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重疊

戰俘營,駐紮地中守衛最森嚴的地方。只不過這種森嚴是對於戰俘而言而已,樊冬好歹也是帝國的王子,又是愛德華親自請回來的,他非要進去也沒有人會攔着。樊冬不是閒着沒事擅闖,而是聽到了裡面淒厲的叫喊聲。

這聲音不像是軍部在嚴刑逼供,反倒像……生孩子!

樊冬沒有做過接生,不過旁觀過幾次,沒辦法,他老師是個怪胎,特別喜歡給人做剖腹產,說是要從嬰兒出生那一刻起觀察對方的一生,連出生過程都不放過!樊冬想想覺得那些被他老師當成“樣本”的人有點可憐,算算他老師的年齡,大概到他們孩子出生時都擺脫不了他老師的“跟進觀察”。

樊冬猶豫片刻,拉開帳篷門走了進去。戰俘營很大,其中一邊坐着百來個神色絕望的戰士,另一邊則比較潔淨,不少傷者席地而坐,傷口做過簡單的清潔。在他們還沒被定罪、還沒被送進軍部監獄之前,基本的人道主義救治還是不缺的——當然,肯定沒有丹藥給他們用。

樊冬一踏進戰俘營,無數道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樊冬一眼掃去,發現戰俘之中傷勢嚴重的人並不少,甚至還有幾個傷情和蓋文相似的人。他直接詢問看守的人:“這裡關押的人裡面有孕婦?”

門口的兩個看守對視一眼,說道:“有一個。她不願離開她的丈夫,被一起帶了過來。愛德華大人親口答應的。”

樊冬隱隱覺得這對夫婦的身份也許不那麼簡單。

他說:“帶我過去看看她。”

看守猶豫片刻,說道:“我們不能擅自做主……”

這時一聲飽含痛楚的叫聲從裡面傳來。樊冬聽着聲音確認了位置,對看守說:“愛德華統領說過,這邊我什麼地方都能進。”他越過看守徑直走向其中一處隔間。稍微有點身份的戰俘都沒有和其他戰士關押在一起,戰俘營最深處就是一排由粗布分隔開的隔間,分別關押着一些重量級戰犯。

看守的人連忙派了個人去向愛德華稟報,同時找來兩個泰格族勇士跟隨在樊冬左右,以防樊冬出什麼意外。

樊冬拉開隔間門。

一個衣衫破爛的男人正抱着懷中的女人痛哭。這男人身上帶着一股海水特有的腥味,片片魚鱗從皮膚里長了出來,模樣十分古怪。女人也一樣,翠色的魚鱗在她身上若隱若現,渾身都是汗水,長長的頭髮已經變得溼漉漉的,像海藻一樣糾纏在她身上。這時女人已經叫不出聲,雙手有些乏力地握緊,身體一陣陣地抽搐。

見了樊冬,男人有一瞬的窒息。他像是等待審判的人終於迎來了末日似的,目光悲傷而絕望,卻又帶着幾分釋然。

樊冬看了眼他們手腕上泛着冷光的鐐銬,知道這兩個人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他看向女人的臉色,發現對方脣色發青,口脣緊閉,口邊流涎,模樣十分可怕。

樊冬心頭一跳。他家老祖宗說過類似的情況:脣青口噤流涎沫,母子雙雙入死關。

這是母子皆危的症狀!

樊冬面色一整:“你想她死的話就繼續這樣抱着她!”

男人緊抿着脣,一語不發地盯着樊冬。

樊冬讓兩個泰格族戰士把兩人分開,叫人把女人扶到旁邊那簡陋的牀上,快速設下淨化陣法。樊冬在帶來的準醫務人員中挑出幾個女性,讓她們作爲產科的“接班人”。女人的裸-體樊冬見過不少,眼前的女人雖然美麗,卻也不足以讓樊冬分心。他用精神力“掃描”胎位,發現胎兒位置非常靠上,竟是罕見的“兒手捧母心”!

