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少俠不要驚慌,”魏寶銓壓低聲音說道,“剛纔那位是我的師母,明德學堂戚先生的夫人,叫伍玉蘭。”
“那麼閣下便是明德學堂的學生了?”龔劍雷問道。
魏寶銓點了點頭:“是的,在下就讀於明德學堂,是戚先生的學生。”
龔劍雷對華興會還不太熟悉,馬翠萍曾聽瀟湘女傑和陸昌耿、劉道一等人談人過華興會的情況,對戚先生早就耳聞過,而且華興會成立時,還是在戚先生家中開會的。
“這是真嗎?”馬翠萍問。
“真的,絕對真的!”
“少俠,肚子餓了吧,來來來,先吃碗紅辣蕨粉吧!”伍玉蘭一手端着一碗紅辣蕨粉走了進來。
“多謝戚姨!”龔、馬二人忙施了一禮。
“少俠,別邊麼稱呼,你們應叫……”
“叫什麼呀?”馬翠萍問。
“叫阿姨吧。”伍玉蘭沉思一會說道,“不,龔少俠叫我阿姨,馬少俠叫我爲姑姑吧!”
“好!”
“這樣就要委屈少俠了!”
“阿姨、姑姑,怎這麼說呀,我們身處江湖,到處都有危險,謝姑姑阿姨如此關照!”
“我們是自己人,應該關照,陸先生等人離開長沙的時候曾特別關照過我們要接待南方天地會的武林高手並提供一切方便!”
“陸先生他們去哪兒?”馬翠萍問道。
“你們先聊聊,我得出去應酬啦,你們快吃吧,等會涼了!”
龔、馬二人早就餓了,端起蕨粉大口吃起來。
“二位少俠,你們來長沙有多久啦?”
“有四五天啦!”
“我每天都在找你們,也有好幾天了,今天碰巧了!”
“魏公子,我看你像是官紳的兒子。”
“對,少俠好眼力,我是江西萍鄉一位富商的兒子。”
“那你爲啥投身革命哩,你爹媽知道就不得了啦!”
“沒關係,兒子長大了,就由不得老子了!”
“說實在的,家庭的束縛比什麼都煩!”魏寶銓頓了頓說道。
“當然,人一旦受到約束就沒有自由可言,中國這些封建傳統要徹底砸碎才行!”龔劍雷氣宇軒昂地說。
“有理,少俠說得對,在下就是受到華興會革命思潮的影響,我總覺得中國非革命不可了!”
“公子志向遠大,在下實在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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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當,不敢當,在下實在是見中華民族落入水火之中,有亡國之危險啦!”
“公子,陸先生他們去哪兒啦,你知道嗎?”馬翠萍問道。
魏寶銓低頭沉思着。
“公子,你告訴我們吧,陸先生他們去哪兒啦?”
“他們去日本啦,只有謝伯奎可能回故鄉新寧了!”
“公子,你一人留在長沙很危險的呀!”
“沒關係,我是戚先生的學生,沒人知道我加入華興會的!”
“你這樣行動,難免不引起官府懷疑的!”
“怕什麼,革命還怕危險嗎,謝伯奎加入華興會時寫的詩,那才真有勇氣哩!”
“詩,拿來給我們看看得嗎?”
“寶銓,好啦,你看什麼時候了!”伍玉蘭走進來說道。
“是師母!”
“少俠,我們先喝杯酒!”魏寶銓說着將酒杯放在桌上。
“喝酒,把我們喊到這兒來到底有什麼事呀?”
魏寶銓擺好酒杯,再斟上酒說道:“今晚請二位少俠來此,有一件大事要做,也許二位早就想去做,只是尚未得手而已!”
“什麼意思?”
“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到時我們一道去!”
“來來來多喝兩杯,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座人造冰窖,氣溫很低!”
“那一定是一個既危險又很秘密的地方了?”馬翠萍問道。
“當然,外面有官府爪牙把守,裡面有低溫侵襲,我等務必謹慎!”
“什麼地方如此神秘?”
“我已經經過多方探查才發現了這個地方,在那裡關押着一個你我都不能缺少的人物!”
“什麼人?”龔、馬二人同時站起身來問,二人已猜到八九分,猶其是馬翠萍全身不住地顫抖着,她很害怕關押的是她父親,在那種監獄裡,飢寒相逼,精神與肉體的摧殘是不難想象的。她父親的身體已十分的弱了,她望着魏寶銓,期待他把話說下去。
魏寶銓緩緩地說道:“那裡關押着你的父親、你的師伯、我的師哥,這次行動的天地會組織的總堂主!”
馬翠萍一聽,頓時眼冒金光,長劍一拉:“公子,我們早點去呀!”
“不能急,現在天還未黑哩!”
“是呀,師姐太急了反而很難成功的!”
三杯酒下肚,魏寶銓紅光滿面,龔劍雷也喝得差不多了,只覺心中一團火在燃燒,蒸騰的熱氣向全身散發。
天色已晚,三人準備動身,龔、馬二人各背了長劍,魏寶銓拿一條粗麻繩。馬翠萍奇怪地看着魏寶銓問道:“公子,你不化裝了嗎?”
