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聲越來越弱,她離那個衚衕也越來越遠,不明白爲什麼他們會放過自己,可這樣,是不是會讓西門瑞雪懷疑是她的所爲了呢。
可她,真的沒有與那些人勾結。
她沒有呀,就是沒有。
原來,陷害一個人可以這麼的簡單。
所以,眼見的也不一定爲實,什麼都是騙人的。
她沒做,什麼也沒做。
小院子到了,煥然一新的映在眼前,小景洵在一進院子裡的時候就大聲的哭了起來,之若知道他是餓了。
“娘,我帶着姐姐和姐姐的孩子來了。”一邊疾走一邊告知屋子裡的老嫗,屋子裡隨即傳來低低的咳聲,竟是那麼的有氣無力。
身子被放了下來,少年隨手在她的身上一點,之若這才能動了,“爲什麼帶我來這裡?”轉身就想走,她是真的放不下西門瑞雪。
可就在之若轉身的剎那,屋子裡的老嫗突然間開口,“站住。”
明明還是很低弱的聲音,卻讓之若的腳彷彿生了根一樣的再也移不動一步,背對着老嫗,她眼裡的淚洶涌而出,爲什麼?到底爲什麼?爲什麼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亂。
“咳……咳……咳……”大概是因爲剛剛那一喊聲太過用力了,所以老嫗又開始不住的咳着,少年已經衝進了屋子裡,急忙端過了一碗水,“娘,喝水。”
老嫗搖搖頭,手撫着胸口,半晌才順過氣來,然後望着之若的背影,低聲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孩兒。”
之若這纔想到景洵還在哭,掃了一眼少年,他在,她不方便喂景洵奶水。
老嫗頓時明白了,“麟兒,你出去一下,就在門外候着,要是有什麼人來就告訴娘,娘不想被人打擾了與德妃娘娘之間的談話。”
老嫗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有氣無力,可那字字都讓之若感覺到了一股子氣勢,這老嫗,想來從前在宮中也不是普通的人物。
少年退了出去,之若站在了老嫗的面前,卻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了,之若還是不放心西門瑞雪。
“坐吧,皇上洪福齊天,自有老天會庇護他的,他比他父皇可要精明許多,而你,則是命好的救過我與我麟兒,所以,這個恩,老婆子必是要還了的,咳……咳……”掩着脣,老嫗又是不住的咳了起來,那咳聲讓景洵哭的更厲害了。
老嫗的話就象是一顆定心丸一樣讓之若的心慢慢的穩了下來,一邊坐下撩起衣衫要爲景洵餵奶水一邊道:“你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些事,是嗎?”
“娘娘聰慧,是的,從你一出宮,這宮外的人就埋伏好了。”
“爲什麼是他而不是我?”那些箭遇到她就避過去,可西門瑞雪那個臭男人居然不利用她而是又跑回去與福清並肩作戰,他中毒了,這讓她怎麼能放得下心呢。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你的命格硬,所以,連箭都要躲着你了,咳……咳……”老嫗說一句就咳個沒完,看着她發青的臉色,之若知道,也許,她真的就如同少年所說的將不久於人世了。
景洵吃着奶水,已經止了哭聲,眼淚還在小臉上掛着,被室外射過來的陽光照射着閃爍着光茫,老嫗咳了有一會兒,這纔有氣無力的掃向小景洵,一隻手也落在了小傢伙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然後囁嚅着脣,半晌,才吐出兩個字:“真象。”
“真象什麼?”之若迷糊,不懂老嫗何出此言。
“象……你……娘。”一字一字的說出,老嫗放在孩子臉上的手開始不住的顫抖。
“象我娘?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我爹呢,他又是誰?”顧不得孩子還在吃奶水,之若激動的搖着老嫗的手臂催問着,“你告訴我,你快告訴我。”她想知道呀,記得在如意館的那支飛鏢,都說火焰令出,西錦必覆。
可火焰令根本就不在她的手上。
他瞞了這麼久,或者,就是爲的那一句話嗎?
老嫗開口,可才一張嘴又不停的咳了起來,吞嚥了一口口水,她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之若的,“如意館,地窖,快去救……救……”這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老嫗的臉色突的一窒,隨即輕輕一歪便歪倒在了靠枕上,一雙眼睛卻始終盯望着之若懷中的小景洵,竟是那麼的不捨。
之若拼命的搖着老嫗的手臂,“你說救誰?救誰?”她聽到了如意館,她去過的,可她壓根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地窖,那是母親生前住過的地方,想起那一幅幅意境清靈幽遠的畫作,從那些畫作中就可以感覺到母親的一顆心,母親絕對不是那種卑劣的只想着在宮中弄權的女子。
可是無論她怎麼搖,老嫗已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望着老嫗無神的眼睛還有她臨去前眸中的笑意,之若的心裡突然間空洞洞的,鬆開了手,景洵吃完了奶水又一次的睡了,看着安祥的景洵,之若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時,麟兒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大門外。
“麟兒,你娘沒了。”她低語,語氣中是濃濃的哀傷,可眸光卻是掃向她剛剛而來的方向。
西門瑞雪,他可好?
