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原來是伯母啊, 快請進。”我有點手足無措。
顧夫人矜持地點了點頭，輕移蓮步走了進來，環顧了一番略顯凌亂的家裡, 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阿風這孩子, 就是不肯搬回家裡住, 你看這裡也沒個傭人照顧的, 讓我這個做媽的怎麼放心得下。說起來這段時間也謝謝沐小姐你照顧我們家阿風了。”
“沒有沒有, 其實他生活自理能力還是挺強的。”真是昏了頭了，這說的什麼話。我手忙腳亂地收起沙發上雜亂的衣服，又忙着去倒水：“伯母, 阿風他出差了，事先也不知道您要過來。”
顧夫人點點頭：“我知道, 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
“沒錯。”見我還想去拿水果, 顧夫人拍拍身邊的沙發：“你坐下吧, 不用忙，我們好好聊聊。”
我只好坐下：“伯母,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也知道，阿風他最近狀態不怎麼好，整個人憔悴了很多，我這個當媽的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的壓力很大, 沐小姐, 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顧夫人繼續說道：“你聽說過沈菲菲吧？我們顧家和沈家是故交, 淵源還得上溯到他們爺爺的那一代, 顧老爺子和沈老爺子當年是同穿一條褲子的戰友, 抗日戰爭、八年內戰，都是槍林彈雨中互相扶持着走過來的, 沈老爺子更是屢次救過顧老爺子的性命。我們家顧老爺子一向是把這份恩情看得比命還重的，經常說沒有沈老爺子，就不會有我們顧家的今天，所以我們顧家的子孫，就算是做牛做馬，也一定要報答沈家的恩情的。”
我不知道顧夫人跟我說這些是什麼用意，茫然地看着她。
“阿風和菲菲這兩個孩子，我從小就看着他們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兩個孩子從小就要好得很的。只是後來菲菲出國，纔不知怎的兩人分開了，菲菲回來之後，經常來顧家看望我們，只是阿風這孩子，卻總是對人家冷冷淡淡的，大概還是氣菲菲當年不肯留在國內陪他。這孩子我知道，心中是念着舊情的，就是放不下當年的事。後來兩個孩子鬧得不開心，還害得菲菲出車禍，氣得老爺子心臟病發作住進了醫院，阿風一向最是孝順爺爺，當即向爺爺表示一定會好好待菲菲，這才讓老爺子的情緒穩定下來。”
“本來感情這種事，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好插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個孩子緣分未盡，心裡面都還是有情的。菲菲上次車禍入院，阿風急得六神無主，不知怎麼是好，幸好沒有什麼大礙，這才鬆了口氣。後來菲菲體檢的時候發現了身體方面的其他一些問題，可能比較嚴重，沈家就菲菲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很擔心，阿風的心裡也很不好受。”
“阿風這孩子就是心軟，他對你有過承諾，所以一直不忍心跟你說這些事情，可是看着這段時間他左右爲難的樣子，我是真的心疼，既然這樣，就讓我來做這個醜人吧！”
“伯母你這麼說是想要我主動離開嗎？”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就算再拖下去，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我想你也不希望雙方撕破了臉，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吧！這裡是五十萬，沐小姐你年輕漂亮，今後有的是好日子過，又何必把大好的青春年華耗在這裡呢？”顧夫人姿態優雅地從包裡取出一張支票放在桌面上。
我登時如吃了一隻死耗子般噁心：“顧夫人，你講的故事很感人，但這裡不是八點檔煽情連續劇，我不會收你的錢，也不會就這樣離開，就算要走，我也要聽他親口跟我說。只要他說一句不再愛我，我什麼也不要，轉身就走。”
顧夫人臉色一變：“沐小姐，我們顧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我們娶媳婦不要求什麼出身名門、大富大貴，但起碼也要身家清白，據我所知，令堂當年只是人家的外室，而沐小姐本人也在夜總會工作過吧？”
我臉色蒼白，原來她竟然是有備而來，但慌亂過後心裡反而鎮定下來，沉着說道：“沒錯，這些事情顧慕風也都是知道的，是走是留，我只要他一句話。”
顧夫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話：“無論如何，你們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轉身就走。她一離開，我全身的力氣也已用盡，一下軟倒在沙發上。