“我這樣不是很好嘛,我魏寶銓的面孔早就被官府所認識,我若化了裝一旦被官府認出是湘江酒館的夥計,今後就不能在長沙呆了!”
“喔,那我們是否要化裝哩?”
“不用了,就這樣吧!”
三人從湘江酒館走出,沿着一條麻石大街向右拐進一條小巷直奔巡撫衙門而去。
靜悄悄的古城,盪漾着模糊的夜色,巡撫衙門內閃爍着幾隻華燈,三人避過正門,從一邊沿圍牆繞至後面翻牆而入。
魏寶銓擡頭四處張望了一會,便向着一個最黑暗的角落走去。
三人來到近處,其實這不是角落,而是巡撫衙門的中心位置,在這個地方十分寧靜,又沒有燈光,只有從遠處射來的光線暗淡朦朧,在這塊極爲寧靜的地方的周圍房舍林立,壁燈高懸,夜很深了還有持刀的軍警在站崗放哨。
三人在地四匍匐前進,沒發出一點響聲,越是黑暗處也就越安全。官府爲了麻痹義軍,這裡沒有看守,他們很容易地找到了一幢矮屋的入口。
矮屋裡面更黑,三人用手摸索前進,忽然覺得有一股冷風襲來,原來是一個地洞,洞口有一絲暗淡的光。
魏寶銓使了個眼色:“就在這兒!”
龔劍雷探頭一望,只覺冷風嗖嗖,深不測底。
“哪有這麼大的風呀?”馬翠萍被冷風一襲忙轉過頭來問。
“看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深洞,裡面有很多機關,”魏寶銓邊說邊解下系在腰間的麻繩繼續說道,“”
“公子,你肯定俺爹就在下面嗎?”
魏寶銓點了點頭。
“恐怕是官府設的圈套引我們上當的!”馬翠萍也耽心地問。
“以前我也想過,怕官府故意設圈套,後來我總覺得不對,如果真設圈套,官府就該虛張聲勢,設下崗哨,絕對不會如此地冷冷清清,你們說對嗎?”
“公子,俺師伯乃江南天地會總堂主,這次起義的首領,官府會如此麻痹麻痹大意地關在這樣冷清的地方,在下總覺不踏實!”
“別說啦,先下去看看再說吧!公子,放我下去!”馬翠萍將繩子系在自己腰間。
“我想也應該你下去看看你爹!”
“不,”龔劍雷把繩子搶過來說道,“我下去!”
“龔少俠,我們這次來救堂主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一旦不能成功,馬少俠就很難見到她父親啦!”
“這是什麼意思?”龔劍雷不解地問。
馬翠萍呆望着魏寶銓茫然地注視着他的表情。
魏寶銓嚴肅地說道:“一旦官府知道有人營救堂主,會提前殺害堂主的!”
“無論如何得想辦法把他救出去呀!”
魏寶銓搖了搖頭道:“很難說呀!這周圍都有軍警守衛着的,有幾道防線,很嚴密的!”
“快放我下去吧,公子!”
“師哥,還是我下去吧!”
魏寶銓擺了擺手道:“不要爭了,別驚動了軍警!”
“那誰下去呢?”龔劍雷問道。
魏寶銓沉思一會兒說道:“好吧,劍雷你下去!”
龔劍雷把繩子捆在腰上,雙手抓住繩子,魏寶銓與馬翠萍慢慢地將繩子下放。
越到下面,冷氣更加徹骨,好在多喝了幾杯烈灑。不到一會到底了,龔劍雷睜大眼睛四處張望,裡面雖然有一盞燈,但冷氣朦朦,燈光並不明亮,四壁有風朝洞內灌風,洞內氣溫在零度左右。
龔劍雷藉着暗淡的燈光看清裡面約一丈見方,但洞是圓的。
洞內空空蕩蕩,並無一人。
“師伯!”龔劍雷輕輕地喊了聲。
裡面風聲嘰嘰無人應聲。
“師伯,師伯!”
龔劍雷頓生疑惑,難道真的上當了麼,他在洞裡四處走動,用手在沿洞壁摸索,摸了一陣,在與人肩高處摸到一個小洞。
龔劍雷頓時警覺起來,忙閃到一邊,伸手在小洞中亂摸。“嚓嚓”兩聲響,從裡面射出兩支飛鏢釘在對面壁上。
龔償雷拔出長劍對準小洞口砍了幾劍,原來是一塊幹泥,洞口大開,裡面仍舊黑洞洞的。
他閃身進去,沿洞壁摸索,牆面仍舊空空蕩蕩。
他剛出來,就聽見喀嚓聲響,從油燈下飛出兩支飛鏢,寒光凜凜向他射來,他就地一滾,滑到油燈下,只聽得轟的一聲,油燈熄滅,油燈下一塊泥壁倒下來,龔劍雷躲避不及,被泥塊壓在下面。
洞內如地獄般漆黑,陰森恐怖。
油燈熄滅時,洞壁上的小孔變成一條條的門,風聲嘎然而止,洞內氣溫頓時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