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就是這樣，或許衆生芸芸一生看不到門檻，就如窗外燈光，內有美人入浴，卻只能空撓頭。也或許猶如寒食城黃老，一朝參透，自此一日千里，或許機緣巧合也能成就一代大宗師。
武道之事，終究是三成汗水，三成天賦，其餘四成運氣。
李老七五日悟劍，六日後收斂劍芒，落地留七尺鴻溝，一劍削去三丈竹林。
實爲八品，勢在九品初，已經初窺九品劍子大道。
大金聖女梨落恰巧憑藉手中一把利刃寒泉，斬過無數劍癡，其中恰好就有一位劍子。
李牧之自竹林中灑然起身，一把黑刀就隨便吊在腰帶，一路划着地面回了竹樓。又在竹樓邊泉中痛快洗了一洗，秋水微寒，直洗的面色發白才哆哆嗦嗦上來。
盛情氣爽的李老七，確實忽然擡頭望向二樓窗邊：“看那麼久，瞧到哪裡長花了嗎？”…語調戲謔，眼神卻平淡。
葉無極緩緩轉身，不再理睬，給的只是一個高傲的背腦勺。背影端莊，高貴如同天鵝，臉色卻忐忑，說不上紅潤，也算不上尷尬。
李牧之也就在上午柔光中，緩緩擦了身子，斯斯文文穿起衣服，哼着調子走開。
而後在竹樓前停下，擡頭輕聲自言自語道：“等老子把你推倒，是不是還能像只孔雀？…落魄了也就或許比不上雞，老子只喜歡聽尖叫，看不得娘們驕傲。”…語調低沉，聲音清晰。
男人的自尊，女人永遠不懂。娘們要問男人爲何如此殷勤，便回答說是甘心死在花下，若問男人爲何如此高傲，大可回答就是一句因爲我下面帶把。這是李老七那犢子與李弘成的醉酒之語，當然是在從桃花牀榻上爬下來之後正氣凌然道來的段子。這或許是李老七與這世界的男人相似之處。
只是別人掩飾的深刻，而李老七絲毫不掩飾卑鄙的大男子主義。
剛剛進門，彥平就已熱情迎上，方纔洗浴時彥平就已看到，此刻滿面笑容迎上來，恰巧掩去臉上狐疑，卻不開口發問。畢竟，身份只是一五品小官，多半路上操持負責引路而已。拿多少薪水出多少力氣。…大敗而歸，一身朝服不會變，只怪彥國才俊們不爭氣。僥倖凱旋，陛下隆恩或許會有些賞賜，但也僅此而已。…
這不是私心，只是將心比心。
李老七也不解釋，彼此會心一笑。張口就問可還留有自己房間，彥平哈哈大笑帶其過去，果然棉被整齊，窗明几淨，看樣是平日也認真打掃。李老七甚是滿意，輕輕拍了彥平肩膀，彥平搖頭訕笑離開。皆大歡喜！…
李老七就隨意甩了靴子，昂首躺在牀上，既沒有出去問候的意思，也不言語。只是輕輕釦着手指，和着頭頂傳來的古箏調子。而後恍然閉上眼睛：“人生苦短，一個活的如此小心，一個裝成冷酷高潔，果真比我更適合湊成一對！”…
如此辛苦幾日，也確實勞累。一閉眼已到天色微
麻，彥平來喊開飯，李牧之才起身。一路伸着脖子打着呵欠問好諸位，趙青難得出來共同吃個飯，此刻坐在桌前卻沒握筷子，輕輕調笑：“不食煙火的李七爺，怎麼轉了性子？”…只是那語氣實在不像調笑，像是冷笑。李牧之絲毫不以爲意，大笑回答已經陪了一個瘋老頭幹喝了一頓酒，正缺些下酒菜。葉無極同樣沒有因爲有同伴回訪就壞了出門進餐的規矩，仍舊是小婢送至房中。趙青摘了黑紗，仍不改臉色陰鬱，但終於肯開口說笑幾句。彥平鬥個樂子，做起捧哏，一個個段子講來有板有眼。妙趣橫生，無愧當年榜眼之名。
一時間，其樂融融。
飯畢，李牧之隨意抹抹嘴巴調笑道：“趙二爺，可知我這幾日有何奇遇？”…趙青抹開杯中浮葉，靜待下語。“只是遇見一瘋瘋癲癲老頭，我給了他幾袋彥哥的酒，而他教了我一個小娘們耍來的劍勢。叫什麼萬鈞。還有一招，威力夠了名字卻不太好，恰好彥哥喜歡，叫二兩半。彥兄，以爲如何？”…-
“當浮一大白！”…彥平同樣大樂。“還教我一句口訣，當頭棒喝將李老七點醒。趙青，可想知道？”….說罷，不等回答，已經翩然朗聲道：“脫了衣服去！”…眼睛卻盯向二樓，久久未曾打開的美女閨房。臉色自得，讓趙彥二人啼笑皆非，果真是個不掩飾的惡人。
李牧之兜售完悶騷段子，調笑一聲：“俗人！都是俗人！”。轉身回房。
