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吧,千夕有藍瞳他們守護着就好了。我不會成爲你的累贅,而且很多時候,你必須依靠我。”粉黛忽然幽幽說道,只是沒有看向流雲。
流雲沉默了,但是這似乎又是不能拒絕的,哪怕花舞藍瞳他們要和他一起進去他都可以婉拒,可是對於粉黛,他實在是找不到一絲理由了。
“好吧。多一個人其實也多了一分希望。”流雲笑了笑,隨後便自顧自地朝着那一道屬於幻境的大門走去。
那裡面是一片只有殘陽的世界,是夢幻的世界。
藍瞳和墨無痕看着那男子離去的背影,忽然又覺得那麼蕭瑟了起來。
粉黛沒有說什麼,只是嘴脣微微動了動,似乎是勾起了什麼回憶一般,隨着他的步伐向前走去,遠方,是白晝之中唯一的光明。
“黛姐姐,你和雲哥哥一定要平安歸來啊,什麼大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彼此……”花舞拉住了粉黛的衣袖,可愛的臉龐帶着些憂愁,輕聲開口。
“放心吧,小舞。”粉黛久久凝視着花舞那動人的容顏,心中微微一痛,不過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相信我們,有我,他也不會有事。”
“嗯!”花舞還是那一副燦爛的笑容,一如少時那麼天真溫暖,似乎從來就沒有變過。
只有粉黛和流雲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有多少歲月的痕跡都被掩埋,消失於無痕之中。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一個人孤獨地走向天涯啊。”藍瞳聳了聳肩,藍色如寶石一樣的眸子間閃爍着溫暖的光芒。
“可是現在他的身後站着黛姐姐啊。”花舞卻是微微笑着,好像離開了流雲和粉黛,她就變得成熟了許多。
“其實我知道的,每一個人都在變,花舞你也變了,變得更加成熟,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無所顧忌的小姑娘了。”藍瞳扭過頭看了花舞一眼。
“藍瞳哥,難道說你沒有變嗎?”花舞目光凝在遠方,那漩渦深處的兩個越來越小的影子之中。
“我當然也變了啊,我不像那時那麼執拗,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心變得更冷了。”藍瞳淡淡開口,閉上了那藍色的美麗眸子。
“不再執拗,心卻變冷了麼?”花舞輕輕喃喃着,那一刻,歲月的痕跡彷彿掠過所有人的心靈。
大世界下所有的一切皆是灰塵,時光便是連接這些灰塵唯一的秩序,當然在時光之外,還有宿命在無形地控制着整個蒼茫。
往往伴隨着歲月的變遷,每一個人都會變化,變得孤獨,每一個人都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少年之時,少年之所以有這樣一個朝氣蓬勃的,美麗青春的名字,就是因爲在這個年紀他們可以不用思考那麼多,可以放下一切用純潔的眼光看待生活。
陽光便是陽光,星辰便是星辰,那些朦朧的對於這個世界的思考像灰塵一樣飄飛。
可是歲月終是改變了一些人,當身邊的一切悄然沒有了蹤影,當身邊的人都離他而去,那這個人難道還可以如此爛漫純真麼?難道還可以放下一切,不管不顧地去奔跑麼,在他的眼中,陽光早已不僅僅是陽光,星辰,也已經不僅僅是星辰。
這一刻,他纔算真正面對世界,面對被塵世埋葬了十幾年的心靈,他的心靈纔開始真正跳動,隨着它的跳動,一個個故事就此上演。
心靈的成長只在不經意間,就好似漫天的雪,總在不經意間落下一般。
殘陽世界之中,流雲和粉黛剛剛進入,就看到了滿地的鮮血,一具具剛剛倒下的屍體佈滿了整個大地,是的,從這裡依然能夠望見青山,只是青山的顏色早已被血日染紅了吧!
