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念慈眨眨眼:“對哦,我都出嫁了,我孃的嫁妝自然就是我的了,乳母,我的錢呢?”
乳母…
楊念慈見她不說話,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沒幾個銀子?”
乳母跳腳:“小姐別胡說。夫人在孃家可是受盡千寵萬愛的,老爺子和老夫人給了豐厚的嫁妝,還有舅老爺也添了私房銀子,舅夫人也私下裡給了添妝呢。八十八擡嫁妝塞得滿滿的。”
楊念慈突然說了句:“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天堂般的日子不過,偏偏進來這煉獄裡?”
乳母半晌嘆氣,將人都趕了出去。
“夫人沒您想的開。以前的事兒都不提了,小姐,咱們來說說你孃的嫁妝,也就是你的嫁妝。”
楊念慈來了精神:“我的錢呢?”
乳母白了她一眼,才娓娓道來。
當年,二夫人絕望的去了,餘家當即就打上門來。二夫人在孃家人緣好不是吹的,只說餘舅媽就把她當自己知心的親妹子疼就可見一斑。餘老爺子和餘老夫人聽了信兒,不顧眼前發黑,一人抽了根雞毛撣子趕到段府,餘舅爺拎了把劍,一行人進了門衝着當時還不是相爺的段相頭上揮了去。
得虧段相的真愛們不顧自身安危衝上前將兩邊的人隔開了,最後是段英惜的一聲啼哭才讓衆人安靜下來。
餘老爺子的淚啪的就掉了下來,餘老夫人撲到還沒合上的棺木上,不顧忌諱的拉着女兒的手大哭。
最後餘老爺子堅持要將外孫女帶回去,晚一步趕過來的餘舅母帶來了大羣的丫鬟婆子,都是身板硬的,聽得公公一句吩咐,二話不說指揮着人衝進小姑的院子收拾東西,連鋪蓋都捲了。
段相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女兒被外家養,這不是說自家的主子都死絕了?
兩方爭來爭去,鬧到了聖前。一個是清流,一個是干將,皇帝也頭疼,不知該幫誰說話。還是病的下不來牀的皇后,聽了信兒,趕來說和了幾句,才讓兩家平息下來。
兩家達成了共識,段英惜留在相府,餘家的人可隨時來看望,但不能強行帶走。二夫人的嫁妝私產全封存起來,上了三把鎖,鑰匙一把在段相那,一把在段英惜那,還有一把就是在餘家的手上。等着段英惜出閣時,再拿出來做嫁妝。
後來,餘老夫人因爲女兒的早逝悲傷過度,駕鶴西去。餘老爺子心裡悲痛,就上了摺子,以病體辭官還鄉。皇帝跟餘老爺子也是有情誼的,見了摺子,也沒爲難,嘆着氣準了,還給了大筆賞賜。餘老爺子就回了老家。
餘舅爺在工部任職,負責農桑水利方面的事宜,自妹妹去後,他性子沉了下來,竟主動請着去外地巡視。老爺子回鄉沒多久,他也被外派出去,餘舅母帶着孩子隨行,跟着他東奔西走,極少回京。
乳母說道:“…舅夫人在劉氏屋裡,見着一對花斛…”
楊念慈立即敏感道:“是我母親的嫁妝?”
乳母點頭:“正是,更巧的是,這其實是舅夫人的嫁妝,當年姑嫂感情好,舅夫人就給夫人添了妝…”
楊念慈猶豫:“物有相同,會不會是舅母看錯了?還是劉氏正好有一對一樣的?”
劉氏應該沒有蠢到將前頭夫人的嫁妝大喇喇擺到正院廳裡給衆人看的地步吧?
乳母笑:“要不怎麼說巧呢?那對花斛其實是舅夫人的父親專門找的燒瓷大師做的,天下就一對,高還不到半尺,圖樣是取的舅夫人出嫁前閨閣院裡的景兒。雖然被擋在了美人瓶後,但舅夫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楊念慈猜想,舅母在孃家應該也受寵,他的父親怕她思念家裡,還特地將她院子的美景燒到花斛上…嘖嘖,這一對比,段老爹真是個渣。
楊念慈皺眉:“那怎麼會到了劉氏手裡?不是說我孃的東西都被封存了嗎?”
乳母也皺眉:“誰說不是呢。要知道那處庫房可是單獨的一間大屋。掛了三把鎖呢。就算劉氏能從相爺那裡偷了把,再從小姐這搶一把,可第三把是老爺子拿着呢。她怎麼可能拿到手?”
楊念慈笑了笑:“乳母怎麼就沒想着是我爹動了手腳?”
乳母當即搖頭:“相爺除了夫人這件事,當真是個光風霽月的人,偷用夫人的嫁妝失信於人,這種事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楊念慈想了下說:“也是,我爹是個能掙錢也能花的,看看他對待老婆小妾和嫡女庶女就知道了。除了一些必要的規矩,那些庶女的待遇可一點兒都不比段四差。想來,除了公里發的月錢,我爹沒少私下裡給銀子。”
乳母同意這說法:“可不是,吃穿用度上,各位庶小姐不比四小姐差。”
楊念慈翻了臉,咬牙切齒道:“我以前怎麼就混到吃不飽穿不暖的地步了?等老頭子來了,再跟他扯道扯道。”
乳母無奈的翻了白眼,“小姐,咱們在說你的嫁妝。”你字咬得特別緊。
楊念慈冷笑:“還有什麼好說的。定是劉氏看得眼饞自己昧了去。乳母不是說,她孃家不顯嘛,我孃的家世是後院最好的了?那麼豐厚的嫁妝,劉氏能不起私心?”
