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塵埃落定

顧慕風很快趕到, 進來的時候居然慌慌張張地撞到了桌角,只聽他悶哼一聲,腳下毫不停留地快步走到我身邊, 一把攬住我緊緊摟在懷裡:“辰星, 別怕, 有我在, 董子瑜不會有事的, 不要害怕。”

我突然跌進一個溫暖堅實的胸膛,鼻端盈滿了曾經熟悉的男性氣味,一顆張皇失措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彷彿落水後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揪住他的手臂不放。

顧慕風一把抱起我放在他的腿上, 轉身就坐上了我原來坐的椅子, 拿出電話直接在這裡安排起來。小警察目瞪口呆地看着顧慕風旁若無人地不停打電話, 看得出來,他把他所有的關係網絡都用盡了, 迅速地在A市佈下了天羅地網。

我看着顧慕風鎮定自若地打着電話,又情不自禁地發起抖來,顧慕風察覺到我的異樣,停下來柔聲問我:“怎麼了?”

“你們逼得太緊的話,他們走投無路, 會不會把董子瑜給……”殺人滅口這幾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顧慕風明白我的意思, 平靜地說:“不會的, 只是普通的人販子, 做不出來這麼窮兇極惡的事, 你放心好了。”說完扶着我站起身來:“還能走嗎?我們先回去吧。”

我點點頭,跟他一起出去上了他的車。

車子直接開往顧慕風位於正弘花園的公寓, 我神思不定,直到停車才反應過來他沒有送我回家,愣怔了片刻,他看出我的猶豫:“你回去了也是胡思亂想,不如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也放心一點。”我有點不以爲然,不過還是默默地跟了上去,心道他肯定不止這一處房子,結婚之後肯定不是住在這裡的吧。

不出意料房子裡面果然沒有另外一個女人住過的痕跡,一切都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窗明几淨,看得出來是經常打掃的。我徑自去洗了把臉,回來時顧慕風已經在廚房忙開了,見我出來,溫柔笑道:“你餓了吧,我煮點粥,你先休息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我看着眼前熟悉的場景,只是在廚房中忙碌的人掉了個個兒,以前我總是在廚房繫着圍裙忙碌的那一個,對着剛下班回來的他說你回來啦,先休息一下,晚飯馬上就好。不由得一陣心酸,搖搖頭說:“不用忙了,我不餓,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家吧,有消息再通知我。”

顧慕風奇怪地說:“回家?這裡就是我家啊,你要我回哪裡?”

自然是你和沈菲菲的家了,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現在沒有心情理別人的家事,只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想起董子瑜,又是一陣陣地心疼發慌。

也不知道那人販子有沒有給他飯吃,手腳不知道會不會被捆綁起來,如果梆得太緊血流不暢,以後不要留下什麼後遺症纔好。那些人不知道會不會打他,衣服是肯定沒得換的,這孩子一旦汗溼了衣服不換就容易感冒發燒,想到他一臉紅紅病懨懨地縮在又髒又破的牆角的情景,我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又不禁十分地自責,我怎麼就這麼傻呢?怎麼就會連個孩子也看不住呢?如果萬一真的有什麼事,我怎麼對得起董飛揚?

想起董飛揚,又想到了董媽媽,這麼多年了,一直想把董子瑜帶回去見見奶奶,可是一方面答應了章巧瑩不能把她的事說出來,想不出來合適的藉口解釋董子瑜的來歷,另一方面也是近情情怯,居然一直沒能成行,想起有可能讓他們親人永遠錯過相認的機會,真是十分的後悔,暗暗下定決心如果這次董子瑜能平安回來,一定第一時間帶他去見董媽媽,讓老人欣慰,也讓孩子多一個疼愛他的人。

正自想着,顧慕風已經端了碗粥出來,一邊走一邊用勺子舀起來吹涼:“先吃點東西吧。”我接了過來,實在難以下嚥,勉強吃了兩口就放下了,顧慕風見狀,重新端起碗來想要餵我,動作熟練無比,我的心頭卻是一陣悲涼,伸手推開了他:“爲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我好不容易走了出來,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容易會讓我再次陷入那個萬劫不復的深淵的嗎?

顧慕風放下手裡的東西,握住我的雙肩,認真地說:“辰星,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爲你離開我只是在逃避,所以我想,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的。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你又一直不肯見我,還一個人帶着他的孩子生活,我就想,我是怎麼也爭不過一個已經離開了的人了。這些年,我一直在背後默默地看着你,無數次衝動地想與你相見,可是終究還是不敢,我真是怕,連在後面默默看着你的機會都沒有了。可是,今天董子瑜出事,你第一個打的電話居然是找我的,其實,你的心裡面也是有我的,對不對?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我苦笑:“不放手?不放手又能如何,你也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現在還來說這麼幹什麼?”

