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懷胎五個月的時候,賀琮給她添了兩個廚娘。六個月的時候,把孫正文打發了過來,七個月的時候,乾脆把方源給打發過來了。
方源一來就先去給顧衛卿請安。
顧衛卿氣色很好,雖然腹部隆起,可她並不顯得多胖,從身後如果不細看,只當這是哪家稍顯豐腴的少婦。
方源極力奉承:“公子氣色真好,想來母子平安,可見這些日子過得極爲順心如意。”
顧衛卿笑着叫他起來,道:“多承公公照拂。”
方源忙擺手:“奴才愧不敢當,是顧公子心志堅定,威武不屈。”一旁的衛剛心道:你這是奉承顧公子呢還是貶損王爺呢?
方源話頭一轉,道:“唉,可惜王爺這些日子就過得不太順遂,先是食慾不振,孫太醫開了小半個月的藥,王爺還是眼見着消瘦,再後來又添了夜不能寐的毛病,連孫太醫都束手無策。”
這分明就是相思病。
王爺身份尊貴,不肯率先低頭,可惜顧公子也是個九牛拉不回頭的擰種,愣是和王爺僵持這麼長日子。她倒不見一點兒憔悴,分明是心裡沒有自家王爺啊。
可憐的王爺。
顧衛卿毫不客氣的道:“天漸漸涼了,你家王爺畏寒,多找幾個替他暖牀的侍妾就好了。”
方源大驚:“啥?”幾時聽說王爺有畏寒的毛病?大冬天的他都穿單衣清晨練武,能出一身的汗,不耐煩了直接洗冷水浴,自己要多嘀咕幾聲他就着惱;夜裡更是,蓋的棉被稍厚就會出汗。
他畏寒?顧公子這是在說笑話吧。
可再看顧衛卿,一臉主認真。
方源只能陪笑順着顧衛卿的話道:“奴才找了,可是效果不大啊。”
顧衛卿不爲所動,道:“哦,你家王爺說過,一個人不夠暖,兩個人太擠,你照着王爺的要求找,定能讓你家王爺滿意。”
方源做受教狀,道:“還是公子瞭解王爺,奴才怎麼就沒想到呢?怪不得王爺把奴才找的侍妾都攆出去了。”
他是不遺餘力的替他家王爺洗清嫌疑啊,可誰信啊?賀琮的欲,望有多強,別人不知,顧衛卿親自體驗過,且深受其苦,說他能離得了女人?打死她都不信。
顧衛卿嗤笑道:“瞭解不敢當,不過是王爺以前曾經如此這般交待過罷了。”
方源陪笑,不敢接話。王爺那要求是專門照着顧公子量身訂做的,她裝糊塗不肯承認,方源也不好跟她辯個清楚明白。
方源想方設法要把話題往賀琮身上引,可惜不管他說什麼,顧衛卿神情上都沒什麼變化,完全不受他的影響。
方源只好絞盡腦汁的道:“最近王府出了件大事,公子可知情?”
顧衛卿看了一眼衛剛,道:“我身邊的大事小情,不分具細,只怕王爺知道的一清二楚,至於王府的事麼,王爺身邊可沒有我的眼線。”
衛剛黑着臉裝沒聽見。
方源呵呵笑着,自問自答:“公子不拘小節,對瑣事不關心也情有可原,那奴才就跟您說道說道?是崔總兵的嫡三女,本來崔總兵是有意要促成她和王爺這一段好姻緣的,不想小姑娘心氣兒挺高,自己擇了一位佳婿。”
顧衛卿一怔,問:“你說什麼?崔三娘給王爺戴了頂綠帽子?”
方源差點兒沒噎死,白着臉直襬手:“公子慎言,崔三娘與王爺並無婚約,與王爺毫無關係,她自擇夫婿雖說於世不容,於情不合,但王爺都說了,小姑娘其情可憫,其勇可嘉,已經爲她賜婚了。”
這話顧公子怎麼敢說?分明像郡主周萱的風格,要是被王爺聽見,顧公子會如何他不知道,但自己是一定要挨頓打的。
顧衛卿莞爾一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在我跟前裝模作樣,你家王爺做了什麼,我實在不感興趣,有這閒暇,你不如及早去歇息,以後這裡的事就勞煩你打點了。”
顧衛卿纔不信,沒有賀琮的默許與縱容,崔三娘能在戒備森嚴的王府和誰兩情相悅。崔三娘膽大不膽大,顧衛卿不關心,賀琮震怒不震怒,她也不關心,他娶不娶,顧衛卿更不關心。
顧衛卿懷胎八個月時,賀琮親自到了莊子上看她。彼時她正陪着衛剛和孩子們訓練,賀琮遠遠的望着那令人日思夜想,輾轉反側的身影,心底涌上來的俱是苦澀。
還真如周萱所說,離了他,顧衛卿自有本事過得逍遙自在,反倒襯得他手段下乘,他挖空心思,不惜借了別的女子,想激得她爭風吃醋。
可惜她根本不在乎!他娶誰、寵誰,她壓根不介意。
好歹他也是人中龍鳳,怎麼就不入她的眼呢,賀琮真想問一聲:“爲什麼?”
其實不用問,他也明白,他對她不夠好,又身份不對等,待她時總帶着居高臨下的施捨和仁慈,易地而處,只怕他對她也喜歡不起來。
沒有喜歡,自然對方做什麼都無所謂。
離別數月,她心境平穩,神情怡然,反觀他裝得再平靜,總透着幾分氣急敗壞。
孩子們的訓練告一段落,方源趁着給顧衛卿進蔘湯的時候說了一句:“公子,王爺來接您了?”
顧衛卿接了參茶,奇怪的瞥了一眼方源。
方源苦笑:“是真的,不然奴才怎麼敢替王爺做決斷?公子,王爺是個什麼性子,您也有所瞭解,這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合,總這麼僵着不是事,既然王爺都低頭了,您好歹也服個軟……”
顧衛卿打趣他:“我覺得如果你是女子,恐怕要最得王爺心意了。說實話,我覺得住在這兒挺好的,山清水秀,空氣甜潤,我又有這幾個孩子陪着,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方源心道:您這是得寸進尺麼?王爺都已經屈尊前來接您了,您還要拿喬?不怕拿禿魯了,王爺一生氣,真不管您了?
好在顧衛卿說得狂妄,見了賀琮倒是一如既往的謙恭有禮。
賀琮扶她起來,道:“行了,挺着大肚子行什麼禮?聽說你最近挺忙啊?”
顧衛卿笑道:“草民不過是瞎折騰,不比王爺忙。”
賀琮一捏她細白的手腕,似笑非笑的道:“你這是在諷刺本王沒事瞎折騰,讓你看了一出好戲?”
顧衛卿搖頭:“草民不敢,誰敢說王爺不是自娛自樂?”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賀琮也不跟她打埋伏,徑直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