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進去!”她崩潰地大叫,不管不顧地往裡衝,但凡有人攔,她就折了誰的手腕,像是魔怔了一般。在這樣的時候,她的力氣似乎也無窮地大,接連放倒了好幾個警察,瘋了一般悶着頭往前衝。
差一點就被銬上手銬,以妨礙公務爲名抓起來了。
東方絕趕緊擁着她,讓她平靜一些,一邊亮了身份,打電話讓警局高層的人通融一下,放行。
幾個警察也都是有眼力價的人,給了他們手套和許可證,以防破壞了現場。
蘇安安一路小跑,上到五樓的時候,空氣裡已經隱隱能聞到血腥味了。
因爲害怕,她的步伐已經緩慢了下來,遠遠地,便見到幾個警察和法醫在取證,地點,就是她們的寢室。
蘇安安捂着嘴,已經忍不住嗚咽出聲。
幾個警察見他們過來,正欲開口制止,東方絕就亮了亮許可證,帶着警察去一邊交涉,瞭解情況。
直到站在房間門口,曉曉的慘狀,才這樣撞進她的眼簾。
之前還整潔素雅的寢室,如今已經滿是血紅的痕跡。尤其是蘇安安的牀,就是最血腥的犯罪現場。
曉曉睡在牀上,雙目瞪得老大,彷彿死不瞑目一般。她的雙手揪緊了牀單,彷彿痛苦到極致卻只能默默承受,即使現在屍身僵硬了,她也仍舊保持那樣的姿勢。
被子枕頭都會胡亂地丟在一邊,像是經過了掙扎搏鬥。可顯然,她的力氣對比兇手而言,實在是太小太小。否則,現場也不會那麼血腥凌亂。
她還穿着昨晚蘇安安離開時的那身睡衣,只是睡褲不見了蹤影,兩條腿大大地張開着,猩紅色的血跡蜿蜒,還有不少骯髒的液體。她的嘴巴被厚厚的膠帶纏上,臉上是密密麻麻的刀傷,腦袋四周都是被剃下的頭髮。
蘇安安無法想象,曉曉生前到底是受過怎樣的虐待。
那些疼痛和絕望,她沒辦法感同身受。
她捂住嘴,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怎麼也沒辦法接受,昨天晚上還跟她一起嬉戲打鬧的閨蜜,如今怎麼橫死在了寢室,死不瞑目。
爲什麼那個人決心殺了她,卻還要那麼殘忍地對待她。若非認識她手腕上的那個月牙狀胎記,恐怕蘇安安還會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那不是曉曉。
而另一邊,東方絕在瞭解完所有的調查情況以後,心裡已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兩張牀的牀沿邊都貼有姓名和學號,曉曉爲了幫蘇安安打掩護,自己睡在了她的牀上,卻沒想到成了替死鬼。
深更半夜的寢室,想要潛入進來行兇,兇手自然不能大張旗鼓。他用手電筒照見了名字,鎖定了目標,便趕緊在嘴上貼了膠布,阻止她呼喊求救。爲了防止曉曉掙扎,他還用尼龍繩捆住了她的手和腳,使其整個人呈大字狀,真真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一向鐵石心腸的東方絕,也有些難受。曉曉那個女孩子,他接觸過,脾氣性格都挺不錯,最主要的還是和蘇安安之間關係太好。若非知情,他一定以爲這兩個女生是親姐妹,甚至比親姐妹還要親,否則,蘇安安又怎麼會爲了救她自己擋下了毒蛇呢。
現在,蘇安安蹲在寢室門口,哭得不能自己,但他什麼都不能做,不能告訴她曉曉是替她死的,不能告訴她賽琳娜仍舊沒有放過她。
他無比的害怕,卻又十分慶幸。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但,若是同樣的兇案現場,被害人換成了蘇安安,他該有多麼崩潰……在一再求情和發誓不會破壞現場之後,蘇安安得到了進入寢室的機會,也就是最直接的兇案現場。爲了保護死者的尊嚴,辦案警察已經爲她蓋上了薄薄的毛毯,至少可以遮住下身那些醜陋的傷口和污穢。
衣不蔽體地橫死寢室,她當時該有多麼絕望。
蘇安安看着牀上的好姐妹,想要伸手碰碰她,卻又害怕弄疼了她,一時之間,擡起的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放下。
她仔細看着,不放過一絲一毫可能的線索,她相信,曉曉那麼堅強,一定會給她留下什麼的,她一定要找出兇手來,爲她報仇。
恨意充斥在她的心間,讓蘇安安的精神更加集中,不過一會兒,她就有了發現。
曉曉的雙手都放在兩側,揪緊了牀單,再加上現在屍身都有些僵硬,看上去更加還原了當時的情景。只是,她手指上都有明顯乾涸的血跡,可沒有傷口,血又是怎麼到那裡的呢。
想到留下血書的可能,蘇安安只覺得一陣心悸,卻又只能奴隸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一寸寸地搜索着。
直到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印入眼簾,那一瞬間,她才覺得心痛萬分。
安安,小心。
每一個字,都是曉曉蘸着自己的血寫下來的,寫的很小,在自己身側的牆壁上,只有這樣,才能擋住它們,不被兇手看見。
蘇安安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了,捂着心口,緩緩蹲下了身,臉色一片慘白。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沒有抱怨沒有憤恨,卻只是讓她小心,時時刻刻都想着她。心字的最後一點都沒有寫完,或許,那時候她已經疼得沒有力氣了吧。
偌大的校園裡,有那麼多學生,爲什麼偏偏是曉曉成爲了受害人?五樓的窗戶被打破,強制性進入,卻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覺。現場血腥恐怖,可曉曉的慘狀又讓她覺得有些熟悉。
是了,她終於想起來了。齊沉跟她描述過,那些被賽琳娜折磨的女人,都是這樣的下場。能潛入校園裡作案又不留下任何痕跡的除了常年刀口舔血的僱傭兵,還有誰會有這樣的心理素質和手段?