顧慕風一臉愕然:“做爸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悅地皺眉:“那天在醫院我看見你們了。”

“醫院?”顧慕風低頭沉思,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說那天你帶着董子瑜提着一個大果籃去醫院那次啊,你誤會了。”說完拿出手機,調出一組照片遞給我,“你看。”

我猶豫着接了過來,原來是一組婚禮的照片,美豔動人的新娘正是沈菲菲,可是站在旁邊玉樹臨風的那一個,卻並不是顧慕風。我疑惑地看着他。

“那天只是巧合而已,辰星,我一直在等你。”

“嗯。”我淡淡地回答一聲,把他的手機扔到一邊的沙發上。

“嗯?你是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結婚,或者跟什麼人結婚,跟我沒有什麼關係吧!現在董子瑜生死未卜,我實在沒有心情跟你說這個。”

正說着顧慕風接了個電話,對我說:“剛捉到一夥人販子,還有幾個小孩,我現在馬上去看一下。”

我一扯他的衣袖也站了起來:“我也去。”

顧慕風看我一眼:“好吧。”說完匆匆忙忙出了門。

只可惜都不是董子瑜,顧慕風安慰我說:“這些人也知道把孩子折磨得太過分了賣相不好,你看這些孩子境況都還不算太差,董子瑜這麼機靈,肯定也不會吃太多的苦的,你不要太擔心了。”我見警方行動迅速,也稍微放寬了心些,只盼望那些人不要狗急跳牆纔好。

剛準備離開,又有新情況到,這次是據說在城南的出租屋附近有人帶着貌似董子瑜的小男孩出現,我們連忙趕了過去。趕到的時候,警方已經成功地制服了歹徒,董子瑜正被一個身穿警服的年輕男人抱着下樓,顧慕風三步並作兩步快速地走過去,董子瑜一看到他,激動地大喊一聲:“爸爸!”竟撲到他的懷裡,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就這樣緊緊摟在一起,不知道的真要以爲這是一對劫後重逢的父子。我這個被他喊了好幾年“媽媽”的人,倒被晾在了一邊。

董子瑜跟顧慕風親熱了好一會,才發現旁邊的我,於是轉過身來摟住我的脖子:“媽媽,我真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也顧不上我們三人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着,我流着淚說:“董子瑜,你嚇死我了。”

剛剛抱他下來的警察過來拍拍董子瑜的腦袋:“小夥子,好樣的。”接着對我們說:“你們這孩子真夠勇敢的,又機靈,要不是他配合得好,我們還沒那麼容易抓住這一夥人呢!”

我疑惑地看看董子瑜:“真的假的?他們有沒有打你?有沒有受傷?”

董子瑜得意洋洋地吹噓起來:“當然沒有,他們剛抓住我的時候,我一點也沒緊張,對他們說‘叔叔,我不吵也不鬧,你們不要打我,我不會逃走的’。所以沒捱打。”

顧慕風嘉獎地看着他說:“好孩子真聰明,誰教你的啊?”

董子瑜說:“電視上說的啊,遇上這種情況一定要智取。”小傢伙雖然一副勇敢堅強的模樣,畢竟是擔驚受怕了好半天,說着說着竟然就趴在顧慕風的肩膀上睡着了,我們相視一笑,這才覺得渾身痠軟,也是累得不得了了。

鑑於董子瑜身體和精神上都受了嚴重的打擊(這是他自己的原話),我特地給他放了一個星期的假,整整一個星期不用上幼兒園,好吃好喝好玩地伺候着,顧慕風這幾天也經常過來陪着他玩,幾天下來,又是一個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調皮小孩,不但完全沒有落下什麼心理陰影,反而讓他成了小夥伴中的英雄人物,每天都津津樂道地講述他的英雄事蹟。

對於顧慕風的殷勤,我也只是淡淡地應着,剛開始聽到他並沒有結婚的消息,是有過一陣莫名的欣喜的,但欣喜之後又是失落,當初他的家人便不能夠接受我,如今我大學沒畢業,沒文憑沒事業,還帶着這麼個拖油瓶,更是不用做嫁入豪門的白日夢了。之所以沒有決絕地離開,我告訴自己是因爲董子瑜喜歡他,至於有沒有自己的私心在內,我卻是不敢去想了。

日子漸漸恢復正常,這一日好容易打發了一個難纏的客人,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匆匆拉下卷閘去接董子瑜。最近我才知道劉正東也早就被顧慕風收買了的,原來我一直背地裡都在受他的照顧,心中不由得有點惱羞成怒,連帶劉正東也不太待見了,寧可自己匆忙一點,也絕不要他再幫忙去接董子瑜。

到了幼兒園,卻被告知董子瑜一早被他爸爸接走了,我仰頭嘆息,這個顧慕風,又在搞什麼鬼?

回到樓下,發現有傢俱公司的人正在送貨,熙熙攘攘的,我好容易才抽空擠上狹窄的樓梯,心中直嘆息誰家這麼有錢,居然買這麼好的傢俱,沒想到就聽到那暴發戶家的小孩大聲喊着:“這邊這邊!”

我趕緊跑上去揪住董子瑜的耳朵:“快說,這怎麼回事?”

只見一人笑吟吟地踱出來說:“您好,我叫顧慕風,新搬來的,就住在您家對面,請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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