原來，真的已經到了緣分的盡頭了嗎？
顧慕風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電腦上寫申請報告，淡淡地轉頭：“你回來啦？”他點點頭，疲憊地在沙發上坐下，解開襯衣領口的鈕釦，朝我伸手：“寶貝，過來！”
我乖乖地走過去窩到他的懷裡，他閉着眼睛，深深地把頭埋進我的髮絲：“我真想你。”
我的心狠狠地一疼，淚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連忙低下頭，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熟悉得讓人心酸的味道，說：“我也想你。”
良久，他才把頭擡起來，隨手拿起茶几上散亂着的紙張，笑着問道：“我不在的這幾天忙什麼呢？”那是我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申請表。
看了幾眼，顧慕風臉色變得極爲嚴肅，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你要去美國？”
我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有這個想法，不過未必能申請成功。”現在被他看見了也好，省得我一個人在這邊矛盾掙扎，如果要靠我自己，恐怕到了申請成功之後，甚至是臨出國的前夕，也未必能有這個勇氣說得出來。
顧慕風定定地看着我，雙目由震驚漸漸變爲憤怒，再夾上一絲瘋狂，他突然雙手用力抓着我的肩膀：“爲什麼要走，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我的肩膀很疼，可人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你不覺得像我們現在這樣的狀態，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嗎？”
“你不相信我了嗎？你答應過等我的，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處理好。”顧慕風啞着嗓子說，聲音裡充滿了我對他不信任的失望。
我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流淚，我當然想相信你，可是你難道不知道，我停留得越久，就會越捨不得，到最後就會傷得越重嗎？你說你愛我，可是卻什麼都不告訴我，讓我自己一個人在懷疑和寂寞中煎熬。
顧慕風突然站了起來，雙手一甩，把我扛到了肩上，然後大跨步地往臥室的方向走。
“你要幹什麼！”我掙扎起來。
他一言不發，走到牀邊，把我重重地扔到了牀上，強烈的震動讓我有些頭暈，他俯身下來，開始吻我……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熟知我身體上的每一處弱點，知道怎麼樣才能讓我更爲迷醉，我被他逗弄得呼吸急促，從善如流地伸手去解他腰間的皮帶……
爲什麼總是這樣，一旦有了爭執，我們就會用這樣的激烈交流來代替語言，難道是因爲我們是從這裡開始的，到最後剩下的就只有這樣了嗎？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熱情迴應着他，當那爍熱的滿足感終於填充滿身體的時候，才覺得心裡的那一塊不再是空落落的，也許只有在這一刻，我們的心才能如此接近。
他的眼中滿滿的都是狂熱的愛戀，狂野地馳騁着，汗水沿着英挺的下巴滴落下來，唯有此時，我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是愛我的，他一定是愛着我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已經不復存在，只有他，只有他……
一向愛乾淨的他甚至還來不及清理一下，就已精疲力盡地沉沉睡去，我也很累，可是卻怎麼都睡不着。和自己最愛的人肌膚相親，真是一種疼入骨髓的甜蜜。我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指，沿着他英挺的面部輪廓，細細撫摸他的臉，他的光潔飽滿的額頭，他的高挺秀氣的鼻樑，他的微闔雙眸斂去了平日的清澈柔和，眼角迤邐着細細的憔悴，是我看一輩子都看不夠的沉靜疲倦的睡顏。
顧慕風，我那麼愛你，你知不知道？愛到我不忍心讓你左右爲難，愛到我情願自己悄悄走開，有誰說過，真正的愛是成全，是看着對方幸福，自己哪怕痛徹心扉，也無怨無悔？
我會離開，但絕不是就這樣放棄你，放棄我們的愛情，我只是想給你一段足夠長的時間，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跟隨自己的心做出選擇，如果你選擇的是她，我會在遠方默默地祝福你，如果你愛的仍然是我，我會回來，跟你繼續我們一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