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密閉的空間,淡淡的薄荷香縈繞鼻息,讓人倍感清爽怡神,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索取更多。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打破詭異的沉默,眨巴眨巴眼睛幾分天真地輕問出聲,話已出口又覺欠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腦袋。
“……”
沒有回答,深邃的眸子微微凝視着前方,毫無波瀾,看不出此刻他在想些什麼。
“哎——,我在跟你說話呢!”
見他絲毫沒有反應,她有些嗔怒道,音調故意拔高了不少。
“……”
“喂——!凌少峰,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
他的沉默着實讓她有些氣惱,那惜字如金的模樣,更讓她備受打擊。
終於,他將目光轉向了她,睨着她那略帶慍怒的小臉,薄脣微微掀動,嗓音淡漠如水,“你好像弄反了什麼?”
那目光帶着足以洞穿一切的力量,直逼靈魂,讓人無所遁形,她瞬間沒了底氣。
“哦,那個……我……我是來做家教的,今天第一次來,剛下課。”
她微一攤手,明媚的小臉上笑容可掬,略帶些許拘謹訕訕解釋道。
他輕扯了扯脣角,眸間似升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極隱晦含蓄看不真切,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嚴峻,竟生出幾分鄰家大男孩的陽光溫潤來。
正當她翹首以待他的回答時,電梯門豁然打開,矯健的身姿疾速閃了出去,徑自向前而去,完完全全視她爲空氣。
“凌、少、峰——,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她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她纔不要輕易認輸,輕言放棄呢!
“……”
“喂——,你給我站住!”
她瞅準時機,操起豁出老命般的速度飛躥到他面前,伸開雙臂堪堪擋住去路。
他依舊沒有看她,輕吸一口氣,薄脣微啓,“我住1803,現在去會所健身房,這樣——,清楚了嗎?”
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像在陳述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一樣,但,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已是很難得,若是以前,他是根本不屑於對任何人講的。奇怪,對這丫頭,不知爲何,他總是無法做到發自內心的冷漠、無視。
“那——,我可以去參觀一下健身房嗎?”她眉眼含笑,眨巴着澄澈的眸子,輕問出聲。
不知爲何,他的淡漠疏離非但沒有讓她覺得疏遠,反而更激發出她內心的憐愛、心疼,莫名想要儘可能多的跟他呆在一起,哪怕多一分一秒,一分一秒!
“……”
“不說話,是吧,那——我就當你默許嘍。”
某女有時候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理直氣壯地跟了上去。
會所二樓健身房
幾個肌肉帥哥揮汗如雨正煉得如火如荼,凌少峰簡單做了熱身,徑直跨上跑步機,自顧自跑了起來。
好傢伙,徹徹底底視自己爲無物,好歹自己也一大美女吧,頂着被幾個大男人‘圍觀’的風險,他竟視若無睹,心裡忍不住前前後後又把他問候了一遍。
好吧,漠視我,無視我是吧,想讓我知難而退,對吧,我偏不。
“不理我,我自己玩,哼——!”
賭氣似的大大咧咧來到啞鈴架旁,伸手隨意取了一個想試一下,豈料,“嘭——”的一聲,一不小心啞鈴應聲落地,還好自己反應敏捷堪堪躲過,不然這腳怕是幾天都下不了牀了。
凌少峰看似對她不聞不問,實則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那雙犀利的眸子,餘光瞟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她求助似的望向他,想尋求一絲安慰,哪怕是一個眼神,然而,他連一個表情都吝嗇之至,“臭凌少峰,死凌少峰,冰塊!冰塊!大冰塊!!”
她氣惱地狠狠剜了他一眼,什麼人嘛,憐香惜玉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有她這個人的存在好嗎?!噢——,老天爺!她彎腰準備拾起那隻該死的啞鈴。
“嗨,美女,樂意效勞!”
一個身材與凌少峰相差無幾的男人靠了過來,邊打招呼邊殷勤地撿起啞鈴,一隻手順勢搭在她的肩頭上。
夏曉琪渾身一震,急急起身,下意識後退一步,“謝謝,不用!”
“客氣什麼,想玩啞鈴,是嗎?”
看似詢問,實則毫無疑問,說話間已不由分說地將啞鈴塞回她手中,胸膛緊貼她的後背,左手捏着她左肩,右手緊握她右手,開始上下揮動。與其說是教,倒不如說是強制,她被他控制地死死的絲毫掙脫不得。由於身高的落差,她的頭頂剛好貼着他的鼻尖,柔順的髮絲摩擦着他的鼻翼和麪頰,淡淡的玉蘭香襲來,他沉醉其中,更加貪婪地用力廝磨,目光趁機沿着白皙的脖頸一路向下……
“放開我——!”
她尖叫起來,拼命用力掙扎,男人的碰觸莫名讓她反感厭惡,可,很顯然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放、開、她——!”
