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
代理塔主，代行一票否決權！
現場安靜了一下。
旋即，接二連三響的倒抽冷氣聲響起。
亞特萊茵是典型的“法師議會制”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爲奧術委員會，各委員實際上就是議員，領主，殖民世界也在效仿亞特萊茵的領導班子。
這樣的任命，幾乎就是把羅蘭當做未來的帝國領袖來栽培了。
這是學而優則仕的最好闡釋！
也有聰明人很快反應過來。
這其實並不是破格拔擢，而是正常的升遷。
主要還是因爲萊納世界這邊暫時無人可用。
華生大法師這邊出了一些小問題，如果繼續擔任塔主的話，底下的法師們將會有所疑慮。
這完全是被皮耶羅和加洛牽連了。
……
“羅蘭，恭喜呀！”
“剛纔當着華生大法師的面不好說什麼，但這件事情實在可喜可賀。”
“在萊納世界脫離深淵威脅之前，歐託多克斯學派的人都不再適合擔任這邊的職務了。
至於加洛本人，就算最終證明是無辜的，也有可能調離萊納世界。”
“嘖嘖，這奧術上的事情，未必見得削他幾分，但委員會那邊……一番避嫌，甚至引咎辭職的操作都是在所難免的。”
離開華生大法師的辦公室，一起出來的衆人紛紛向羅蘭道喜。
羅蘭和加洛作爲年輕一代當中，符文學派的領軍人物，彼此競爭關係明顯。
委員會把他們調來萊納這邊，本身就有考察和培養的意思，也讓他們相互磨礪，共同成長。
但現在，加洛捅出了大簍子，在最高層那邊大大失分。
不要說兩座法師塔之間的比試已經分出結果，就是最終晉升奧術委員，執掌國家權力的較量，都同樣塵埃落定。
列伊和布萊茲把自己代入最高層想象了一下，也頗爲感慨。
“對於我們法師而言，和魔鬼打交道，又或者溝通深淵，召喚惡魔，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有一點，威脅到了委員會看重的利益，必定會遭嚴懲。”
“是啊，你有能力鎮住場面，收拾殘局，不捅出簍子，就任你肆意妄爲，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但你鎮不住了，惹出大禍來，就別怪委員會制裁伱了。”
“加洛啊加洛，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
授勳和調整人事之餘，委員會派往這邊調查相關人員的工作組也低調入駐。
這是由五名高階法師組成的高規格團隊，將要針對這次事件的前因後果進行審理與覆盤。
當中過程羅蘭無權插手，但也藉着職務便利瞭解了一番。
結果得知，加洛的問題比想象之中更加嚴重。
研究禁術，疏於教務，任人不當，這些舊賬都被翻出來了。
教職法師門下有諸多學生，不可能一一負責。
如果把所有學生的過錯都算在他頭上，顯然並不合理。
但是調查組證明了皮耶羅所掌握的大部分知識和法術都來源於加洛，甚至就連成長起來最爲關鍵的「奪魂術」，都是加洛親自教導和授權研究。
最關鍵的是，當中還涉及到了西萊納法師塔內一樁與正式法師相關的命案！
皮耶羅招供，曾經以「奪魂術」謀害過正式法師。
就是那名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低階法師，讓加洛陷入了巨大的危機。
因爲誰都無法保證，那是不是加洛在幕後主使，真正吞噬對方靈魂的是加洛本人！
“加洛這次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最好是把所有一切都推到那個魔鬼身上，要不然的話，就得他自己來背這口黑鍋！”
羅蘭聽了，也是暗歎一聲。
“可偏偏，這次事件解決得近乎完美，但卻沒有抓住那隻魔鬼！”
調查組無法以現有證據來定加洛的罪，但加洛也同樣無法完全洗清自己，只能就這麼稀裡糊塗，長久頂着嫌疑繼續被調查。