可這一望,院子外不知何時已滿是了御林軍。
一隊隊,一列列,早已將這個西門瑞雪命人修葺的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隨即是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軍官大步走到之若的面前,上下的掃了她一眼,便向一旁跟過來的兩個太監道:“押上馬車,即刻送去拂柳山莊。”
那一個‘押’字,讓之若頓時明白了,他終究還是不信了她。
“哈哈哈……”她仰天大笑,想不到昨夜裡兩個人還是抵死纏綿,此刻卻已成仇人,連笑了三聲,這才停了下來,漫不經心的望着那軍官,只聲道:“他還好嗎?”
“不勞娘娘掛心,娘娘只管去拂柳山莊照顧好小皇子就好。”
呵呵,聽着是拂柳山莊,可她聯想到的卻是另外兩個字:冷宮。
從此,那裡會是西門瑞雪送給她的形如冷宮的地方。
也許這一輩子,他會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只爲,剛剛街道上的那一幕。
終是她,害了他。
那個結,就算她現在想解都已是無力。
輕揚的笑,她從不服輸,沒有做過便真的沒有做過,她問心無愧,“我想見他。”
那軍宮上下了掃了她一眼,隨即冷冷道:“娘娘已經沒有了這個資格。”說完,一揮手就示意那兩個跟過來的太監押她去向小院子外的馬車上。
“不,我要見皇上,我要見他,快去告訴他,我要見他。”老嫗的話還在耳邊,她不知道老嫗讓她救誰,可她想要告訴西門瑞雪,也許,老嫗的話會對他有什麼幫助也未可知。
“娘娘,皇上說了,如果娘娘反抗,那娘娘也不配做小皇子的孃親,那便……”說着,那軍官掃了一眼之若懷中的小景洵。
“不要,不要。”之若驚呼,臉色已是一片煞白,倘若沒了小景洵,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景洵是她的寶貝呀。
“帶走。”一聲厲喝,之若隨即便被兩個太監架走了。
幸好,孩子睡熟了,他什麼也不知道,要感謝他身上的紙尿褲,所以,即使沒換了孩子也一樣睡得香。
這樣殘冷的畫面他不知道他沒看見最好了。
最好,永遠也不要知道。
她原是要與他一起的,可惜,命運卻捉弄了她。
那小糖人,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吃了。
因爲,她現在的口中就泛起了苦澀,那麼的苦,那麼的澀,苦到了心裡也澀到了心裡。
風吹起散開了的發,悽悽的拂在她的臉頰上,之若不知道是怎麼坐進那輛馬車的,只是在聽到馬車轆轆而響的聲音時才恍然驚覺,她現在的離開,竟是沒有他陪在她的身邊。
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死活。
長命鎖還掛在景洵的脖子上,俯首貼上景洵的小臉,她才發現自己的臉竟是那麼的冰。
車窗外,那座小院越來越遠,漸漸的就彷彿飄渺在心裡的一場幻境。
真的想要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可她知道,什麼都不對了。
一列列的官兵在馬車外,如果沒有景洵,他會不會下旨殺了她?
所有的恩情在他中毒在那些箭飛向他而不射向自己的時候就已經蕩然無存了。
眸光掃向馬車角落裡的那三個揹包,那是他們穿回來時她帶回來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要給景洵的,手錶,她想到了那兩塊手錶,急忙將景洵放在馬車裡的軟榻上,然後拉開了那個曾放着手錶的揹包拉鍊,她清楚的記得那兩塊手錶她親手放進了那個暗格裡的。
可當手顫抖的摸下去的時候,那暗格裡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
手錶不見了。
是他,只有他纔敢翻動她的東西,也只有他才知道這手錶對於她意味着什麼。
頹然的坐在馬車的地板上,心,已空落落的只剩下了蒼涼。
到底是誰在害她?
不住的想,卻想不出所以然來,她真的沒有害過誰,可這世上,卻偏偏就有人想方設法的要算計她。
想起他抱着景洵走在自己身邊時的畫面,那還是歷歷在目,彷彿,就在眼前,可轉眼間,咫尺天涯,明知道他還在這座城池中,可她,已然再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