乳母還是不解:“可她是怎麼拿出來的?”還是想不明白第三把鑰匙的事兒。
楊念慈笑笑沒說話,一座磚頭房子鎖了門就能擋住賊了?這裡沒有金屬板沒有防盜門更沒有水泥。
“乳母,舅母有沒有說什麼?”
“舅夫人想讓我問問小姐的意思,東西咱們一定要一件不少的拿回來,只是,是用文的還是來武的,還得看小姐的意思。”
楊念慈樂,這個舅母是個有意思的,怎麼個文?怎麼個武?
“文嘛,咱們就私下裡討回來就好,武嘛,得讓相府褪下一層臉皮來纔好。”
楊念慈沉默,“我再想想吧。”
乳母見她如此也不再說什麼了。
楊念慈對段相講了餘舅母的今日來訪,段相愣了愣。
“你舅舅昨日才歸京,我想着那宅子怎麼也得三五日才收拾好,沒想到你舅母這麼快就來看你了。也好,等過兩日你就去外家走動走動吧。”
楊念慈悶悶不樂:“爹,你早知道舅舅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理應我一個小輩主動上門問安纔好。怎麼好讓舅母來看我?您女兒的名聲啊!還想不想再招個女婿了?”
段相吐血,你什麼時候對長輩有禮貌了?啊不對,招個屁的女婿啊?你已經有主了。
“你爹是相爺,你舅是侍郎,我可是他上峰的上峰!”
楊念慈點頭:“是,你怎麼那麼不平易近人呢?”
段相無話說了,“我真擔心小康兒啊…你什麼時候出門子,跟大管家說一聲,讓他安排馬車。”
楊念慈答應了,可又說了句:“日後女兒出門子的時候多了去了,爹,總不能每次都找大管家吧。我想着,你給我專門配車伕好了,想走就走多方便呢。”
還想走就走?段相哼哼,當這是旅店呢?
“看看吧。”
三日後,楊念慈帶着小楊康領着衆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子,正院的劉氏又是心火躁動,爲什麼一個出閣的姑奶奶回外家,還要孃家出禮的?
楊念慈自打進了相府聽得自己節衣縮食“勤儉”的往日生活,就打定了主意的儘可能噁心劉氏。本來大管家說親自去備禮,可楊念慈堅持要劉氏過目。
大管家默了,想起一句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看着劉氏死死捏着禮單子,還強裝大度。大管家不由同情,估計三夫人絕對想不到出嫁的繼女還要住在孃家,還得好吃好喝好脾氣的供着吧。
儘管同情,大管家也絕對不會爲劉氏說一句好話,想當初,老爺帶回新姨娘,都是吩咐自己帶人安頓的,恩,還有自己的婆娘。因着這,劉氏沒少給自家好臉色看。你一個大婦做不到真正的賢良淑德,還拿聽主子命令行事的下人發火。難怪被三小姐折騰,活該!
進了餘府,楊念慈被餘舅母領進了大廳。就見一箇中年男子迎了上來,激動道:“惜兒?”
楊念慈扭頭看餘舅母,這是舅舅?
餘舅母拍拍楊念慈的手:“這是你舅舅。”
楊念慈行了個禮,甜甜喚了聲:“舅舅。”
“哎,哎。惜兒長高了。”
楊念慈內心癟嘴,別安慰姐了,就這身高,拿不出手啊。
餘舅舅長相周正,濃濃的劍眉,眼窩兒有點兒深,膚色偏銅色,是個中年帥大叔。這會兒激動的兩眼含了淚,看得楊念慈心裡都酸酸的。想來,也是原主的身體有殘存的情感記憶吧。
餘舅母拉着楊念慈坐了,嗔笑:“老爺,快坐下,別嚇着惜兒,她這會兒可還沒想起以前的事兒呢。”
餘舅舅哼道:“想起想不起都是我的外甥女。”還是坐下了。
又打量姨娘懷裡的小楊康:“這就是你的小子?”
楊念慈看出了餘舅舅眼裡的不悅和氣憤,知道他是衝着段老爹去的,拍拍小楊康的背,讓他立在自己的腿上:“康兒,來,給舅公作個揖。”
小楊康笑嘻嘻的兩手拱着對着餘舅公,連連擺動小拳頭。
餘舅舅眼裡柔軟下來,咳了聲:“這小子的父親什麼時候回來,你們悄無聲息的成了親,這可不行。得把婚事給補辦上。”
楊念慈呵呵笑:“都有了孩子了,哪好再拜天地呀?”
餘舅舅又跌了臉:“有什麼不好的。姓段的是看着老餘家的人都不在,才唬弄你個傻閨女吧。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等他回來,你領着他來給外公和舅舅瞧瞧,瞧得上眼了,就嫁過去。”
楊念慈汗,瞧不上眼呢?
“瞧不上眼,咱們再找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