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絲毫不在乎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殷氏。眼看太陽越來越毒辣,梅卿皺着眉,終於帶着婢女先行離去,茗娘趕緊也提着裙子走遠了。
殷氏搖搖欲墜,身旁竟一個隨侍婢女都沒有。蘭猗見四處無人,趕緊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柔聲道:“少夫人,我扶您起來。”
見一個陌生少女突然上前相扶,殷氏嚇了一跳,急忙推開她的手:“不用……我還沒跪足時辰。”
“少夫人,您再跪下去,這雙腿是不是不想要了?”蘭猗不由分說,一把攙了她站起來,讓她靠着自己的身體,承擔住她全身的重量。
兩人扶抱着一屁股坐在長青亭內,呼哧呼哧直喘氣。
殷氏水汪汪的大眼睛裡突然滴落了兩大顆淚珠,哽咽着道:“謝謝你……只是待會兒若被三爺看見了,又是要生氣的……”她的神色不甚悽楚,明明還是花季少女,眉眼間卻全是悽風苦雨,隱約透露着絕望的味道。
蘭猗漸起惻隱之心,也有同病相憐之感,當下也不再採花瓣,陪着她在長青亭坐了一下午。
本來便是年紀相差不大的年輕女孩,殷氏進了燕子府後從未被人如此溫暖的關心過,多日忍受的苦難一股腦兒全傾訴了出來。
原來殷氏嫁進門後,滿心羞澀並期望着夫君能憐惜疼愛自己,縱使燕衡在外面的名聲並不好,爲人暴虐脾氣火躁,但至少這次娶的是髮妻,總會有所不同。哪知這歡喜勁兒只延續了半個月,殷氏便開始遭受不堪忍受的折磨。
燕衡不僅對她毫無尊重之意,呼來喝去,動則打罵,更可惡的是,在牀笫之間行爲古怪變態,常常稍不如意,就讓殷氏渾身赤裸的跪在牀邊,承受着他那大手的狠擰,或者是大腳掌的踢打。燕衡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甚至咳嗽時吐出的口水,都指着地面讓殷氏去舔乾淨,否則就是一頓狠踢。
殷氏過得戰戰兢兢,又羞於啓齒,不能向孃家人哭訴,只能強忍着
被折磨到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除了臉蛋,身上碰一下就痛。旁人根本看不出來她被如此虐待,還以爲三少爺只是罵一罵了事。她帶過來的幾個陪嫁丫鬟個個膽小怕事,早就被梅卿和茗娘尋了由頭打發到外院去做粗活了,身邊竟連個說話的人都有。
她一邊說,一邊哭着撩開衣袖,瘦小的手臂上全是或青或紫的傷痕,觸目驚心。
蘭猗氣得渾身發抖,她只知道燕衡暴虐無道,卻沒想到如此會折磨人。殷氏只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嫁了一個這樣的丈夫,被污辱人格、踐踏身體,簡直生不如死。
殷氏說得泣不成聲。蘭猗璨如星子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狠,暗暗下了決心,加快執行計劃!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把秋燥衝去了許多。第二天一早,蘭猗挎着小籃子,帶了兩個小丫頭出了遠心苑,去府中花圃收露珠採花瓣。燕還忙中抽空,暗地裡吩咐風尋跟着,一有情況馬上回報。
燕子府的花圃有專門的花僕打理,入了秋後,桂花的香味隨風飄得到處都是。蘭猗讓小丫頭靜荷在一旁拿了小瓷瓶收集露珠,自己則帶着另一個小丫頭靜蓮開始摘盛開的菊花。
“蘭兒姐姐,你採那麼多菊花做什麼?要泡茶喝的話,直接去內務庫房領就行了啊。”靜蓮有些不解的問道。
蘭猗笑了笑:“除了泡茶,我還想自己做點胭脂。可惜眼下入了秋,茉莉花也謝了,也沒有玫瑰、杏花、桃花可用,待會兒再去花房那邊要最後一點鳳仙花吧,拿來染指甲,染出來的顏色可自然了。”
靜蓮驚喜的睜大雙眼:“蘭兒姐姐會做胭脂?這可太好了,我每個月的月例銀子都被家裡人要了去,實在好久沒用過新脂粉了……”
“只要你不嫌棄我手藝粗糙。”
蘭猗點了點她的鼻子,帶着一絲戲謔:“改日我還可以拿上好的白米磨成粉子,用來勻面再好不過了。”
“這也可以?”
靜蓮有些不敢相
信,好奇又急迫,見她態度和善,壯起膽子拉着她的衣袖撒嬌道:“好姐姐,你會的東西可真多,一定要教教我。”
“還不止這些……如果你臉上長了小疙瘩,或者頭皮瘙癢,或者眉毛色淡,都只是小問題。”
蘭猗頗有點自豪,眼神中閃過一絲神往:“這些小毛病全是可以改變的,我孃親在世時素來喜愛養生,我跟在她身邊也學了不少。”
靜蓮歡喜得直拍手:“難怪蘭兒姐姐身上那麼香,好聞又不膩呢。”
蘭猗笑着拈了最後一瓣紫菊收入籃中,輕輕掂量了一下:“夠了。叫上靜荷,咱們走吧。”
三個女孩纖細瘦小的身影緩緩沒入了遠處搖曳的樹影中,消失不見。守在身後的風尋感覺有些燥熱,用袖子扇着風,也跟着走遠了。
良久,一株枝葉繁茂的合歡樹後悄悄轉出來兩個人影,正是梅卿和她身邊新晉的上等婢女青萍。自綠柳去了品茗樓後,這位**奶心中只越發仇恨茗娘。
梅卿戴着柔韌糉絲編結而成的額帕,一支鑲嵌紅寶石的鎏金簪子別在髮髻間奪目生輝,卻難以掩飾髮絲之中埋藏的不自然的假髮髻。她目光陰冷,盯着遠心苑婢女們離去的方向,死死扭着手中的帕子。
好得很啊,這個吳蘭兒!上回死都不鬆口,硬說自己身上帶着天然香味,結果還不是調脂抹粉弄出來的味兒。該死的賤婢,竟敢隨意糊弄人……
梅卿黑着一張臉,忽聽到青萍壓低聲音問:“**奶,要不要奴婢去向她打聽一下生髮之事?”
這些天掉頭髮掉得太兇猛,幾乎頂上的頭皮都要露出來了。梅卿咬了咬脣:“你先去探探口風,記得別讓她覺得是咱們在求她。”
“奴婢知道。”青萍輕輕福了一福。
回遠心苑後,蘭猗便躲到廂房內開始研磨脂粉。這次回府,她強烈要求自己搬到藍書的牀位,與藍畫一起居住。燕還也未強求,讓人幫着她把東西移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