,翻了個白眼,認真道:“我爹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號謫仙。”
軒轅挑眉,自己可不比那便宜岳丈差!
楊念慈挺挺小胸脯:“可他老了。現在,姐纔是第一。你嘛,”施捨般道:“老二!”
軒轅玉般的面龐沉了下來,狠狠道:“你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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