只是可惜了那句，一句成就了一位宗師的醍醐灌頂之語，就在聊天打屁中被毫無價值，如同放屁般放掉。…
夜半。李老七仍舊如同白天那般胡亂橫在牀上，睜開眼睛盯着頭頂漆黑延伸到窗外。而後忽然起身，就正氣凌然大踏步晃上了樓，直直來到葉無極門前。
“沒睡呢？”…沒有回答。而後又問一遍，還是無人回答。
“既然默許那我可就推門進去了！…李老七挽挽衣袖。
“敢！”…聲音中氣十足，哪有絲毫睡意。
李老七毫不在意美人要挾，就大刺刺推開房門，自顧自摸到火摺子點了桌上紅燭，坐在桌邊又斟茶慢品，彷彿這是自家庭院般隨意。茶已涼透，李老七仍舊斯斯文文坐在凳上，一口一口喝的津津有味，瞧着獨坐窗邊衣衫整齊的美人眼神流轉。
而後滿臉玩味。
自覺得此刻做了獵物的女人終於大怒。狠狠質問眼前登徒子究竟有何事，李牧之緩緩放下茶杯，滿臉無辜。
“我的衣服破了，想找個婆娘補補！”…李老七回答很乾脆且自然。
“那等明天給小翠！。。。立刻滾出去！”…恐嚇的攆人。字數不多，語氣卻嚴厲。
“那好！我留下衣服，明日來取。”說罷，就伸手去解腰帶。葉無極雙眼圓瞪，纖手抹過頭後髮髻，而後猛然彈直手指。
一株金簪飛出，穿過李老七敲點桌子的手，立即鮮血橫流。
冉冉鮮血映襯金色，妖豔而詭異。
李牧之似乎看傻了那張俏臉，看也未看穿透的手掌，只是盯着眼前，恍然緩緩擡起手來舔了一口。嘴脣被鮮血染的鮮紅，恰如夜裡開放的毒香。
“女人，收起你的驕傲！….這不是彥國，這裡也沒有葉國師，誰也不能保證幾個人來，能有幾個人回去。或許我就在此刻把你推倒，也沒人知曉！…但你妄圖讓人仰視的背影，只能讓我噁心！”…李老七笑的很鎮靜。
葉無極很羞憤。但那根在指縫間搖晃的金釵，讓她還能保持冷靜。
李老七就這樣一絲絲將金釵從手掌拔出，任憑鮮血淋漓。而後撩起衣襟擦拭後，靜靜上前而後緩緩把釵子別在眼前驚呆女人的髮髻。而後撒手後，輕輕笑道：“你看，就像個正常女人會哭會笑會害怕，這樣多好！”…
“我只是個小家少爺，還是偏房。自小吃多了白眼，受夠了欺辱，所以當然感覺這世道，總是壞女人要多一些。但最看不得就是清高的女人，孤傲的顯擺自己。…我跟你講過桃花，她是個婊子，但我就是喜歡那份隨心，所以或許將來我有一天會娶她做老婆。讓她知道，做婊子確實能立牌坊！…當然，是做李牧之的老婆才行！”…
聲音低沉，語調也無力，卻偏偏如此惡毒！。。。
葉無極冷笑：“你不會娶她做老婆，永遠不會！我裝清高，你裝什麼慈悲？”…
“我裝慈悲！哼哼….那你講我爲何不能娶她做老婆？她比你可風騷多了，李牧之就喜歡騷狐狸！”李老七摸摸鼻子，音調清晰有力。
“更何況是隻聰明的狐狸。我也知道，那次落水只是勾引皇子們的把戲。所以我救了她，然後在何時之時獻給大皇子或者表面安靜的二皇子。對於女人，連一個婊子李老七都能看到價值！…唯獨是葉國師的關門弟子，在李老七眼中除了驕傲，沒看到絲毫可用之處。”
“還是收起你那不值一毛錢的仙子模樣，安心找個男人嫁了，相夫教子是正道！…女人，天生要給男人洗腳！”…李老七洋洋灑灑說完，絲毫沒有虧心之意，笑眯眯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葉家女人終於按捺不住如此惡毒言語，臉色冰冷。
“唰！”一記響亮耳光甩在眼前那張讓人厭惡的臉。
李牧之緩緩站起，揉揉發紅臉頰忽然笑道：“看！仙子原來也會動怒，哈哈！….”
“打的好！這一巴掌打醒了不自量力想吃天鵝肉的李牧之，打丟了一個永遠不知七情六慾的仙女！…..今日李老七的一番話，也從此刻在某個女人心裡！”…
“值了！”…李牧之果真轉身，邁步走開。留下滿是滋味的葉無極呆立房中。
良久。兩滴清淚自腮邊流下。
梨花帶雨，美麗如同仙女下了九天。
而仙子流淚，也就自此化爲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