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生命就像一朵花,瘋狂地追求陽光,在無盡的熱量中卻只能消失殆盡。花終有枯萎的一刻,不過能不能再吐出新芽,卻只有生命的沉澱纔可以解答。
這一刻月琉璃就像一朵淡黃色的花朵,花瓣在夢中飄散着,她的眼眸慢慢地閉上,又悄然間睜開,那裡面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在面對,在直面自己的宿命和死亡,在它們面前,所謂的感情還有什麼用?
是啊,喜怒哀樂,都不過我們知道下一秒還活着時的感受,當生命之花已經剩下最後一片花瓣的時候,那些東西都已經變成心靈的灰燼飄走了。
有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過於沉靜,不過再沉靜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空虛。那一刻眸中流轉,心中飛舞的一定是無盡的記憶所帶來的憂傷,和一種坦蕩而又惆悵的心虛。這一點,或許那些在死亡面前哭泣的人還有自己的靈魂,而那些淡然從容的人已經忘記了一切,乃至自己的呼吸,心跳。
她的影子就要被籠罩在那琉璃樹所散發的光芒之中了。那光芒倒映着太陽的七彩顏色。
就在那一刻,從那九天之外傳出了一聲悽遠而又帶着征服一切的力量的長鳴,那鳴叫劃破蒼宇而來,貫穿了整個古葬帝國。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一刻間擡頭向上看,看那九天之外出現的一道漩渦,和那漩渦之中隱隱出現的一抹亮麗的幻影。
那是鳳凰的身影,那是這個世界上最爲神聖的虛無聖鳥,於那神秘的龍齊名的鳳凰!
在這一刻感應到了琉璃樹和月琉璃散發出的氣息,它終於是時隔七年再次來到這片夢幻的天空。
天空之城夢幻雲梯上的人們都在一齊間擡頭望去,眸子露出灼熱而又羨慕的光芒。
葉明天手中的劍動了動,他的嘴角也動了動,那一直平靜深沉的眸子中迸射出一道最爲絢爛的目光。
……
都說劍是一個劍客的心,其實不然。人的心如果真的成爲了一把劍,那麼就真的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了。而劍要是像人心那樣會跳動,也就沒有力量再去殺任何人了。
不過長青劍是個例外,它從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而只有在宿命的威脅下拯救一個人,一個人的心,使之跳動,再跳動,脫離塵世的冰冷。
萬年之後……
當他再次來到這熟悉的街頭,這心中夢中不知唸了多少遍的情景的時候,他又是怎樣的感覺?
不,不是萬年之後,而是他已經回到了萬年之前,回到了那驚心動魄而又刻骨銘心的一晚。時光本就沒有流動,只是時空中多了一個虛幻的人影罷了。
他終究是沒有動,也不能再有所動作了。因爲他看見在那光芒的背後,一道穿越一切的凌厲劍光斬掉了那無盡的光芒。那是決絕的,帶着急切而平靜的韻味的一劍,那一劍,萬年長青。從那光芒之顛,衝出一個青衫少年,那個少年的神色如此堅定,那雙眸子卻是緊緊盯着那個身着單薄的少女。
陽光將她的身子染了半黃。
四目相對,她的眼中也終於有了些許的神采,那是心靈最後的復甦,也是對於宿命的些許掙扎。
那純淨的眸子中倒映着一個少年的身影,先是驚訝,然後是釋然,然後就是無盡的悲涼。
彷彿早已預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這一切也是冥冥之中稱作宿命的東西一般。
她的眸子中倒映着塵世的最後一抹色彩。
“明天……”那聲輕輕的呼喚,讓葉明天的身子一顫,彷彿是跌入了回憶的盡頭,就再也掙扎不出來了。
像是一灣無底的泥沼困住了他的心。他忽然想到,自己十九年的歲月曾經那麼美好。
“我說過,我要拯救你,哪怕是讓這個世界毀滅……”他的嘴角動了動,終是吐出那麼幾個字來,帶着猶豫之中永恆的堅定。
“……”月琉璃剛想說些什麼,眼眸倒映着的世界就染上了一抹鮮紅。
在她前方,那大長老最先反應過來,手中的光芒已經化作一柄無形的刀刺入了葉明天的後背。
……
“明天,何苦呢?拯救,拯救真的有意義麼?”月琉璃的眸子越來越悲涼了,帶着些溫柔和永遠的悔意。
“噗!”那繽紛的刺目的血染紅了整個世界,整個朦朧的琉璃樹。在天空之中劃過一道絢爛,還是落到了地上。
“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劫持司空!擾亂偉大的祭祀!葉明天,你是葉明天!身爲七裡雪少城主,居然那麼愚蠢……”忽然之間,遠處的他已經聽不到任何話語了。因爲他的記憶也從這裡終止了。
……
只聽得那九天之外再次傳來一聲淒冷的長鳴,那鳴聲帶着無比的憤怒感情。
……
“命運之橋,命運麼?我就算走上那裡,又能如何?到了最後,還是我一隻手毀滅了整個古葬國,也毀滅了你。不過至少你還可以以另一個身份活着。”琉璃樹下,葉明天望着前方那虛幻的人影。輕輕開口,語氣有些淒涼。
那七彩的夢幻之顛。
“明天,我的命運已經被強行更改,這代價就是你要永遠在黑暗之中掙扎,無法死去,更無法生存下來,這樣的代價,不值……”月琉璃輕輕念着。
“值?什麼叫做值?價值只是在人心強行進行比較的時候纔會誕生的無味的詞語,真正的價值只在每一個人走過以後回首望去的光芒。而我,也看到了片光芒。”葉明天淡淡說道,輕輕笑了笑。
“可是,可是你真的考慮到了我的感受麼?在虛無和蒼茫之間孤獨地飛着,而身邊已經沒有了你,沒有了那個陪我看夜空數星辰,給我講一個又一個美麗故事的人兒。我又剩下了什麼?我終將以流轉鳳凰的身軀迎來它的宿命,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可是在我自由自在地飛着的時候,你卻在陽光的另一端經歷着地獄的折磨。你認爲我會開心麼?”那虛幻的女子語氣變得很是憂傷,幾乎要哭泣的感覺。
“有付出就會有代價,我不後悔。琉璃,如果你真的那麼就離開了世界,我又怎麼能苟活?只是因爲我想從宿命之中抓住一絲生機,纔會做這一切事情。對不起,琉璃,這一切已經註定了。我被時光之主零點懲罰永恆歲月又有何妨?至少每一年,我都能來這裡看你一次。哪怕虛幻的世界又有何妨?我們都不要醒來。”葉明天露出了癡然的笑容。
“明天,你還記得玄芒與長青的故事麼?”忽然之間,月琉璃似輕輕嘆了嘆,慢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