最後,是那一句'安安,小心',曉曉應該是明白了,她恰巧睡在了蘇安安的牀上,替她承受了一切,所以才留下了這樣的話,想要提醒她,這些人的目標是她。
蘇安安用力擦了擦眼淚,雙目已經腫得像是核桃般,每眨一下,都生疼生疼的。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卻不想,一下撞進男人的懷裡。
東方絕用力擁着她,不忍心她再看,一下一下撫摸着她的長髮,無聲的安慰。手臂微微用力,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
"東方絕,你知道的,知道是賽琳娜做的,是嗎?"她突然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呢喃,聲音虛弱而又飄渺。
她知道了,這一切緣由她都知道了,包括以前,自己的那些自以爲是。現在看來,真是可笑至極。
"我會找到她的,你放心。"他輕輕許下承諾,心裡,卻是更加擔心齊沉的處境。
賽琳娜明顯是計劃好了一切,在帶走齊沉的時候,就吩咐僱傭軍痛下殺手,恐怕,齊沉到現在也還矇在鼓裡吧。否則,也不會打不通電話甚至沒有一點兒消息。
東方絕自認自己向來薄情,也鐵石心腸,但在賽琳娜這個女人面前,實在自嘆不如。
兩個人被請到了警局做客,順便做了做筆錄。發生了性質如此惡劣的性侵及兇殺案,C大校方一下子繃緊了神經,放三天長假,對所有門窗進行緊急維護,校警的數量增加了整整三倍,分成幾班倒,二十四小時巡邏,保障同學們的安全。
這次的事情,已經造成了校園恐慌。畢竟許多學生都是有背景的人,校方不停地賠禮道歉和討好,想要儘快消磨這次事件帶來的影響。
而蘇安安,也一躍成爲了校園論壇上熱搜榜的第一位。
不知道是誰那麼神通廣大,警方拍攝的現場照流露了出來,包括那幾個血字,大家都紛紛猜測,是不是蘇安安帶來了不幸。
做完筆錄後,回到家,已經是傍晚。
東方絕明顯察覺到蘇安安的情緒有些不對,只當她是今天受到了打擊,這樣神態萎靡食髓知味,也算是人之常情。
"安安,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出賽琳娜,讓她血債血償的。"男人的眼神有些陰鷙,握着方向盤的手也不自覺地抓緊了。
只是聽齊沉描述過那些,哪有親眼見到來得震撼。
原來,死神離他們那麼近。
"當初,我還自以爲是,覺得你們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人。呵,我真是傻得可憐。""曉曉那麼好,爲什麼那些人會那麼狠呢。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致命傷。"蘇安安一邊說,眼淚不停地流下。她只要一閉上眼,曉曉的慘狀就會浮現在她的眼前。到底是因爲臉上無數的刀傷,還是因爲被肆意侵犯過,又或是因爲流血過多。
"別去想了。"東方絕猛地停下車,緊緊抱着她。
正在十字路口,也不管紅燈綠燈,車子橫在路中央,惹得四周都是嘈雜的喇叭聲。
卻仿若悲鳴的合奏。
蘇安安睜着眼睛,就這樣到了天亮。她不敢閉眼,害怕再見到曉曉那張傷口猙獰的臉。
她已經快要被愧疚折磨瘋了,如果可以,她寧願死的是自己。
東方絕看着餐桌上空空蕩蕩的,難得蘇安安還沒有起牀,他只當她是哭累了,索性給學校去了電話,幫她請了幾天假,並且囑咐管家,在她起來之後,幫她煮一些營養粥補補身體。
因爲晴天國際突然有事,他必須趕去處理。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他搖了搖頭,還是離開了。
心裡,卻一直放心不下。即使是正在處理公事,他也時不時地打電話回家,詢問蘇安安的情況。
已經十點了,她還沒有起牀,實在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