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也不是歐託多克斯學派想要的結果。
……
“真沒想到，這裡面竟然還涉及到了謀殺案……”
“他到底冤不冤？”
“這個可難說……”
“哎，你們可長點心吧，都這時候了，還管加洛做什麼，趕緊查查自己手底下有沒有太能折騰的學生，千萬看緊着些！”
法師塔內，學院的辦公室中，幾名賽里斯學派成員私下議論，一個個都是心有慼慼。
“說什麼報答之恩，日後惹出禍事，別把爲師招供出來就行……”
羅蘭也大爲震動。
想到之前曾經向自己請教過魔鬼真名相關的雷利伊德，他還特意把對方招了過來，一番耳提面命：“你要坑爹我管不着，可千萬別坑老師啊！”
雷利伊德滿臉都是懵然。
羅蘭老師您什麼意思？
我看起來真的很像坑貨嗎？
教訓完學生，羅蘭履行自己代理塔主的義務，處置其他事情。
他現在所能管轄的東西還不多，畢竟華生大法師只是暫時避嫌而已。
奧術委員會不會輕易放棄那樣的大法師，對方的勢力，能量，聲望種種，暫時都不是羅蘭能夠取代的。
不過現在什麼都大不過配合調查，要避嫌。
協助審覈歐託多克斯學派內部成員的任務不可能交給華生大法師，於是交給了羅蘭。
他由此而獲得一份名單，得知西萊納法師塔內部的諸多秘密。
這包括了個人所掌管的項目，以及各項研究進展。經費分配等等重要情報。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如果羅蘭有心謀私的話，照着這份名單順藤摸瓜，很快就能找準對方學派的一些關鍵人事，進行精準打擊。
害死那麼一兩個人，攪黃項目，都不難做到。
這就是權柄的作用。
羅蘭由此而得知了對方進行「黃粱一夢」相關項目的具體細節，發現了幾個參與其中的關鍵人選。
“如果加洛真的因爲這件事情調離萊納世界的話，實驗室和這些人員未必見得跟隨他走。
倒是可以考慮招攬過來，接收一些投靠者。
當然，要利用調查組的力量，確保這些人沒有問題才行。”
害人和攪黃項目這些事容易損陰德，導致各種反噬，但順理成章的接收一些學派力量，誰都挑不出毛病。
畢竟現在自己表現出了遠比加洛遠大的前途，學派也不像家族或者宗教那些綁死的緊密關係。
於是羅蘭招來列伊和布萊茲，私下裡商量了一番。
兩人都非常支持，聯繫上莫雷拉，逐一試探。結果發現，好些歐託多克斯學派成員也有心思。
這固然和現在的這件事情有些關係，但更多的，還是賽里斯學派表現出了崛起勢頭。
之前的好些項目接連出了成果，一個又一個人發表論文，獲得獎項，可把他們看得眼睛都紅。
過去是礙於學派忠誠，不好輕易跳槽，現在可算終於找到藉口。
呃……也不算藉口？
誰他媽想得到，加洛連自己人都殺？
再跟在他身邊，指不定什麼時候被奪魂都不知道！
在加洛徹底洗清自己的嫌疑之前，他們這麼想也是無可厚非的。
甚至就連歐克塞亞，都委婉的向羅蘭表達了一番跳槽的意思。
歐託多克斯忠誠？
那是過去時。
賽里斯忠誠時間到！
歐克塞亞還想留在萊納世界，繼續自己的研究與教學。
如果不趁這個機會跳槽的話，將來可就得被擠出圈子，成爲邊緣人物了。
他感覺自己曾經在報紙上罵過羅蘭，心裡有些發虛，竟是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投名狀。
“羅蘭閣下，我知道加洛和法術卷軸協會有秘密協定，曾經得到過一份「時間靜止」的資料！
這種9級法術價值不下於「祈願術」，如果您有意的話，我可以幫忙複製過來！”
這個人不可重用啊！
羅蘭聽着都有些無語，但面上沒有表露出什麼。
直接委婉拒絕，表示“我相信歐克塞亞先生你，不用投名狀”，把對方送出去，才忍不住回頭對蘿莎公主和阿塔莉吐槽：“我只是想趁機挖人而已，像是那種趁火打劫，偷盜資料的人嗎？”
蘿莎公主抿嘴輕笑。
阿塔莉卻是反問道：“難道你不心動嗎？”