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擲地有聲,凌少峰不知何時已在眼前,微眯着狹長的鳳眸,睨着她身後的男人,渾身散發着濃濃的危險氣息。
“哈哈,可笑,我說——,不呢?”男人顯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一臉的不屑和挑釁。
“後果——,你、承、擔、不、起!”一字一字咬得極重,似乎結果毫無疑問。
“哈哈哈……”
男人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我倒要看看,是你——,承擔不起,還是……”
語落,一個用力將夏曉琪推向他,藉機操起拳頭,直取凌少峰頭部。
凌少峰伸臂,用力一勾,將她撈進懷中,一個右旋,躲開拳頭,右臂順勢一甩,穩穩將她拋向一邊。對方拳頭再次呼嘯而至,狠辣異常,他靜默而立,瞳仁一瞬不瞬鎖住那拳頭,直至它距自己額頭兩公分,頭部猝然一個右擺,穩穩閃過,左手趁機抓住對方手腕,右胳膊頂住他右肘,轉身,胯部直頂他腰部,手、腰同時發力向前猛摔,動作乾脆利落,快、狠、準!
“嘭——!”一聲巨響,男人應聲背部着地,四腳朝天。
凌少峰面無表情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緊張、不安、擔憂的小臉上,漸漸變得柔和,“我們走。”
男人顏面掃地,羞憤交加,一個鯉魚打挺利落起身,右手成刀,自背後直劈凌少峰脖頸,來勢洶洶,狠戾異常。
凌少峰雙耳高豎,原地靜立,待他接近,驀地一個180°凌空跳轉,飛起右腳直踢對方腹部,力道入木三分,男人剎那間後退數步,雙手捂腹,面部抽搐,痛苦不堪。
“記住——,以後別欺負女孩子,好自爲之!”轉身,消失在門口。
一高一低,一前一後,兩道身影漫步於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上。
夜風微涼,迎面襲來,格外清爽。道路兩旁的花草隨風搖曳,淡香陣陣撲鼻,朦朧微黃的路燈下樹影婆娑,像極了一對對輕搖慢舞的戀人,耐不住寂寞動手動腳互訴衷腸。
兩道身影被燈光無限拉長,以至她可以毫不費力地踏着他的,與之漸漸重合、疊加、交融。
“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
她有些忐忑不安,滿懷歉疚道,聲音愈來愈小以至於她自己都懷疑他是否能聽到。
“不關你事。”
涼涼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隨口一說。
那冰冷,那淡漠,那孤傲,甚至她所能感受到的淡淡的哀傷,都莫名讓她的心刺痛。爲何——,這樣美好的人兒,卻要受此折磨呢?她不明白,但,她真的很想很想爲他做點什麼,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也無所謂,只要——,他能快樂。
“凌少峰,我可以做你的傾聽者嗎?”她問得格外小心翼翼。
“……”
“我不知道,你爲何總是如此冷漠憂鬱,但——至少,我可以傾聽,好嗎?”
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猶如熔融的寶石,閃爍着純潔、柔和、溫暖的光芒,如此美好,如此真誠,讓人怦然心動。
“……”
“凌少峰,能給我一點點反應嗎?”她凝着他滿懷期待。
“……”
“一個字?一個表情?一個動作?”
她徹底被他打垮了真真欲哭無淚,看來,這位真非人類啊,妖孽,絕對的妖孽。
“啊——,天兒——!”她不由仰天長嘆,捶胸頓足。
剎那間凌少峰全身僵直,腳,再也無法移動分毫,那一聲‘天兒’,冥冥之中重合了記憶深處的某個聲音,如此的清晰熟悉,卻又那樣縹緲遙遠。
他的母親,哦——,他的母親啊,他真的永遠永遠都不想記起那腦海深處最沉痛的回憶。
擡眸,定定凝着她,那清澈的眸子,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髮絲,甚至那脣角彎起的弧度,一一與記憶重合,那句‘天兒’,他更絲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那聲音是母親所特有的。
驀地,眼眶竟泛起酸澀,心中隱隱刺痛,褐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入神,眸中冉冉升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來,看起來那樣的不真實,讓人以爲那僅僅只是錯覺。
她呆呆回望着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那眼中突然迸發出的柔情如此的真實、濃重,是她從未見過,也不敢想象的。他一向冷漠寡淡、喜怒不形於色,但,這一刻,他似乎忘乎所以了,他似乎不是他了,緊緊被內心深處某種更爲強烈的東西左右着,以至泄露了他真實的情感,泄露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感情。
“丫頭,你還小,很多事,你未必懂。”他竟出人意料地開口,聲音亦難得的溫潤柔和。
這——,又莫名讓她難以置信,震驚不已!
“誰說我小了?我已經21歲了!”她極不滿的大聲抗議道,要知道她最討厭別人說她小了。
沒有說話,深邃的眸子凝着她,微微勾脣,淡然一笑。
最是那不經意一笑,溫潤柔和,天地失色,她就那樣傻傻盯着他,如夢如幻、如癡如醉,那一瞬的柔情勝卻萬千,原來——,他竟也可以如此柔情似水!