貫穿着山與水的是一條長廊,那長廊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長廊的周圍,是一株株綠色的樹,即可參天,也可以茁壯成長,綠茵將鮮血汲取而去,霎時便堵住了鮮血的流處。
那長廊彷彿不存在於世界中一樣,在他的周圍,一處處時空好似破碎一樣,流雲只感覺一陣一陣的恍惚,似乎走完了這條長廊,就是走完了一生。
在他們的面前,還有無數的人在戰鬥,比起在殘陽宗的寧靜,這裡只剩下了飄飛的故事如影,還有殺戮,無數道冥術被釋放出來,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對面或是身邊的人。
黑色的或是紅色的,觸目驚心。但是流雲和粉黛似乎早就對這習以爲常,其實不讓花舞他們跟來的另一個理由,就是怕他們看到這樣的場景,就會想起三年前的日月,甚至於走火入魔,無法控制自己。
因爲就連粉黛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黛兒……”忽然,流雲的聲音傳來,有些飄渺,沒有一絲的煙火氣息,彷彿他的靈魂也飄蕩在了這長廊的每一處一樣,他推開了面前一具緩緩倒下的屍體,那屍體的眼眸之中還帶着不可置信,“你說,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粉黛看着流雲手中不知何時拿起的長劍,輕輕地道。
“……”流雲沒有再說話,只是朝着長廊的前方默默走去,他的步伐堅定不移,他的目光只朝着一個方向,那個沒有人能夠留意到的方向,然後拿起龍焱,在火與冥的哀歌之中縱橫着。
他面前的一切人,都倒在了他的劍下,這是無可奈何的,此刻的流雲背影越來越蕭瑟,哪怕血染紅了他的虛空冥袍。
粉黛沒有出手,只是輕輕咬着嘴脣,跟着那少年的影子,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驀然向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知道烈焰地痕跡伴着血色蔓延到了那些綠樹的根部,直到流雲的衣衫被血已經染成了徹底的紅色,直到他的劍已經變成了一把血劍,直到他的周圍已經了沒有任何人,整個世界除了這一條長廊之外,只剩下了他和粉黛二人。
流雲忽然停下,眸子從迷離中清醒了過來。
“第二次進入這裡的人,除了我們再無他人。”流雲聲音有些嘶啞地說着。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這條長廊是一處冥兵聚集廝殺的地方,因此所有人都有朝着我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們走的這條路,是他們走來的地方。”粉黛走到了流雲身邊,看着他那件紅色的虛空冥袍。
“唉……總感覺這一路也是一路罪孽。”流雲拍了拍雙手,將龍焱放回了背後,然後看着被血染紅的衣衫,自己竟也怔了怔。
“有的時候罪孽也是必然的,沒有罪孽就沒有生,那些人擋住了你的路,你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殺你。”粉黛目光清冷,淡淡說道。
“啊,那個……黛兒你怎麼一直都不幫我啊!”流雲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然後又回頭看了看猩紅點點的遠方。
“那些人甚至沒有一個人冥想到高級冥術,而且實力都是你可以一式秒殺的,我爲什麼要出手?”粉黛毫不在意地開口。
“雖然那些人不值得黛兒出手,可是,可是我斬了那麼多人,心和手都已經累了啊,這之後黛兒能不能幫幫我啊?”流雲無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的心也累了麼?”粉黛忽然幽幽說道。
“不知怎麼的,確實有些累了。”流雲點了點頭。
“那就好。”粉黛輕聲喃喃着,“這樣的話,你殺的人越多,心也會變得越冷。”
“什麼?”流雲除了那三個字‘那就好’就沒有聽清了,不覺有些錯愕,當時她不還是怕自己受到天漠寒氣的影響麼?
不過他第一次殺那麼多的人,真正的人,雖然他可以讓自己遊離與感覺之外,不去在意,可是殺戮之後,他也感覺自己似乎完成了一個蛻變。
這是不是由人到魔的過程呢?
“我現在改變了想法,一個人心必須要足夠冷,纔可以面對未知的世界。”粉黛淡淡說着,神色依然如常,不喜不悲,清冷不食煙火,宛若仙子。
“可是若我對你也變得冰冷呢?”流雲凝視着粉黛,忽然輕輕一笑。
“你不會的。無論你殺了多少人,看過多少故事,你都不會對身邊的人徹底的冰冷。”粉黛冷冷開口。
“爲什麼?”
“因爲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你的人。”粉黛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流雲怔了怔,看着那傾城絕代的背影,那出於繁華卻不染凡塵的少女。
“你怎麼不走了?”粉黛卻是沒有給流雲愣神的時間。
“我總感覺我們走到了盡頭。只有第二次的‘傻子’,重新回到殘陽世界才能走到這個世界的核心處,這條長廊虛妄而無盡,再走下去,也不可能走到盡頭的。”流雲搖了搖頭。
“這條長廊,本就是虛幻的麼?”粉黛喃喃着。
“不如說這個世界本就是虛幻的。”流雲聳了聳肩,“每一個人造的幻境都必須有一個東西支撐着它,那個東西就是唯一的真實,它演變了萬物,衍生了生靈和風景,這條長廊,就是它慢慢走過的歲月。”
“你已經找到了?”粉黛看着流雲。
“黛兒恐怕早就找到了吧?”流雲笑了笑。
“不。”粉黛低下了頭,“比起找到了那種東西,我似乎也找到了另外一個很重要的事物。”
“什麼?”流雲愣了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