胎兒靈智未開,手下意識地抓緊,碰巧胎兒的位置位於他母親心臟下方,死死攥緊母親的心臟不放開。

樊冬面色凝重。

這種情況要引藥入體,讓胎兒鬆開攥心的手,纔有可能順利出生。偏偏這胎兒比較大,女人的盆骨又小,而且歲數不小了,盆骨打不開,順產可能性很低。不管哪方面來說,這孩子都很難生下來。

女人已經意識不清,樊冬只能轉向旁邊的男人,簡單地向他解釋他妻子的情況。

男人面色如土。

他的脣微微哆嗦,哀求道:“讓我自己看一看……”他多麼希望樊冬說的不是真的!

樊冬讓兩位戰士把男人帶到“病牀”前。

男人學着樊冬的方法,用精神力探知妻子體內的情況,當他發現胎兒果然位於妻子心臟下方,眼淚霎時涌出眼眶:“不,怎麼會這樣,出來,你快出來!我不要孩子,我早就說過我不要孩子!麗莎,你不會有事的,麗莎你不會有事的!”

樊冬讓人把男人拉開。

他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男人剛纔幾乎已經絕望,聽到這句話後驀然擡起頭。

樊冬說:“先用藥解症,然後剖腹產。”

樊冬看起來非常年輕,神色卻非常冷靜,讓人不由自主地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他彷彿沒有看見男人驀然活過來的目光,平靜地向男人解釋剖腹產是怎麼回事。女人的情況非常危急,他說得比較快,在男人還沒來得及消化他的話時又補充一句:“要是不這樣做,你的妻子也撐不了多久。不過這個手術可能會有大出血的危險,你要做好供血準備。如果外面有你的同族的話,也可以讓他們和你一起供血。”反正這個時代的血型十分簡單粗暴,種族相同就行……

男人聽樊冬把細節說得清清楚楚,心裡已經相信了樊冬的話。他說:“請你快救救麗莎!”

樊冬已經給麗莎注射了鎮痛藥。他讓人給麗莎灌下一小瓶藥液,用精神力觀察着胎兒的情況,當藥力到達胎兒所在部位時,胎兒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一點點鬆開了攥緊的手。在這期間,雷利已經把隔間變成了“產房”,樊冬讓人把麗莎礙手礙腳的長髮剪短,只留下齊肩短髮。少了障礙,他很快在麗莎肚皮上找到了最適合的開口。

整個剖腹產過程非常順利,樊冬很快找到了胎兒。那胎兒渾身黏糊糊的,長得有點醜,更奇異的是,他沒有雙腳,只有一條翠色的尾巴。樊冬雖然驚異,卻沒有停頓。他讓助手馬上幫嬰兒把胎液清洗乾淨,見嬰兒並不啼哭,伸手拍了拍嬰兒魚尾上端的小屁股。

哇嗚哇嗚的哭聲頓時響徹了戰俘營。

新生兒的啼哭似乎有很強的感染力。

整個戰俘營都安靜下來。

樊冬讓一助縫合好傷口,再叫人把孩子抱給男人看。男人卻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像是害怕妻子再也醒不過來。

樊冬說:“別擔心,她只是太累了,再加上麻醉效果,睡過去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真的嗎?真的嗎……”

他們是人魚族,生兒育女是一道死關,往往會在生孩子過程中死去。像樊冬這種剖開肚子把孩子拿出來的情況也是有的,只不過那都是直接舍了孩子母親的性命。要不是樊冬說“即使不這樣做也撐不了多久”,男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他瘋狂地掙開泰格族戰士的鉗制,撲倒病牀前摸上妻子蒼白的臉龐。

雖然面色慘淡,但是,是熱的,體溫是熱的。

他的手指緩緩挪到妻子鼻子下。

熱的,氣息是熱的。

活的,是活的,他妻子是活的。

男人像個孩子一樣跪在病牀前痛哭起來。

新生的小人魚已經哭累了,嗚嗚兩聲,睏乏地垂下眼皮。

樊冬瞅了男人半餉,終於忍不住眨巴兩下眼睛,幽幽地發問:“……你兒子要用水養着嗎?”

