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主僕契約

20主僕契約

在康熙三十四年九月的時候,噶爾丹再次叛亂,率3萬騎兵自科布多東進,沿克魯倫河東下,揚言借得俄羅斯鳥槍兵6萬,將大舉內犯。康熙大怒,決定再次親征,次年二月,調集9萬軍隊分三隊進軍,東路由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率領,西路由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爲主將,大阿哥胤褆再次隨駕親征,與內大臣索額圖領御營前鋒營,參贊軍機。這一仗,打得葛爾丹精銳喪亡,牲畜皆盡,噶爾丹兵敗窮蹙,無所歸處,可饒是如此依舊拒不投降,康熙鑑於葛爾丹的負隅頑抗,決定來年二月,再次御駕親征,三徵葛爾丹。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在戶部當差的四阿哥就開始夜以繼日辦理糧草後勤軍務,清點庫銀、查賬目、備糧草,戶部、朝廷、毓慶宮三點一線的跑,幾乎日日忙得腳不沾地,回府的時間都沒有,一連一個多月,就連福晉也就只見了四阿哥兩三次面,更別提後院的其他女人了。

誰也沒想到大格格那孱弱的身子板竟能熬得過週歲,恐怕其中的功勞少不了那武氏的,聽說這些日子她照料大格格猶如待眼珠子般精細呢,就連大格格每日喝幾次奶甚至喝幾口奶都卡的定製定量,嚴格非常。只是這週歲宴趕得不是時候,抓週的時候四阿哥忙得連面都來不及露一下,再加上宮裡氣氛緊張,以及大格格身子虛弱,這抓週也就走個過場,草草的辦了。

“桑葉嫩,桑葉香,蠶兒吃,白又胖,吐銀絲,細又長,織出綢緞做衣裳……”武氏的聲音又綿又軟,不似北方女子的清脆爽利,反而有着江南水鄉煙雨朦朧的吳儂軟語,恆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用來形容這般的鶯語婉轉倒也不爲過。

此刻的武氏愛憐的上揚着柔潤的脣,姣好的眸子竟不見一絲一毫的精明算計,滿滿當當充溢的是大格格安睡的臉龐。唱着歌謠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直至消弭於房中,推着搖籃的紅酥手也逐漸緩了力道,直到搖籃平穩才鬆了手,細心的給大格格掖了被角,溫熱的掌心輕貼着大格格微涼的臉。若是細心看去,不難發現武氏往日寶貝要命的漂亮長指甲早已剪了個乾淨,就連上面的蔻丹都被洗了一二乾淨。

房門口此刻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武氏峨眉皺了下,留戀的輕撫了下,起身小心繞過搖籃,掀了簾子出了大格格屋子。

“主子,宋侍妾那邊託人給大格格送來了些鞋襪……”梅香小心觀察着她主子的面色,手裡端着的是一摞做工精緻的小兒鞋襪,看得出針腳細密刺繡也栩栩如生,是用了心的。

武氏眼中飛快的閃過一道暗光:“宋氏不是被關禁閉了嗎,怎麼,福晉也不管管?”

梅香把頭愈發的垂低,不敢言語,她知道她主子要的並不是她的回答。

武氏何嘗不知‘賢惠’如福晉斷不會做出阻人天倫之事,就算宋氏被禁了足被爺貶斥,可說到底究竟是大格格的生母,生母對子女的拳拳慈愛之心,如何拒的了,絕的斷?福晉當然不想背上不慈惡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若是一月前,她是巴不得宋氏能多來關心大格格一些,恨不得那宋氏能求的福晉求的爺將大格格從她這早點抱走,自個親自照顧去,徹底讓她甩了包袱徹底清閒。可現在……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與大格格已經處出了些母女之情,說出來可能會令人難以置信會令人啼笑皆非,可事實確是如此。大格格前幾日會開口叫人了,對着她說的第一個詞是額娘,軟軟的聲音,依賴的眼神,天真無邪的笑臉,讓她的心一下子變得軟,又有點酸,她不知如何形容那種奇妙的感覺,只是抱着那小小的孩子,雖然是病怏怏的,雖然是骨瘦如柴,雖然叫額孃的聲音斷斷續續並不好聽,可她卻覺得那貼着她脖子的小臉那麼惹人愛憐,那一聲聲的額娘是這世上最令她感動的天籟之音……

如今,卻跑出來個生母來獻殷勤,她心裡怎能舒服?

