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熱的夏風拂着滿臉,之若卻只覺得冰冷一片,刺目的陽光就彷彿冰霜般的讓她冷徹了一顆心。
那一路,再也沒有了自由,被護送着,可那不是保護她而是監視她不許她逃跑。
走了多久,心就痛了多久。
更多的,還是牽掛,她居然傻傻的就是牽掛着中了毒的西門瑞雪,他可以無情,她卻不會無義。
窗外,拂柳山莊已隱隱落在眸中,半山中的雲霧繚繞着襯着那山莊中的景緻宛如仙境,可住在這裡,再也不會有了之前的快樂,這是一個牢籠,從此押着她的牢籠。
撩開車窗的簾子尋到了那個命人押走她的軍官,之若還是不死心,“停車。”在到達拂柳山莊之前,她一定要知道他的死活,否則,她心不甘。
馬車伕似乎是頓了一下,卻當沒聽見似的繼續趕車。
“停車。”用力的高喊,她知道錯過了那軍官,以後,她更難知道京城裡山莊外的一切了。
馬車還在前行,馬車外的官兵目不斜視的繼續趕路,突然,那軍官一揮手,“停車,保護小皇子。”
呵呵,還好,他承認孩子是他的。
母憑子貴,便是因爲如此他纔不傷她吧。
手又一次的撩起車簾,馬車停下來之際,她對着那已然走過來的軍官道:“我要知道他如何了,否則,我與孩子一起死。”知道這軍官不會告訴她,所以,在她喊停車的時候,她早就想到了一切可能。
“娘娘,你已經沒有了知道的權力?”軍官再次冷冷的對她。
“呵呵,那小皇子呢?他有沒有權力知道他父皇的生死呢?”不管別人信不信她,她只是要知道他是不是安然無恙就好。
手腕擡起,寬寬的袖擺沉下去時,也露出了之若手中的一把匕首,那是她藏在揹包裡的,他知道,卻忘記了取走。
可此刻,她卻利用了景洵,利用了兒子來要得到答案,因爲,匕首的尖端正對着的正是景洵的小胸口。
兒子,對不起,孃親不是故意的,孃親只是嚇嚇他們,孃親只是要知道你父皇的生死罷了。
回想那一幕,太過突然也來得太快了,快的讓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什麼都發生了。
“你敢?”那軍官被她手中的匕首賅住了,定定的望着,目光連眨也不敢眨。
“你以爲我不敢嗎?你去問問皇上,問問福清,再來看看我胸口的那一道疤。”說着,另一隻手一撩自己的衣衫,因着要爲景洵餵奶的緣故,所以,她的衣着一向都是寬大的,這一撩剛好露出她兩乳之下的那片雪白,白皙的肌膚上一道疤痕是那麼的醒目。
這西錦的女人誰也不敢當衆赤身露體,可她敢,這是證明,證明她敢殺了自己甚至是小景洵的標誌,她從來也不是這西錦的女人。
她敢做。
她也敢爲。
或者,有一些傻,可她知道,景洵不會有事,有事的是她自己,因爲,匕首在她的手中,因爲,她絕不會傷她自己的孩子。
“若不告訴我,我與景洵一起死在這馬車上。”輕輕一笑,眉宇間是難掩的一份牽掛,就是那份牽掛讓她無所顧及的選擇了那把匕首。
聽着心口怦怦跳動的聲音。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她寧願沒有今天的出宮。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她寧願留在他的身邊。
卻爲什麼是在看不見他的時候,她才懂得自己的心。
既便沉冤,卻不再恨。
微張的紅脣寫下的是執着。
車窗外的那雙眼睛開始動容。
她可以怨的,因爲,本沒有做過。
可她沒有。
一手輕輕的翻轉,一張紙條現在手中,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兩個字。
珍重。
讀着念着。
一遍遍,只任淚水洶涌的流淌,手中的匕首悄落,落在馬車裡叮噹一聲響,可指尖下意識中拂動的字條飄轉間映入她眸中的是一片小小的血色的雪花。
那,是西門瑞雪曾經給過她的承諾。
雪花,是純淨的至美。
那一刻,她懂了他的一顆心。
雨哭着寫完了這一章,我知道了愛的味道,那是雪花的味道。
很美。
他沒有怨她。
他也沒有恨她。
只兩個字就詮釋了他的一顆心。
雪,謝謝你。
珍重,是她,也是他。
馬車繼續前行,晃晃悠悠的顛着之若的頭有些痛,他不在,就彷彿什麼都不對勁了。
驀的,馬車突然間停了下來。
之若下意識的撩開車簾想要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不遠處,傳來了短兵相接的聲音,伴着的還有嘶殺聲。
“出什麼事了?”低聲問着馬車外的兵士,她知道,這些人明着是押着她去拂柳山莊的,但實則卻是在保護她的安全的,珍重,那是西門瑞雪給她的承諾,他是要保護她,而不是怨她恨她。
“娘娘,前面有劫匪。”一個士兵垂頭向她應道。
之若搖搖頭,心裡已然明白前面的人絕非是普通的劫匪,或者,就是衝着她來的。
還是爲了那枚火焰令嗎?