羅蘭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不能做，這些我還是分得清的。
而且，這個歐克塞亞眼界太窄，未免也太過看重9級法術了。
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畢其一生都很難爬上高位，或許還真沒有太多學到9級法術的機會。
但我不同，我如果想要的話，總有機會的。”
這是開始珍惜羽毛了。
然而羅蘭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選擇了放棄這次的機會，加洛卻主動找了過來。
他從當日就失去了自由，被軟禁在塔中，不得隨意走動。
但畢竟是法師制的國家，“刑不上法師”，不可能就這麼直接關起來的。
除了身邊跟隨着兩名調查團的成員，全程監督他們交談，其他的都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羅蘭，我有一事相求。”
加洛看起來有些憔悴，但是目光依舊有神，鄭重其事的向羅蘭開口道。
羅蘭謹慎道：“什麼事？”
他取出一袋資料，道：“這些是我當初研究賽里斯語之後得出的奧術成果，歐斯字母音標方案以及歐斯魔法文字的原始資料。
你可能看不上這樣的成果，但在某種程度上，它也算得上是賽里斯語的支脈，或許會有幾分價值。
還請你把它們收下，儘可能的保留下來。
作爲報酬，我把之前研究「黃粱一夢」的源頭，那份「時間靜止」的法術卷軸資料給你。”
羅蘭有些驚訝：“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加洛道：“我思來想去，總感覺一番心血就這麼擱置，實在可惜。”
可惜？
羅蘭略作沉吟，點了點頭。
於是，在調查團成員的見證下，兩人達成了交易。
從此之後，羅蘭獲得授權，接手相關項目的後續發展。
這使得他在法理上擁有了掌管相關經費與人員的權利，對於接收跳槽人員更加有利。
但在這同時，歐斯魔法文字也算是找到了下家，不會因爲加洛這邊出了變故而徹底夭折。
如果羅蘭願意繼續把這研究進行下去的話。
做完這件事情，加洛明顯鬆了一口氣，精神放鬆幾分。
羅蘭趁機追問道：“你那邊到底怎麼回事？”
加洛道：“還能怎麼回事？
我說我完全被矇在鼓裡，沒有注意到，你們信嗎？
但無論如何，失察之罪是要認的，爲此而帶來的損失，也有一大部分得算在我頭上。
對於接下來可能的處罰和職務上的調整，我都接受就是了。”
他說完這句話，彷彿變得更加輕鬆了。
他帶着幾許感慨，看着羅蘭道：“回想過往，這幾年來，我簡直魔怔一般，把太多的時間精力耗費在了與你較量上。
終究還是塵世間的名和利沒有參透，忘記了法師是超凡者，追尋真理是爲了超越和不朽啊。
作爲凡類的短短几十年，實在不值一提，今後有機會的話，我們再會吧。”
羅蘭聞言，天命悸動，一股如同面對宿命對手般的惺惺相惜涌了上來。
但在這同時，他也感受到了極度的危險。
因爲他發現，加洛彷彿真的放下了許多東西。
這一關過去，究竟是就此天才隕落，泯然於衆，還是浴火重生，實在未得而知。
“祝你好運。”
羅蘭和他不太熟，但卻還是真誠的說了一句。
交談之後不久，波拉斯邀請羅蘭上頂層商討事情。
不出所料，是和加洛有關的話題。
“加洛現在嫌疑未清，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不該做，你自己應該明白。”
羅蘭點了點頭，他知道波拉斯警告自己是爲自己好。
不要因爲一時的義氣，公開表態之類。
不過，在他以爲說完這些就可以離開的時候，波拉斯叫住了他。
似乎還有一些要緊的事情密談。
“羅蘭……”
剛剛開口，這名大法師就忽然面色一暗，掏出手帕用力咳嗽起來。
羅蘭訝然，想要上前攙扶，但卻猛然發現，手帕上面出現了一抹觸目驚心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