手指隨意在那疊鞋襪上翻了兩下,武氏的聲音不帶起伏:“小孩子長得快,別看才短短一個月,那變化也是一日千里呢,還拿以往的標準來做,還當大格格會在原地等她不成?拿去扔了罷,大格格金尊玉貴,可穿不得小鞋。”

宋氏畢竟是最早跟了四爺的人,汲汲營營在府裡這麼多年,即便是今日落敗了,到底還是有些人脈的。武氏的一番話傳到了她的耳朵裡,宋氏是個何反應他人無從得知,只是送鞋送襪的舉動愈發的頻繁愈發的鍥而不捨了,好哇,你不是嫌尺寸小嗎,她改大還不成?又嫌大了?那她再改小如何?嫌她故意膈應武氏?話不能這麼說,她只是在關心自個的親生閨女。

對於宋氏武氏明裡暗裡的過招,後院女人就連福晉在內都秉持着看戲的態度,沒辦法,四爺一下子忙得不見人影,她們沒了爭寵的對象正空虛着呢,此刻恰好上演着這麼一臺戲,雖是小打小鬧,但也好過沒戲可看。

張子清最後的兩副藥終於‘喝’完了,被那太醫揚言兩副藥後藥到病除的她不得不擺脫裝病狀態,打從明個起就要上綱上線,打入後院女子鬥爭團內部。

泰迪熊抱在懷裡可勁的蹂躪,大清早的要耽誤她繡小蜜蜂的寶貝功夫卻去做伺候人的活,叫她情何以堪吶情何以堪。

手心一翻,四匹卷軸伴着白光一閃憑空出現,兩匹紫色的,另外兩匹則是藍色的。這就是張子清費時一個月練造出來的契約卷軸,紫色卷軸需十日功夫才能煉出一匹,而藍色需要的時日則短些,只需五日即可。她煉的這份契約卷軸是屬於主僕從屬類型的,若將她比作樹幹,那兩匹紫色的卷軸將屬於枝椏,而藍色的則從屬於枝椏上的小枝杈,當然,日後若有需要這枝椏上也會分出無數個枝杈,而枝杈上說不定也會分出多個小小枝杈,懂得適當放權的領導人才是明智的,這樣一層管着一層,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既保證了他們的忠心,也能人盡其用,又省了她不少精力,也算一石數鳥了。

小曲子被翠枝火急火燎找到的時候正揮汗如雨的躲在偏殿打一個太監板子,這太監不是別人,正是張子清昔日跟前的奴才德栓,哦不,現在已經被小曲子改名了,叫小全子。不是人家小曲子沒事找茬公報私仇,實在是這小全子實在是有臉沒皮,一天到晚的竟想着往主子跟前湊那倒也罷了,被屢屢擋在門口,屢屢受挫的他竟怒從心頭起,偷偷摸摸的開始逮着人就將各種壞話從嘴邊出。

先前還只是說道小曲子,人家小曲子寬宏大量不跟你這個背主的狗奴才一般計較,就當狗吠好了,左耳進右耳出。後來他開始變本加厲的編排起翠枝來,說起翠枝當初跟他一起給主子當差時,如何低聲下氣的仰仗他,如何脅肩諂媚的奉承他,這翠枝聽罷哪裡能忍得?一個大巴掌糊上去,薅着小全子的金錢鼠尾鞭子又踢又踹,直把他揍得哭爹喊娘,連連喋喋告饒直道再也不敢了。可能是畏懼翠枝的武力值,從那往後倒也再沒編排她半個字。

可老實了好些日子,現今人家長出息了,不編排奴才了,竟狗膽包天的開始編排起主子來着!小曲子現今可是在他們的院裡一手遮天呢,你前一刻剛一出口,下一刻保準一字不漏的全傳到他的耳朵裡。你這欠打的狗奴才,編排膩了咱家就開始編排起主子來着?你丫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怕擾了主子清淨,所以小曲子就將人捂了嘴拖走,也就有了翠枝見到的一幕。

翠枝見小全子被打得血肉模糊,從未正面接觸血腥的她難免嚇了一跳:“這……這打的也太狠了吧?”

小曲子站直了身子喘口粗氣,對着那一坨狠狠擲了手裡的棍子,聽着那痛苦的悶哼聲卻充耳不聞。旁邊的小喜子小六子忙殷勤的過來給小曲子放下了捲起來的袖子,小曲子眯起的小眼朝着小全子的方位冷然看了一眼:“這狗奴才犯了大錯,打死都不爲過,回頭再跟你細說。可是主子讓你來的?”