苦笑,那東西早就不在她的手上了。
嘶殺聲越來越響,震耳欲聾的的已經驚醒了景洵。
“哇……哇哇……”小傢伙抗議的大哭起來,那哭聲與馬車外的嘶殺聲絞在一起,震得之若的心一陣抖顫。
“娘娘,請你下車。”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在馬車外稟道。
“怎麼了?”之若淡定的低問,不急不慌,什麼都發生了,她現在急了也沒用。
“娘娘,請保護小皇子,皇上吩咐了,小皇子不能有任何閃失,那些劫匪個個武功高強,李統領說請娘娘與小皇子先從小路潛入拂柳山莊,只要進了拂柳山莊就安全了。
“好。”微一思量,之若應了,或者,放棄馬車步行就可以避人耳目了吧,只是,景洵不能再哭了,再哭就暴露他的目標了,“稍等一下,把景洵餵飽了,他就不哭了,不然……”不然,他們根本沒辦法避過那些劫匪的追蹤。
“奴才遵命。”畢恭畢敬的,小太監對她沒有任何的不敬,完全不似在京城裡麟兒家的院子前的表現。
之若放下了車簾子,急忙撩起衣衫爲景洵喂着奶水,“景洵,快吃吧,吃了就不許哭了,再哭,就不乖了。”手撫着景洵的小臉安撫着他,一吃到奶水景洵果然就不哭了。
車外,小太監又道:“娘娘,快走吧。”
之若試着拔出奶~頭,可小景洵根本不許,使勁的咬着,就是不肯鬆口。
無奈,之若只得繼續喂着景洵,雖然沒有看見外面的情況,可她已經聽到了馬車外小太監急急踱步的聲音,可景洵……
除非是點了他的穴道讓他不出聲,可她不會點穴呀,這一下,更想念西門瑞雪了,他在,該有多好。
可他現在是生是死她也不知道,他不許人說,那便誰也不敢說。
喊殺聲似乎越來越近了,之若的心開始隨着那聲音而顫抖,不管這些人是不是爲她好,她都不想落在除了西門瑞雪之外的別人手上。
景洵,快吃呀,快。
催着,心裡也念着,恨不得讓景洵一口就吃飽了。
喊殺聲已經近在咫尺了,她甚至聽到了馬車外有人高喊,“凡抓住小皇子和德妃的均有重賞,要活的不要死的。”
那聲音忽高忽低,斷斷續續的被淹沒在打殺聲中,之若輕笑,他們要的是活的她與景洵,那便好,那她就可以無所顧及的離開了。
因爲,她不必擔心會有冷箭射向她。
一邊餵奶水一邊將那兩塊手錶揣在了懷裡,什麼都可以丟下,卻唯獨不能丟下那兩塊手錶。
景洵終於吃飽了,之若隨手撫了撫衣衫,撩開車簾走出去時,小太監已如熱鍋上的螞蟻,正搓着手乾着急呢,看到她急忙道:“娘娘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她知道,什麼都知道。
一跳便落在了馬車外,那重重的落地震得腳有些發麻,卻來不及停頓,就被兩個小太監還有一小隊人馬簇擁着向一條小路而去。
“娘娘,這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之若抱着景洵隨着人羣走在齊人高的草木之中。
草隨風動,那沙沙的響聲與身後的嘶殺聲交織在一起,讓之若每走一步都是心驚肉跳。
“娘娘,不如將小皇子交給我來抱吧。”一個小太監試着勸說之若。
之若搖搖頭,“我自己可以的。”回頭看看自己的東西分別被三個兵士背扛着,她這才放心了些。
山路越走越是荒涼,漸漸的聽到了小溪的聲音,讓她不由得想起了她上一次隨西門瑞雪一起來山莊時兩個人釣魚時的情景,那一幕幕,彷彿就在昨天,可現在,物是人非,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的形單影隻。
其實,那根本算不上是路,那只是一個走在最前面的兵士臨時剷下了荒草而開闢出來的一條通道而已,一行人走得飛快,也漸漸將身後的嘶殺聲撇遠了開來,那嘶殺聲越遠他們也就越安全些。
終於繞到佛柳山莊的圍牆外圍時,之若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要繞到正門才能進去嗎?”她早知道西門瑞雪是一個做事很細緻的人,卻不想這山莊的外圍居然全部都被圍牆圍了起來,那圍牆足有兩米多高,而最重要的不是那高度,而是圍牆頂端的尖刀,那一把把的刀子在此刻的黃昏落幕之際依然還閃着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