男人這纔想起自己孩子。

未成年的獸人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化形,所以往往不會以完全的人形或者完全的獸形出現,這小人魚就是一個例子,他上身是人形,可以在陸上呼吸,下身卻是魚形,無法在陸上行走。男人第一次當父親,都是中年人了,碰上嬰兒依然手足無措,他猶豫着說:“不用吧。”

樊冬:“……”

這個爸爸看起來不怎麼靠譜!樊冬搬出自己的“澡盆”葉片,把小人魚扔下去。小人魚生來擅水,一入水就潛了下去,咕嚕咕嚕地吐泡泡。感受到樊冬所在的方位以後,它一下子從水裡鑽了出來,趴在葉片邊緣朝樊冬伸出手,口齒不清地發音:“抱抱,抱抱。”

樊冬笑眯眯地用手指逗小人魚玩耍。

人魚族的嬰兒雙手和尾巴都很靈活,樊冬的食指一伸過來,它馬上收攏手掌想抓住那溫熱的指頭。

樊冬收回得快,小人魚抓空了幾次,但它並不氣餒,索性用尾巴撐在水裡,兩隻圓乎乎的小手都用上了,只差沒直接往樊冬手掌上撲。

樊冬玩得很起勁。

愛德華本來一直在外面等待,等聽到樊冬和小人魚的笑聲以後怒火直燒。還以爲裡面正在忙,他不好進去呢,原來正在逗嬰兒玩!

愛德華拉開隔間的布門闖了進去。

小人魚正巧直接撲進樊冬懷裡,濺了樊冬一身水花。

樊冬渾不在意,把剛出生不久的小人魚抱在懷裡,擡手整理小人魚的胎髮。那架勢,比小人魚的親生爸爸還像爸爸。

明明畫面非常溫馨,愛德華心裡卻有一種難掩的惶恐。那種惶恐彷彿根植於心底,怎麼都無法拔除。他腦海裡莫名地閃過許多陌生的畫面,都是樊冬和一些小孩親近的模樣,他那時好像問樊冬:“以後準備要孩子嗎?”樊冬不假思索地說:“要,當然要,最好一男一女,有伴兒。”

那時樊冬臉上的笑容帶着些許期待,自己本身就像個憧憬着未來的孩子,居然已經開始考慮起孩子的問題。

他擔心,他在擔心。他擔心樊冬預設的未來成爲現實,那樣的話,他怎麼辦?從小到大,他就必須表現得比所有人都成熟。他父親去世得早,母親獨自把他養大,在別人吵着父母要買玩具的時候,他已經考慮着怎麼在玩具店兼個職,賺點錢補貼家用。

不管做什麼事,他都想做到盡善盡美;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想當最出色的那一個——

而樊冬,和他完全不一樣。

樊冬從小養尊處優,吃喝住行都是最好的,每一根頭髮絲兒都透着嬌貴。他活得張揚又肆意,不喜歡的,永遠可以直接說“我不喜歡”;想要的,永遠可以直接說“我想要”。

不像他,不像他,不像他啊。

想拒絕卻不能拒絕,很厭惡卻不能表露厭惡。他必須做好最好,他必須成爲最優秀的人。

要不然,母親會擔心。

母親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母親在嫁給繼父之後,目光卻落到了樊冬身上。樊冬不喜歡他,常常故意親近他母親來氣他,他確實被氣得不輕,明明樊冬已經擁有那麼多了,爲什麼還要來搶他的母親?

所以他和樊冬之間一直不怎麼友好。

直到樊冬笑眯眯地看着氣急敗壞的他,擡頭質問:“想要啊,那爲什麼不說出來?”

樊冬對他說:“想要的東西,牢牢地抓到手裡不就行了?想要媽媽關心,那就告訴媽媽你想要啊,告訴媽媽你也會難過,你也會傷心,你也會受傷——你也希望她關心你。說出來,很難嗎?”

說出來,很難嗎?

很難,很難,很難。

不知不覺間,他的目光越來越經常停留在樊冬身上。那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要耀眼的少年,他那樣光彩奪目,卻從不向他人炫耀。

這個少年,會屬於別人嗎?

這個少年,會和其他人一樣娶妻生子,組建家庭嗎?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要想辦法把他留在身邊。

是樊冬告訴他的,想要的東西,要牢牢地抓在手裡。

他想要他。

戰俘營中光線不算明亮,手術時用的燈光也已經熄滅,可是眼前的少年身上似乎泛起了淡淡的光暈。在四目對視的一瞬間,愛德華腦海中的兩份記憶轟然重疊。

雖然殘缺,但很清晰。

愛德華猛地伸出手,把樊冬抱入懷中。

樊冬愕然。

愛德華低聲在他耳邊輕喚了一聲——

“鼕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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