翠枝一聽想起主子的交代,忙拉起小曲子往回趕:“可不是,主子喚的急,也不知有何要事,我找就耽擱了不少時間,也不知這回主子等急了沒有。”

翠枝喋喋不休的說着,小曲子聽聞主子找他,下意識的就要去看太陽,他不是看太陽打哪邊出來,他只是想看看究竟到沒到吃飯的點,要知道,一天之中,除了吃飯的點,他主子是懶得見任何人的。

小曲子和翠枝一前一後進了屋,請了安後,正待上前笑盈盈的詢問主子有何事吩咐,這一打眼,驚見藍紫光華交映的卷軸排列炕頭,而他們主子卻安然自若的坐在一隻‘熊’的肚皮上,好吧,即便那熊是布做的,即便那熊長得很奇怪也不兇,可關鍵是那麼大的熊,佔了半個炕大小,赫然這麼一見,還真他孃的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好不容易緩過了神,微微把那眼神從‘熊’的身上移開,往他們主子那不經意那麼一瞟,二度被雷的被震的七葷八素那是一個大西瓜,上頭被豁了個口,他們主子拿了個調羹,就像挖瓢瓤似的一勺一勺的正在挖着吃,原來主子正在吃西瓜,怪不得剛進屋的時候聞到一股香甜氣味……西瓜!西瓜!那……可是西瓜!

翠枝還好,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瓜,只是驚疑他們主子從哪裡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來這奇怪的瓜?要知道她幾乎是片刻不離她的主子,沒道理事前她沒聽到一丁點風聲啊?

小曲子則不同,他在宮裡呆過幾年,好歹也在內務府當過差,更何況還有個能幹的乾爹,對這稀奇物他不似翠枝般一無所知,他知道這稀奇物件叫西瓜,是從臺灣採買每歲進御,而且一年也就進貢十來個,連皇上宮妃們都不怎麼夠分,更何況底下的一羣阿哥們?也就得寵的阿哥能每年分的一個半個,其餘的就是連個皮都從未摸得着。連宮裡的黃帶子阿哥都如此,阿哥的女人再怎麼着能強過阿哥?能聽說過這種稀奇物,知道這瓜叫西瓜就了不得了,還敢奢求能摸一下,吃一口?

可現如今,現如今,他主子竟捧着整整一大個啃着(張子清糾正:是挖着),恕他慚愧,不是他內心不夠強悍,只是他主子給予的驚嚇太過震撼!他當機在場,腦海中反反覆覆在走着這個邏輯:爺辦好了差皇上賞了瓜爺領瓜回府爺太忙忘了交代主子得知夜半偷瓜……

瞧他二人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上的西瓜不放,張子清華麗麗的誤會了,暗自思忖着待會定了契約就一人給他們一個讓他們抱着啃吧,雖然她的儲藏也不算太多,但爲人主也不能太小氣。不得不說,自從空間物資迴歸了之後,她心裡踏實了,人總體來講也大方了不少。

“主……子……”小曲子膽戰心驚,很想問問他主子是不是將貢品偷來了,可他的聲音發顫,心也發顫,根本顫的說不出話來。

翠枝還好些,也虧得是不知者無畏,大咧咧的問出來:“主子,您從哪弄的瓜啊?這個時候還有瓜倒真難得……難道是爺賞的?”翠枝雙眼不由得發亮。

張子清嚥下了一口西瓜碎末:“待會再說這個。”抽出一隻手將兩匹紫色卷軸推到他們眼前,展開來,兩幅潔白的卷軸未着一字,卻隱約透着瑩潤的水霧,看着不像凡品。張子清在卷軸右下方拿手虛點,道:“來,按個手印。”

翠枝左顧右盼。

張子清:“找什麼呢,猴似的。”

翠枝:“印泥啊。”

張子清:“用什麼印泥,隨便哪隻手,往上一按就成了。”

作爲忠僕,主子說一,她絕不說二,主子要打雞,她絕不揍狗,二話不說,把右手貼了上去,而小曲子儘管狐疑,卻也沒有遲疑的把左手往下按去……紫光一道,整個卷軸在他們掌下迅速化爲虛無,連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快的讓他們感覺像是在做夢。

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與駭,畢竟是嚴重超出了他們認知範圍,在封建迷信尚未徹底根除的古代社會,由不得他們不多想。

沒給他們更多時間彷徨惶恐,張子清道:“這是正常現象,不必害怕。”

明明是敷衍的再敷衍不過的解釋,可奇妙的是兩人都信了,慌亂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對剛纔這一怪現象兩人都有着這樣的認知,那很正常,若大驚小怪就是你不正常。這不得不提主僕契約的好處,張子清說句話,比聖旨都好用百倍。

將兩匹藍卷軸推到他們跟前:“一人拿走一卷,你們瞧着哪個能看得上眼,能上得檯面的夠得上你們心腹的,就依葫蘆畫瓢的讓他們按上手印。不過記住,之前要先給這卷軸滴上你們的血,得讓它認主才行。”

兩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齊聲道:“奴才/奴婢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